吴静怡是个非常遵守时间的人。xinghuozuowen
她每天在下班前十分钟,会把孟绍原的办公室,以及由自己使用的外间打扫赶紧,然后换好鞋,准时下班。
一分一秒不差。
不管外面是不是在打仗,不管自己的同伴有多么的忙碌,她都一律不管,拎着自己的包,一步三摇的离开单位。
曾经也有人发出过抱怨。
可是面对这样的抱怨,孟绍原只是说:“她是内勤,内勤为什么不能准时下班?她也没有作战任务,不用和其他特工一样上前线去。”
“但是,她到底还有一名特工啊,现在打仗了,战斗那么激烈,她总该付出吧?最起码帮着整理一下情报资料什么的?”
“那不是她的工作范围里的责任。”孟绍原笑了笑:“付出?你们看她很舒服,很不喜欢做自己分内以外的工作是吗?可是她一直都在等着一个真正付出的机会。”
孟绍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的。
吴静怡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其它的事情她不想管。别人都在加班,她那个时候已经在家里陪着丈夫和孩子了。
就像不管孟绍原帮了她多大的忙,她都不会说一声谢谢的。
但如果要她付出的话,她绝对不会有一分一秒的迟疑。
吴静怡走到门口,孟绍原正好进来,一看到她便说道:“对了,那件事,尽早办了。”
“知道了。”吴静怡说完就离开了……
……
吴静怡去菜场买了菜,和菜贩子讨价还价了很久,才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一块猪肉。
回到家,儿子女儿开心的奔上来,她每人亲了一口,让他们自玩去。
丈夫安光在那看着一份报纸,看到妻子回来,只说了声:“回来了?”
“嗯,我做饭去。”
开战后,丈夫的银行就关门了。
谁敢在战火中冒险。
一个多小时后,晚饭做好了。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的坐到了饭桌上。
安光起碗橱里拿了一小坛的黄酒。
“怎么要喝酒了?”吴静怡问了声。
“反正明天也不用上班。”安光给自己倒上了酒:“这仗,看起来一时半会不会停,银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门呢。”
吴静怡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安光的面前。
“这是什么?”
“我们老板知道你们银行歇业,所以在汇丰银行帮你谋了一个差事,这是介绍信,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真的啊?”
安光又惊又喜,拆开信,仔细看了半天,一拍大腿:“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我正在发愁怎么办呢?哎,我说,静怡,你那老板对你不错啊,什么时候请到家里来,我请他吃饭。”
“好。”吴静怡微笑着。
“那么高兴的日子。”安光看了看桌子上:“要是有点猪头肉就好了。”
吴静怡知道自己的丈夫特别喜欢吃猪头肉,她贤惠的站了起来:“我帮你去买,你慢慢吃着。”
……
晚上,很多店铺都打烊了。
吴静怡敲开了丈夫平时最喜欢吃的一家卤菜店的门,央求着老板给自己切了半斤猪头肉。
回去的时候,路过“张记杂货铺”,她想了想,又敲了敲店门。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我啊,吴静怡。”
“哎哟,是安家阿嫂啊,侬等等。”
张记杂货铺的老板大家都叫他张大头,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平时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是色眯眯的,还总会说上几句下流话。
铺板打开了。
“哎哟,安家阿嫂,这么晚了,啥个事体?”
张大头不怀好意,对着吴静怡的身子眼神乱转。
“张老板,伐好意思,我来帮我家先生买老酒。”
“好个,好个,侬等等。”
张大头赶紧去拿了一坛子的黄酒,递给吴静怡的时候,还趁机摸了一把对方的手,揩了油。
吴静怡也不在意,嫣然一笑,这一来更让张大头色心大起。
“张老板,给侬钞票。”
“哎哟,外面找不开,零钱在我房间里呢。”张大头开始言语试探。
“那我跟侬去里面拿。”
“好个,好个。”
张大头觉得安家阿嫂可能看中自己了,自己今天艳福不浅。
一会,就算安家阿嫂不肯,也得来个霸王硬上弓。
谅她一个女人,要面子也不敢声张。
一进房间,张大头把钱往吴静怡的手里一塞:“老街坊了,买个酒还用什么钱啊。”
说完,紧紧握着吴静怡的手不肯放。
“哎哟,张老板,侬心急的勒。先等我把酒放好,不要砸了,侬看看侬的床,乱得来,怎么睡人啊?”
“我收,我收。”
张大头美的都要上天了,忙不迭的收拾着床。
吴静怡把钱放回包里,然后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张大头。”
“哎,啊!安家阿嫂,侬要做啥?”
“张大头。”
吴静怡冷冷地说道:“你从去年起,成为日本人的眼线,前天,我们两名同志在你杂货店歇脚,不慎露出枪支,你迅速汇报给了日本人,随后,两名同志遭到绑架,你收取大洋二十块。”
“侬,侬究竟是谁?”
“我是吴静怡,奉命执行你死刑!”
吴静怡说完,扣下了扳机……
……
“老公,猪头肉买来了。”
“辛苦辛苦,一来一去半个多钟点,辛苦你了。”
吴静怡自己拿来一个碗,倒了点酒:“我陪你喝点吧。”
“哎哟,今天兴致这么好?”
“是啊,工作顺利,明天老板要给我奖金的。”
“哎哟,那该庆祝庆祝。”
吴静怡和自己的老公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放下碗说道:“老公,我在想,你不是在香港有个同学也在银行工作?要不你和他联系联系,看能不能去香港。”
“啊?”安光一怔:“为什么啊?你老板不是刚帮我找到工作?”
“不是的,我是担心上海的局势。”
“日本赤佬又不敢打租界罗。”安光不以为然:“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全部住在租界,他们不敢动的。”
吴静怡恬然一笑:“话是这么说,但香港总是要安全一些,你看,你和孩子到了那里,总比整天在这里听到枪炮声好。”
“我和孩子,你呢?”
“老板对我很好,我是不能走的。”
“你不走,我们也不走。”
吴静怡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该走啊。
上海,一天比一天危险。
在老公和邻居的眼里,自己是个白天上班,晚上侍候老公孩子的上海阿嫂。
但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自己是个特工,万一出了事情,牵连到老公孩子怎么办啊?
她是走不了的,一入军统,永生特务!
从进入这个组织的第一天开始,每个人,都已经知道这点了!
她默默的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
吴静怡一大早就起来了。
帮男人孩子准备好了早饭,她自己随便喝了一碗粥,就急匆匆的出门上班去了。
一大群人围在“张记杂货铺”门口,还有一个探长带着几个巡捕。
“哪哼了(怎么回事)?”吴静怡问了一声。
“哎哟,安家阿嫂,侬否晓得,张大头被人杀死了。”
“啊,真个啊?”
“真个,巡捕都来了啊。好像说不是抢劫就是寻仇。安家阿嫂,我们去看看伐?”
“我不去,我不去。”吴静怡拍着胸口:“我这个人胆小,见不得血,一看到血就要晕的。孙家阿嫂,我去上班了啊。”
“好个,好个。安家阿嫂,侬慢慢走啊。”
在任何邻居的眼里,安家阿嫂就是个勤快本分,胆小怕事的女人而已。
有的时候,吴静怡自己也都这么认为,可是当组织上需要她拿起枪的时候,她不会有任何迟疑的。
在上海,还有许多许多和安家阿嫂吴静怡一样的特工在那活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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