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和天才的光环一直环绕在他四到七岁的这个时间段内。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被称为天才的呢?是因为从四岁的时候就展现出对数字出众的敏锐,还是因为五岁时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却获得了科技创新新星冠军?
又或者是因为……七岁的时候就活得参加世界级综合理学科技大赛的资格?
七岁,从此开启了笼罩自己一生的噩梦。
大赛开始的第一天早上,谢谨和突然宣布退出比赛,原因无他,谢家纵火案就发生在前一天晚上,而谢谨和和外出的郭家康成了宅子里仅剩的幸存者。
“我不是天才。”
谢谨和瞳仁抖动两下,将自己的思绪从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抽离出来,他扶了扶眼镜尽可能掩盖住自己现在的空落感,显得精神些。
谢谨和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接着道:“季总记得没错,我是当年那个孩子,可对于天才这个名号,我始终不敢恭维,如果单单是因为理科好一点儿就被称为天才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肯定有比我更能配得上天才这两个字的人。”
季元安依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悬在地面之上的脚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摇晃着,季元安说道:“谢先生谦虚了,如果当年那场火灾没有发生,你没有因此进入孤儿院的话,那么当年的比赛结果会不会有不同呢?真是令人感到好奇。”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两个人虽然都是笑脸盈盈的,但微微眯起的眸子,相撞的视线早已开始暗流涌动,谢谨和面上没表现出什么破绽来,实际上舌头已经开始顶着自己的后槽牙,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怪人。
谢谨和道:“季总,看来您对我的事情,真的很了解呢。”
季元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起身遮挡住从客厅照向谢谨和的灯光,在谢谨和身上留下淡淡的灰色,季元安说道:“因为我就是当年那场比赛的冠军,当然要对我的竞争对手进行一个透彻的了解了。”
谢谨和刹那间就明白了季元安对自己那种从刚见面起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谢谨和心中莫名对自己面前这位长辈多了些许“同情”,一种为了证明自己而不得不露出小人姿态的“同情”。
谢谨和笑着道:“是吗?那真是恭喜您了,虽然这句话迟到了二十三年,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收下。”
“谢谢,能收到来自对手的祝贺我很高兴。”季元安道。
“不过……”谢谨和手肘微微弯曲放在椅子扶手上,微低头看似苦恼似的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额头,随后抬头再次与季元安的眼神对视,故作难以启齿道,“当年的季总应该也有十几岁了吧?不会太老了吗?毕竟我当年获得参赛资格的时候才七岁呢。”
谢谨和在无意中不那么刻意的加深了“七岁”二字。
季元安的双眼皮不动声色地像是抽筋儿一样往下聋拉了两下,脸上表情依旧,季元安重新坐回椅子上:“但起码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谢谨和轻嗯一声,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谢谨和感觉笼罩在自己面前的屏障已经消失,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许多,谢谨和道:“其实我一直有何疑问,像这种赛事不设置年龄限制真的合理吗?人的阅历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加深,这对于年纪小的参赛者来说……会不会显得稍微有些不公平呢?”
季元安道:“不会的,像这种比赛本质上都是为了选拔人类当中的天才,而天才的大脑,不会因为年龄的大小而有差距的。”
“况且,我认为只有人类中那一个佼佼者才会被称为天才,如果设置了年龄限制,反而是对那群人的不公平。”
“因为天才,只能有一个。”
谢谨和有节奏地点头,笑着说了句明白了。
时间不早了,季元安也准备回去了,谢谨和现在的心情可比刚刚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谢谨和主动送季元安到了门口,关上的门前,两人又是现在门口一阵客套,旁边的秦尤和蒋何行都插不进去话。
季元安送开握住谢谨和的手:“后会有期。”
谢谨和耸耸肩:“嗯,后会有期。”
“啪嗒。”
三人进了屋,秦尤刚准备开始下一轮就听自己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自家媳妇发过来的,再瞟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十一点半,汗毛竖起,嘴里以极快的速度念叨完了完了,捞起外套,和两人道了声晚安,有空再聚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有家室的就是不一样。”谢谨和看着紧闭的大门,感叹道。
蒋何行笑两声,两人坐在餐桌前接着吃饭,正吃着,蒋何行说道:“用不用让人看着他?”
谢谨和不抬头,自顾自吃着饭:“不用,如果真的和大盛有关系,等着大盛掉下来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出来了,没有必要再浪费人力和时间去看着他。”
蒋何行点点头,又听谢谨和语气轻快道:“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在证明自己面前频频出囧也挺好笑的。”
“跟伸长脖子试图让人夸奖他得了一百分的小学生一样。”
蒋何行看谢谨和心情不错,又想到季元安那几番差点破功的表情,笑了两下,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不过,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在生意场上不喝酒就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说完,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谢谨和同样拿起酒杯,抵在唇边轻抿一口后放下,说道:“生意场上,家世比努力更重要。”
“真谛!”蒋何行朝着谢谨和比了个大拇指,随后拿起筷子夹菜,塞了几口后说道:“刚刚说你父母的事儿我还想起来了,老头儿说公安厅那边已经有人下来查了,让我安慰安慰你,再等等,没准儿马上就有结果了。”
令谢谨和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听到这件事自己内心居然没有任何波动,脑海中对父母的记忆逐渐从动态变为静态。
心里对案子的结果还是渴望的,是日思夜想的,但又也许是因为一遍遍冰冷的“没有进展”的通知,开始不断侵蚀着谢谨和内心对这件事情的敏感。
谢谨和无声叹气,嘴角勾起疲惫的笑容,手上用手指不停地小幅度转动着酒杯,看着里面酒液的表面震起阵阵微波:“二十三年了,总会有结果的。”
送走蒋何行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半左右的事儿了,谢谨和洗漱后睡觉,凌晨的时候,谢谨和是被肚子的咕噜噜声叫起来的。
季元安在的时候,谢谨和想尽可能不参与话题,所以一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连菜没动几口,算上来,虽然今天的菜品琳琅满目,但谢谨和还真没吃几口。
谢谨和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的瞬间,里面涌出来的冷气给了谢谨和身体上的清凉,同时,空荡荡的冰箱也给了谢谨和内心的“清凉”。
谢谨和目光转向厨房玻璃门外的餐桌,桌上只剩下空盘子,唯一有的只有菜汤,至于菜都已经被蒋何行打着不能浪费的名义消灭干净了,出谢谨和家门的时候,甚至还是扶着腰出去的。
谢谨和想起秦尤吐槽冰箱空荡荡的话,当时自己只是虚着说自己回去超市买东西,不过现在看起来,谢谨和可能要把虚的变成实的了,毕竟晚上饿肚子的感觉属实是不好受。
谢谨和对着冰箱轻叹气。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谨和先去了早餐店买了一笼小笼包吃了,饥饿感缓解了不少,这次谢谨和事长记性了,自己一定要去超市买东西。
刚发动汽车,谢谨和就被一通电话叫去做了汽车保养,等到临近中午,谢谨和才终于开车到了超市。
今天周末,超市底下停车场车很多,找了个勉强能停进去的车位,谢谨和狼狈下车,去推购物车的时候,余光无意间瞄到了同样过来推购物车的安梦可。
安梦可很惊喜地说了声:“李助理?”
谢谨和点头微笑,将自己推着的购物车给了安梦可,自己又重新推了一个:“好久不见安秘书,最近怎么样?”
安梦可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跟谢谨和当时第一次叫她的时候,精气神方面明显差了很多,头发感觉也开始变得毛躁,眼中是无法忽视的疲惫以及那眼下都有些发青的黑眼圈。
安梦可假笑着说:“挺好的,就是工作上有点不顺利罢了……不过我想很快就会解决,没关系的……”
谢谨和关心道:“能告诉我具体是工作的哪方面吗?没准儿我能帮上忙。”
“谢谢你的好意,李秘书。”安梦可眸子里有些这段时间以来少见的亮光,“我……我也挺不好意思说的,其实在吴总死后没多久,我就被小吴总解雇了……现在是待就业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