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希坐在书桌前看书,他从前也不爱看书,但是韩琛喜欢,他时常好奇韩琛在看什么,也学着他拿几本书看,久而久之也感受到了一些乐趣。
他看了会儿书,又喝了几口茶,耐心也差不多到头了。
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他余光里,顾庭希转头看去,一个年轻女孩趴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盒牛奶。
女孩大约二十岁的模样,披肩长发,齐刘海,看上去十分乖巧。
“你在看什么书?”
顾庭希翻到正面给她看:“历史书。”
“好看吗?”
顾庭希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女孩笑眼弯弯:“小燕说你请她吃了肯德基。”
顾庭希挠挠头,不知道回她什么。
“我叫向瑶,你叫顾庭希?”
顾庭希来的路上听顾涵礼说过,向南山老爷子的妻子陈秋英许多年前已经亡故了,陈秋英为向南山生了一个女儿向瑛,向瑛十多年前也亡故了,如今只剩下这位外孙女向瑶,除此之外向老爷子还有一位外室,外室没有进门,但是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向柏,向柏与妻子至今未育,如今家里最年轻的就是这个外孙女向瑶。
顾庭希点点头,问:“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向瑶咯咯地笑:“哪里都不好玩,不过后山风景很好,你想去看日出吗?我可以带你去。”
“呃,我还是睡觉吧。”
向瑶笑了起来,她隔着窗户递给顾庭希一盒巧克力牛奶,“晚上见。”
“好。”
顾涵礼下午睡了一觉,醒来顾庭希已经离开了房间,他走过长长的回廊,下了楼梯,在一楼陈列室见到了顾庭希。
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中年女士,这位女士身穿礼服,手上戴着蕾丝手套,脑袋上还戴着一顶夸张的礼帽。
“玛丽?”顾涵礼认出她来,与她握了握手。
顾庭希倏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松快的笑容。
玛丽斜眼瞟他,掩着唇笑道:“顾先生晚来一步,没准我就可以将这只小白兔吃进肚子里了。”
顾涵礼脸色一黑,一把揽住顾庭希的肩膀,冷冰冰道:“离我弟弟远点。”
玛丽哈哈大笑:“你比小白兔还有趣。”
顾庭希满脸黑线:“玛丽姐姐开玩笑呢。”
顾涵礼沉着脸道:“庭庭,她五十岁了,你应该叫她阿姨。”
玛丽翻了个白眼。
顾庭希亦是一脸无奈。
顾涵礼环顾四周,房间内皆是玻璃柜,柜中摆着各式各样的古董。
顾涵礼感叹道:“这样可不行啊,既没有安保设备,也没有恒温恒湿设施,连个摄像头都没有。”
顾庭希问:“那条波斯菊之心在哪?”
玛丽无奈气恼道:“你们这两个傻子,老宅里没剩下什么好东西了,好货都被向柏以各种名义带去了B市,不过我看向老爷子也不怎么在意,向瑛死后,他身体差了许多,如今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向柏和楚馨棠在管理,也是日渐走下坡路了。”
顾庭希问:“向瑛是怎么死的?”
玛丽蹙起眉头,他看看顾涵礼又看看顾庭希,见他们两人均是一脸茫然,不禁说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这里?”
“陈秋英当年产后抑郁,戴着波斯菊之心坐在浴缸里割腕了,十年前她的女儿向瑛和她一样,在附楼的房间里自我了断了性命,死的时候还戴着那条不详的波斯菊之心。”玛丽道,“楚馨棠一直对这条项链垂涎欲滴,向瑛死后,她用了些手段得到了这条项链,没过多久她与向柏的婚姻就出现了问题,他们三番五次的吵架,楚馨棠的孩子也因为一次吵架流产了,总之这是一条不详的项链。”
顾涵礼沉思道:“既然如此,这条项链我看还是算了吧。”
顾庭希狐疑道:“玛丽姐,你不会是想吓唬我们吧?”
玛丽垂下眼,低声道:“你们不与我竞争当然是好事,我也不是吓唬你们,我所言句句实属,只是波斯菊之心是一条有故事的项链,这种特殊性会令它名声大噪,即便它是一条被诅咒的项链,那也是它的卖点,在我手里转一圈,它的价值会截然不同。”
顾涵礼大方的笑:“那就预祝你成功拍下这条项链了。”
玛丽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看也难,这次一共邀请了三位宾客,向老爷子请了你,楚馨棠请了我,而向柏请了落诗雅。”
顾庭希问:“那位女明星?”
“你认识她?看来她名声不小。”玛丽道,“传闻向柏和她有一腿,她这次前来是为了名正言顺得到这条项链,无论她愿意出多少钱,到最后都是向柏左口袋进右口袋出,只要她看中了,我就没有机会了。”
顾庭希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六点了,此时前厅人声鼎沸,三人携手前往前厅。
向柏和楚馨棠落诗雅一起进门,落诗雅扎着高马尾,脸上化着浓妆,一进门就将外套脱下扔在太师椅上,露出里面那身低胸礼服,而楚馨棠面色不虞的站在一旁,她面容憔悴,似乎是没睡好,也兴许是哭过,眼眶通红唇色苍白,她本来也想脱外套,却突然又把扣子扣回去,端端正正的穿着她那身浅蓝色西服套装。
公司的事情大部分是楚馨棠在打理,向柏是个花花公子,和落诗雅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楚馨棠想要离婚,落诗雅更是表现得肆无忌惮,只差和向柏手挽手,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
向老爷子由管家搀扶着走下楼梯,明天的拍卖宴会是向柏提议要举办的,向老爷子没什么异议,只是希望能将宴会办在老宅,他如今年岁大了,没什么精气神,只想最后再看一眼那条项链。
老宅里只有两位女佣,年长那位名叫宁桃花,大家都称她一声宁姨,平时是她做饭,小燕给她打下手,往常也就三五人吃饭,向老爷子吃饭不讲究,简单做几个菜她姑且能应付,但如今要举办宴会那就够不上了,楚馨棠从外面请了厨师,这几天的餐点都是由外头的大厨操持的。
饭桌上静悄悄的,向老爷子简单吃了几口,对那些浓油赤酱的饭菜实在提不起兴趣,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楚馨棠坐在他左手边,见他不动筷,询问道:“爸,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您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再给您烧。”
向瑶连忙放下筷子,问:“爷爷,您要不要吃苹果,我去削苹果。”
向老爷子示意他们继续吃,他转头对宁姨说:“你去给我炒个青菜。”
宁姨笑笑便去了。
向柏笑:“还是宁姨知道咱们老爸的口味。”
落诗雅笑吟吟道:“伯父想必平时吃得清淡,我看这道蒸鳕鱼味道还不错,伯父您尝尝。”
长桌坐了九个人,包括向老爷子的私人医生,向柏坐在老爷子右手边,落诗雅坐在他右边,她夹了一块鳕鱼到老爷子碗里。
向老爷子笑道:“丫头,你自己吃吧,别客气。”
楚馨棠面色越发难堪。
老爷子不吃饭,其他人的筷子也陆续放下了,只有顾涵礼和顾庭希你一筷我一筷吃得认真。
玛丽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顾涵礼的腿。
顾涵礼抬头看她,问:“你踢我干嘛?”
玛丽气极反笑:“顾先生,我没踢你。”
顾涵礼莫名其妙,他转头对顾庭希道:“你中午没好好吃饭,晚上多吃点,不然阿静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顾庭希乐了一下,夹了一个鸡爪子啃,顾涵礼没有眼力见,但顾庭希能看得出来气氛不对劲,只是他不在意这些,人家家里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犯得着为了他们饿肚子么?
向老爷子笑呵呵道:“年轻人是应该多吃一点,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涵礼,他就是仲平家的小儿子吧?”
顾庭希点头:“老爷子,我叫顾庭希。”
“你和瑶瑶差不多年纪,回头让她带你四处看看。”
“好啊。”
不多时,宁姨端着一旁香菇炒青菜过来,老爷子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青菜。
众人才陆续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老爷子突然说:“馨棠你脸色不好,吃过饭让阿骅帮你看看。”
向老爷子的私人医生阿骅如今也有六十多岁了,他戴着厚重的粗框眼镜,坐在桌尾处,模样看上去很沉闷。
楚馨棠点头:“谢谢爸爸。”
向老爷子又吃了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说:“我先上楼了,你们慢吃。”
宁姨扶着他离开。
不得不说,向老爷子一走,气氛立刻松快了许多,向老爷子如今虽然不严厉,但年轻时候也是固执倔强的人物,在家里说一不二,十分有威严。
落诗雅右手托着腮,然后夹起一块红烧鲍鱼放进向柏碗里,娇笑道:“尝尝鲍鱼。”
向柏面色微赧,他轻轻咳嗽了几声,连连点头道:“好,我尝尝。”
两人拿筷子的手时不时地碰在一起,手背贴着手背摩挲。
楚馨棠放下碗筷,倏地站了起来,她面前维持住笑容,对众人道:“我吃好了,我去客厅坐坐。”
她朝玛丽看了一眼,玛丽起身道:“我也失陪了。”
落诗雅抬起眼睛,挑衅般地朝楚馨棠笑了一下。
楚馨棠忍住恶心,快步往客厅走去。
餐厅的灯光很昏暗,顾庭希一边吃着饭一边感觉昏昏欲睡。
管家见他打瞌睡,微微笑了一下,笑容慈祥道:“厨房有糖水,小顾先生等会吃一碗吧。”
向柏问道:“今天什么糖水?”
管家回答道:“杏仁露和芝麻汤圆。”
阿骅医生舔了舔嘴唇,他站起身道:“我也喝一碗吧。”
几人吃得差不多了,陆续站起来向客厅转移。
阿骅医生和顾涵礼走在一起,他伸出手捏了捏顾涵礼的胳膊,笑道:“小伙子身材很结实。”
顾涵礼哈哈笑:“我平时有健身,阿骅医生,您会把脉,等会儿帮我弟弟把个脉吧,我瞧他那么瘦,是不是身体里缺什么。”
“堂哥,你别烦人老先生,我身体好着呢。”
“不妨事。”阿骅医生笑了一下,“不过我看这孩子气色红润,身体应该不差,等会儿我替他把把脉。”
顾涵礼道:“庭庭,阿骅医生还有个儿子,也是行医的,他们每半个月轮一次班,其他时候在城里坐诊,那队伍都从城东排到城西了。”
向瑶也点头道:“阿骅爷爷很厉害的,我长这么大都是阿骅爷爷帮我看病的。”
顾庭希忙说:“那我得请老先生好好帮我瞧一瞧,这机会多难得啊。”
阿骅医生哈哈大笑,显然被这几人的一搭一唱哄得很是高兴。
落诗雅走在后面瞧见了,悄声问向柏:“亲爱的,这顾家兄弟是什么来路啊?”
向柏满脸不悦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落诗雅掩嘴轻笑:“你想什么呢,我的身体和心都是你的,只不过我看老爷子很重视他们,自然要多问问,万一将来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惹老爷子不高兴呢?”
向柏抿了抿唇道:“顾家兄弟你不认识,顾仲言和顾仲平你应该听过,顾涵礼是顾仲言的养子,顾庭希是顾仲平的小儿子。”
落诗雅挑了挑眉:“怪不得顾涵礼如此捧着那小子,原来是个金饽饽。”
“倒也不是,前阵子顾仲平过世,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大儿子,小儿子一分没有,呵,要我说这个顾仲平也是狠心。”
“这两兄弟看来是苦命相连啊。”落诗雅摇摇头,顿时断了邪念。
“即便如此你还是对顾庭希客气些,顾仲平是方家的女婿,我听说顾庭希在方家很受宠,他有长辈撑腰,这一场遗产纠纷我估计后面有的闹腾,鹿死谁手还不好说,豪门兄弟阋墙多得是阴谋算计,我们与顾家也算世交,在形势明朗之前不要轻易站队。”
落诗雅连连点头,她伸出纤纤玉指攀上向柏的衣领,柔声道:“你就不同了,老爷子只有你一个儿子,家产都是你的,只可惜你我之间还夹着一个楚馨棠。”
向柏握住她的手,他深深地望着眼前女人的双眸,许诺道:“你放心,我肯定让她滚蛋,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我当然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