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千载 第174章 月下小酌

小型私人聚会结束后，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杨玉凝笑呵呵地示意陆浩平，让他陪着夏晴舞饭后消食，随便走走再聊聊天。

而她自己就留下来收拾餐厅里的餐盘用具。

待她收拾好了之后，走出餐厅之时，整栋楼内安静无比，看不到一个人影。

透过窗子，天空中清澈的月光洒落，银辉闪耀，很美很静谧。

外出聚餐的人们都还没有回来，她一人百无聊赖，略一沉思便反身回到餐厅后厨，拿了瓶做菜用的白酒，慢慢爬上了宿舍楼的房檐，准备赏月小酌。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白酒了？”

杨玉凝一怔，声音是从下方窗户边传来的，她从房檐探头往下看，对上了夏晴舞仰头的视线。

“姐姐？”

夏晴舞跃上来，同她一起迎着夜风而坐。她看了看杨玉凝拿在手里的白酒瓶，微微皱眉便从她手中抢了过来。

“干什么呀？”杨玉凝还想去抢，结果被夏晴舞打了一下手。

“怕你喝多了耍酒疯。”夏晴舞白了她一眼，从怀里拿出来两瓶啤酒，扔了一瓶给她，“想喝的话就喝这个吧。”

杨玉凝耸肩，她倒是无所谓，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罢了，喝什么都是一样的。

“怎么没和浩平哥在一起？”

“不放心你。”

“不放心什么？怕我又在屋檐上睡觉？”杨玉凝笑了，“我不会经常做这种离谱事的。”

夏晴舞不答，只默默饮着自己的酒，微微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月光孤寒清冷。

“今天为什么要请那几个人一起吃饭？你应该知道她们在背后鼓动着什么吧？”

“你是指静彤私下去见会长，求取二队队长职位的事？”杨玉凝微微一笑，“这算什么大事。”

“你知道她那个人的，事不合心意便不痛快，难保不会因此记恨你，你还敢把她叫到眼前一起吃饭？”

“她总不能突然动手取我性命吧？”杨玉凝态度淡然。

夏晴舞侧头瞥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那殷紫尘呢？你们之间可还有着过节呢，似乎也从来没有真正说开吧？”

“过节犹在，是因为她担心我将当初的实情告知给静彤，将战火引到她们二人身上。只要我将此事翻了篇，她又敢掀起什么风浪来？”

夏晴舞一顿，不太确信地问道：“你这是原谅她们了？”

“否则呢？我该怎么报复她们？挨个杀了她们泄愤？”杨玉凝仰起脖子灌了一口酒，而后用手指轻轻抹去嘴角的酒沫儿。

“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嫉妒心在作祟罢了。也不难理解，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点好胜心？”

夏晴舞揉了揉太阳穴，叹道：“的确，说实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一夕之间就转变成了当世奇才，当初我也意外得很。只不过，我倒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嫉恨你，甚至在背后耍些手段给你难堪。”

“姐姐可真是善良呢。”杨玉凝嬉笑着，举起酒瓶敬她，“来，喝下这杯，谢谢姐姐的大人大量。”

夏晴舞白了她一眼，“我可不是大人大量，我只是能理解你的选择，也心疼你多年的隐忍。”

杨玉凝点了点头，赏着月色微微眯起眼，任由皎洁光芒落在她整张脸孔上，给她的眉眼渡上柔和轮廓。

“她们也未必是见不得我好，静彤从前也很照顾我的，我心里有数。她们只是见不得我比她们好得太多，一时让她们感受到清晰的落差。”杨玉凝平静地说着，情绪淡淡的，连抱怨的意味都没有。

她看上去有些落寞……夏晴舞看向她的侧脸，没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光芒。

接着，夏晴舞便听她又缓缓说道：“我们几个本就是亲近之人，理当相互扶持。我心里记挂着从前的情谊，相信她们也是一样。如今，即便关系有了裂痕回不去从前，只要她们不再生事，我就睁一眼闭一眼，将不愉快都忘记。”

“你也真是好气度。”夏晴舞给她拍了拍手。

杨玉凝略显无奈，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就此事多言，只顾喝酒。

“情报科这次被你揪出来一条大鱼，身为科长的李轩带头出卖赤瑾，想必他的结局不会是善终。”夏晴舞暗暗捏紧了啤酒瓶，瓶身发出了卡拉卡拉的清脆声响，“玉凝，你觉得情报科此后会落入谁的囊中呢？”

杨玉凝顿了顿，歪头看她道：“你想让浩平哥坐那个位置吗？”

夏晴舞迟疑，没有否认。

杨玉凝见状，沉思了片刻到底还是泼凉水道：“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虽然浩平哥年轻有为，前途无限，但就和会长拒绝静彤的理由一样，他与我的关系过从亲密，会长怎么能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中枢部门交付于他呢？他不得担心浩平哥联合着我一起，在总部之内造反？”

“……”夏晴舞足足沉默了许久，理性好不容易战胜了感性，她扶额叹息，“说得对，玉凝，我现在开始能理解孟静彤对你的敌意了。”

“啊这……“杨玉凝惊讶，“姐姐，刚还夸你大人大量呢……”

夏晴舞哼了一声。

“如果你也因为这种事与我生了嫌隙，那我也真是没什么好活的了。”杨玉凝的声音低了下去，隐隐掺杂着无奈和委屈。

“姐姐你别急，我看两年之内，浩平哥说不定就能坐上那个位置。”

夏晴舞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怕是在总部待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不在了，浩平哥自然就不会因为我的原因被刻意打压了。”

“你胡说什么？”夏晴舞心急，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忘了自己现在正在房檐斜坡上。她一乱动，险些从上面栽下去。

“哎！”杨玉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按回去好好坐下，才刚染上的一丝醉意都被冲刷淡了。“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好端端的你说些什么呢？”夏晴舞瞪着她没好气道。

“我可没有开玩笑，我说认真的。”杨玉凝苦笑，脸上满是愁容，“会长此人实在多疑，哪怕我掏心掏肺向他表明忠心，怕是也无法令他信我长久。我看，短则一年，长则两年，我就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夏晴舞皱眉，她知道杨玉凝猜测不假，吴尚峰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届时若是他肯放杨玉凝一条好走的路走，倒也算是他仁慈开恩了。否则……

夏晴舞脸上染着翻倍的愁苦之色，否则玉凝能否好生从这里离开都是未知之数。到那时候，都不知杨玉凝是该收拾东西走人还是逃命。

发愁之际，夏晴舞又听见身旁之人轻笑一声，含着自嘲之意淡淡道：“姐姐，我有点害怕。”

夏晴舞心中一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疼得钻心。

起风了。

夜风卷着清冷的气流，裹住了高处的两人。夏晴舞瞧见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便伸手去揽她的肩膀，下意识地想说“别怕”，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护不住杨玉凝，她心中有数，她没有那个本事。

熟悉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夏晴舞难免会想起是谁害得杨玉凝如今过上这样的日子。

就是她啊……

似乎能感受到夏晴舞所想，杨玉凝开口安慰道：“走到这一步不是你的错，别往自己身上揽责，多累啊。”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破坏了你本来希望拥有的人生。”夏晴舞长叹一声，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会打死那个拼命拽着杨玉凝一起参加培训学校选拔的自己。

“对不起我的人真不少。”杨玉凝轻笑着，语气间难得充满了坚定，“但你没有。”

她说：“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夏晴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默默揽紧了她，让自己的怀抱尽可能的给予她温暖。

杨玉凝喝干了瓶中最后一口酒，将空瓶往旁边一放，静静感受着酒精麻痹作用下，她的头脑不再清晰。

人生难得糊涂，而她难得小醉一场。

杨玉凝就势向夏晴舞怀里靠去，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将头枕在她的肩上，闭眼小憩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一句：“有点硌。”

夏晴舞无奈，却还是惯着她道：“那我以后多吃点，争取让肩膀上也多长点肉。”

杨玉凝听着便笑了，“算了吧，你吃胖了回头又要骂我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背锅。”

房檐上寂静下来，唯有风穿过耳鬓发丝的声音。

夏晴舞一动不动，任由杨玉凝好好靠着，直到听见了她逐渐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她一人望着清冷的月亮，望了许久，眼睛发花了才堪堪收回目光。

如此静谧的岁月，究竟还有几时？

夏晴舞无声叹气，轻手轻脚地将喝了酒犯困的小姑娘抱着，从房檐翻回到走廊，把人送回到寝室休息了。

给她盖严实了被子，夏晴舞坐到她床边，见她面颊上始终难掩疲惫，心疼又无奈。

在这一刻，夏晴舞动了心思，想要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转念，这想法未免不切实际。背叛了赤瑾的话，东大陆上又有何处能供她们安身呢？

夏晴舞苦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暗讽自己这滑稽的念头。

她握上杨玉凝的手，轻声却坚定地向她保证道：“玉凝别怕，姐姐答应你，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一定站在你身旁，护着你，做你最后的护盾。未来哪怕艰险莫测，只要我们还在一处，就必然可以携手度过。”

室内安静没有被打破，过了好半晌才低低的传来了一道回应。

杨玉凝合着双目，浅浅笑了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