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千载 第167章 守护身份

杨玉凝还没有来得及向上汇报自己的猜测，东大陆上就突然涌现了一大批扶摇派来的人，一夜之间偷袭了赤瑾六个分部，造成分部大受重创，幸存同僚被迫来到总部求助。

吴尚峰震动，在众人面前大怒，“扶摇之人登陆，情报科为何没有上报消息？”

情报科的科长李轩诚惶诚恐地解释着，说扶摇之人是搭载连通东西大陆的商船，隐匿身份秘密而来，故而情报科事先并没有拦截到消息。

“会长，先别追究情报科的过失了。”杨玉凝环着手臂靠在墙边，听完众人叽叽喳喳的辩解和相互推卸责任。

“我们实力最强的几大分部未曾防备他们的偷袭，此番吃亏吃透了。若再不好好提防，下一步扶摇怕是要打到总部来了。”

“杨队长说得对。”吴尚峰回过神来，“玉凝，现在扶摇之人潜藏在东大陆上，他们失了踪迹，必定隐身在角落，等待重新对我们发难的时机。你和情报科的人合作，找出他们的所在，必不能留他们活口。”

“明白。”杨玉凝领命，冲着屋内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人微微点头，转身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陆浩平作为情报科中与杨玉凝最相熟的人，受李轩之命前来与她对接此次任务。

杨玉凝的办公室内，陆浩平站在她桌前，看着她忙着寻找什么东西，也顾不上理他。

“玉凝，你且先等上两日，待我们查到扶摇之人的踪迹，你便可以带人行动了。”

“不必等了。”杨玉凝翻出了一张地图，“当初刚来总部的时候，我让副队长帮我寻来了整个东大陆的地图，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被绘制在其上的那种。”

陆浩平不解，他低头看着泛黄破旧的图纸道：“玉凝，这地图看上去有年头了，估计有些地方早已大变模样。你要用它做什么？”

“扶摇最后一处攻击地点是我们的第六分部，他们去到那里的时候魔力和精力都消耗掉大半，故而第六分部即便遭受偷袭，幸存下来的人也是最多的。”

陆浩平眼珠一转，“你的意思是……”

“既然分部有幸存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追击敌寇呢？我不相信扶摇的人实力强到在那种精力魔力双双疲惫的情况下，还能把我们的人甩干净。”

“你是说，扶摇撤退的人应该不会逃到距离第六分部太远的地方？”

“正是。”杨玉凝点头，摊开地图找到第六分部的所在地。地点就在中部地区的山林中，和先前白绯被剿灭的总部离得不远。

“他们会藏在哪里？若是藏在山野之间，可不太好寻觅啊……”陆浩平俯身盯着地图，仔细判断扶摇之人现在可能在的位置。

“我觉得他们不会藏身山野的。”杨玉凝低眉思索片刻，伸手一指一片村庄。

“不会吧？这一类的村庄之中，长年累月居住的都是固定人口，一有外来人就会被发觉，他们怎么可能选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杨玉凝的手指轻轻在地图上画着圈，“再说了，或许他们控制了村庄也说不定，一群魔力者想要控制普通人类，轻而易举。”

“说得也是。”陆浩平神色蓦地一变，“这么说，村庄里的人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扶摇的人避过风声再度撤离之时，会不会杀他们灭口？”

“那谁知道了，我又不了解扶摇的作风。”杨玉凝长叹了一口气，“帮我去叫姐姐一声，让她整队准备出发。”

夏晴舞即刻号令行动队集合，说走就走。

“你这次行动起来还真积极。”夏晴舞走在她身边，难得看见她如此紧张的神色，“是在担心那群普通人类？”

“是有点担心。”杨玉凝叹了一声气，“我还真怕扶摇的人会急着杀他们灭口。万一赶到之时村庄内已是遍地尸体，那场面我也承受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晴舞正色，“我们尽人事，尽快赶到吧。”

杨玉凝眉头轻颤，心头预感并不好，“快要接近目的地了，我们分散行动，包抄村庄。”

杨玉凝带着苟利分走了四分之一的人手，从村庄正面进入，夏晴舞带人从后山围过去，孟静彤和宋雪瑶分别带人左右夹击，将这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苟利观察着村庄内部的情势，见这里的普通人生活照旧，埋头衣食耕种，话也不讲，忙得要命，并未见有什么不妥。

“杨队长，不像是有什么情况的样子啊。”

杨玉凝压低声音道：“副队长，你觉得平民百姓日常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苟利一愣，“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吗？”

“嬉笑怒骂，买卖吆喝，孩童走街串巷的吵吵闹闹。”杨玉凝眼神左右扫过两侧，看着无声无语只机械完成手头工作的人们，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那群家伙定然在此。藏匿得不错，现在也未见身形。”

“那杨队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边上随便找个人先问问再说。”

苟利冲身边人使眼色，立刻有人走到平民跟前，弯腰打听。这一打听，着实将这些平民吓了一跳，他们的张皇之色难以掩饰。

最终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得出什么有效情报，手下将语无伦次的问话转达给杨玉凝的时候，她皱眉听完，没多说什么。

此时，后山那边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都跟着震了三震。杨玉凝一愣神，猛地反应过来后山是夏晴舞负责包抄。

“一半的人留驻在此，另一半的人跟着我去支援。”杨玉凝迅速分派好了自己手上的人，奔着后山方向去了。

夏晴舞带人包抄后方的时候，在此碰巧遇上了行迹鬼祟的五人，他们行走在密林之间，低声密谋着什么。

夏晴舞一见这景象就意识到不对，几乎立刻判断他们就是扶摇之人，想都没想就下令叫手下将那几人团团包围，靠着人数优势轻易制服了他们。

正当她想要逼问出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潜藏在此，其余同伙此刻都在何处的时候，就见被制服之人中有一位露出了一丝挑衅般的笑意，反手就引爆了自己身上早已绑好的炸弹。

杨玉凝听见的轰隆一声巨响，就是这颗经过特殊改造的魔力炸弹发出的动静，它的爆破威力极大，辐射范围也很广，瞬间将周围的同伙以及挨得近的赤瑾队员炸得灰飞烟灭。

夏晴舞因为站在人群后方的缘故，只被炸得狠狠踉跄了一下，却没有伤及根本。周围浓重的黑烟弥漫开来，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烟尘有毒！”夏晴舞掩住口鼻，向后闪避，“大家注意防护！”

杨玉凝远远见到浓烟滚滚向上升腾，心里记挂夏晴舞的安危，便加紧步伐向那边赶，结果却半路被人拦住了。

是扶摇的另一批人，他们也是听见了后山异响后，意识到同僚的自杀行为，也很快察觉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所以他们面对现下的绝对劣势，不再躲避在村庄屋舍中，而是同样选择了自杀式反击。

杨玉凝被眼前十几个人挡住了去路，虽然她很想要立刻确认夏晴舞的安危，却也不能放着眼前敌人不管。

“既然你们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我们就速战速决吧。”杨玉凝活动了一下全身筋骨，积蓄魔力在掌心，塑造了一颗包裹着烈焰和雷电力量的火球出来。火球越变越大，炽热的温度炙烤得周围人直皱眉。

就在她想要将火球扔向对面时，就见对方扭头朝着一侧的平民院落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

杨玉凝稍一迟疑，扭转视线看过去，就见一旁小院之中还站着五个人，手持魔力枪挟持了十几个孩童。孩童早已经吓得魂都飞了，他们连哭泣都不会，呆呆傻傻的任由别人推搡。

“难怪，进来时村庄里诡异的安静，原来你们是抓了村里的孩子为人质，去封大人的口啊。”杨玉凝收势，微微叹了口气又道：“西大陆做事很没原则呢，竟然还会利用不知事的孩子。”

对方阵营之中有人冷笑一声道：“实属无奈，毕竟我们到了穷途末路境地，也顾不得什么原则了。”

“你们落得如此境地是活该，谁叫你们起了侵略之心？”杨玉凝抱肩，冷冷盯着对面的人，“如果你们现在肯放了孩子们，或许我们还能谈谈条件。”

“没什么好谈的，你若肯立刻让开道路放我等离开，待我们安全无虞后，自然会放了人质。”

“真是好笑，带着一帮小孩，你们也能跑得快？”杨玉凝笑了声，“何况，在东大陆境地，你们究竟能跑到哪里去？”

“杨队长此言，便是非要在此鱼死网破了？”

杨玉凝听他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一口否认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也该听说过我的行事风格，我这人惜命得很，从不与人鱼死网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扶摇之人的表情越发难看起来，抄着手中武器就打算举枪射击。

杨玉凝轻飘飘的后续之言却在这时飘过他们的耳朵，她轻轻扯起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接着道：“就像我从不浪费时间与死人多说废话。”

话音一落，站有被挟持的人质的那处院落中，房檐上已经埋伏好了的几个人忽然露头，各自拿枪瞄准了挟持孩童之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子弹飞速打出，没入他们后心，子弹内积蓄的魔力瞬间在体内炸开，割裂了他们的要害，让中弹者立刻毙命。

他们手中握着的魔力枪抖了抖，便不受控制地撒手，人朝前狠狠倒去，还将几个孩子压倒了。

孟静彤完成射击后，利索地从房檐上跳下来，拨开已经成了尸体的扶摇之人，将孩子解救出来，扬手冲着杨玉凝示意。

杨玉凝侧目看着方才一幕，轻轻笑着，转脸又看向眼前面如土色的人，“现在可以请你们去死了吗？”

苟利见状，不用杨队长吩咐，便率领身后弟兄齐冲上去将人制住，缴了枪压在地上。

“怎么处理他们？带回总部吗？”苟利回头征求队长意见。

“他们身上可都随身携带炸弹啊，必是死士出身，带回去你还指望他们能够开口吐出什么情报？”杨玉凝耸了耸肩，再次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字，“杀。”

枪响连连，片刻之后这处土地上多了几具尸体。硝烟味渐渐散去，空中弥漫的黑烟也化开，随风而去。

赤瑾的人在村庄里四处搜查，再未发现扶摇的可疑之人，回来向杨玉凝汇报后，她点了点头，预备着可以撤离了。

苟利瞧着事态总算平息，松了一口气，一抹额头才发觉头上全是冷汗。他瞥着杨玉凝的脸色，一时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就说。”杨玉凝淡淡道。

苟利犹豫片刻，好好措辞后道：“杨队长，我以为您刚才不会顾忌人质，而是会选择直接与扶摇交手，拿武力解决一切问题呢。”

杨玉凝闻言一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副队长，在你眼里，我是疯狂到这种地步的人吗？连普通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苟利连连否认，“我的意思是，杨队长您杀伐果断……”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褒奖的话。”

“不不不，是褒奖……”苟利冒汗。

孟静彤这会儿也走到她身前，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杨玉凝侧目扫了一眼她那副表情，便知她是何意。“你做得很好，判断机敏，意识到此处危险之后便无声埋伏起来，开枪的时机也很精准。”

孟静彤哼了一声，“这不算什么。不过我很意外，原来你早就发现我来到此处了。”

杨玉凝点点头，“在你爬房檐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发出的声响了。”

孟静彤看起来不太相信，“在那种乱糟糟的情况下，我那点细碎声响，你还能发现？”

“要不怎么我是队长呢？”

孟静彤一噎，咬牙暗道此人现在真是自恋又自大。

“我们配合得很默契，你立功了。解救那群孩子的功劳是你的。”杨玉凝说道。

孟静彤别过脸去，“我自然知道这个功劳是我的。”

“放心，我也不会和你抢。”

眼看气氛又要僵到冰点，宋雪瑶和夏晴舞带着人赶到此处，与杨玉凝汇合。孟静彤见状便上前与宋雪瑶说话，不再理会杨玉凝了。

杨玉凝看见夏晴舞一身的灰头土脸，料定她也受到炸弹波及，担心地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夏晴舞道：“我并无大碍，但损失了几名队员。”

“我会替他们申请抚恤的。”杨玉凝许诺。

夏晴舞闭了闭眼，为方才的疏忽而后悔。若是早些意识到扶摇之人身上携带炸弹，她应该换别的方式去对付他们的，至少不会折掉自己人。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她反思过后也不过多为难自己，反倒是望着杨玉凝严肃的神情若有所思。

“怎么了？”

“玉凝，你今天竟然会在那种情况下顾虑人质的安危，选择与敌人周旋，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杨玉凝惊讶，惊讶过后还有点无奈，“刚才苟利也这么说……”

“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意外，你保护普通人类的心，好像强过保护魔力者。”

杨玉凝听后一顿，接着便笑了笑，“姐姐，你还记得我们被选拔进赤瑾培训学校的时候，梁遇老师教了我们什么吗？他说，赤瑾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凭借魔力者的力量，去守护东大陆的一事一物。他说这是责任，更是义务。”

“可你不是一向不觉得这些事情是你的责任和义务吗？”

“是，但我愿意承认魔法协会立身的意义是守护。”杨玉凝看着忙前忙后善后村庄的队员，轻声道：“进入赤瑾这么久了，我经手的任务都是与其他协会相斗，我眼中所看到的尽是些高层的阴谋，我身边也必定有着其他协会卧底。这种事，我看不惯，也懒得管。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一次，本质上我行动的意义是为了解救普通人类。像这样算得上是守护的、合乎魔法协会存在价值的事情，我是乐意完成的。”

杨玉凝微微笑着，看到被挟持的小孩家长这会儿纷纷赶来，抱着孩子大哭，惹得孩子也终于回过神来一通嚎啕。

哭出来就好了，哭完就好了。

“担着守护之名，总要做点配得上是守护的好事。欺我东大陆者，必诛之。”杨玉凝转过脸来望着夏晴舞，“姐姐，我这个态度，你还满意吗？”

夏晴舞放轻松心情，“杨队长，你做这些，不会只是为了让我满意吧？”

“能得到你的认可，比守护之名更重要。”她嬉笑说着，逗笑了夏晴舞。

夏晴舞眼中多了赞赏，她伸手揉了揉杨玉凝的头发，“我们玉凝长大了，越来越像个合格的领导者了。”

合格的领导者……杨玉凝细品这个字眼，抿着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行动队的人将后续之事料理好，处理掉扶摇人的尸首，也抚慰好村庄中人后，他们便撤离了。

杨玉凝回去之后如实向吴尚峰汇报此次行动，重点提及了孟静彤的功绩，还有需要得到抚恤金的牺牲队员。

在吴尚峰眼中，这些都是小事，他摆摆手，胡曲便去办了。

“玉凝，做得好。”吴尚峰夸赞了她一通，“这次任务办得利落，后患已清，我可以放心了。”

“恐怕不行。”杨玉凝冰凉凉的一句话泼了会长一盆冷水，“扶摇此番只是派人来试探，在分部的势力没有重新壮大之前，总部就成了我们在东大陆上唯一的重要据点。会长，您觉得扶摇会就此罢手吗？下一步他们又会做什么呢？”

吴尚峰一听就明白，杨玉凝是在担心扶摇很快会倾巢而出，从西大陆光明正大地打过来，到时候就不会再是派零星的人试探，而是要与赤瑾大规模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了。

“玉凝，这些时日你就带着行动队的人做对战演习吧。”吴尚峰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如此嘱咐道。

“这我当然会安排，只是会长，还有一件事。”杨玉凝盯紧他的眼睛，从他眸中看到了询问之意。“会长，从白绯那里得来的武器制造图纸，您已经派人研究好了吗？”

吴尚峰顿了顿，点了头，“你是打算要用那种新式武器应对扶摇的威胁？”

“会长同意吗？”

“我马上叫梁遇将最新量产出来的武器送来。”

与会长协商完毕后，杨玉凝便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苟利一大清早敲响了杨玉凝办公室的门，手里捧着束花，放在了她桌上。

“干嘛用的？”杨玉凝懵了一下。

“门口来了一帮人，就是村庄里被挟持的那群小孩的家属，他们想感谢您，远道跑来还带着好多礼品。”苟利向着窗外指了指。

杨玉凝起身走到窗边，就看见大门口那里站了几十号人，手里拎着大包小裹的礼物。

苟利：“我想您不会愿意收受礼物，但人家来了，咱也别驳了人家的心意。我替队长选了这束鲜花，要不您就收下吧。”

杨玉凝看了一眼那束花，颜色多样，清香扑鼻。

“木槿花？”

“是，木槿花。”

杨玉凝半晌后点头，“行，那就收下，不驳人家心意。”

苟利笑了，“那我就去告诉他们，队长接受了他们的感谢，让他们抓紧回去吧。”

“嗯。”

苟利出门后，杨玉凝捧起那束花来，细细看了看后微微一笑，将花放在了窗台上。

阳光洒落在鲜花上，照射着花瓣嫩叶上的水珠莹光闪闪，晶莹剔透。淡淡的花香慢慢在屋内弥漫开来，叫人闻着心情舒畅。

这一天，杨玉凝时不时地会看上两眼窗台上的花，心情不错，见到人时也都笑脸相迎，搞得手下的大家还挺不适应。

两天后，花束渐渐枯萎了，苟利进门瞧见，就想要帮忙将其丢掉，但被杨玉凝拒绝了。

她一点点摘下了花瓣，捣碎风干后用魔力凝固了残存的花香，做了只香包挂在了窗框上。

香包摇摇荡荡的，有风吹过便轻轻晃动着，久久散发屡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