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千载 第103章 送行

深夜，夜落樱本已安眠，她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入梦。

偏这时候有人来打搅她，打搅的方式还是砸了她房间的玻璃。

夜落樱是惊醒的，心跳得快了半拍，她却没立刻起身。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除了梁海默会派希汐过来，不会有别人活腻歪了跑来砸她的窗户。

希汐走到她床边，面色阴郁地直直盯着她看。

“太没礼貌了。”夜落樱轻轻闭着眼说道。

“对不住，我实在没有别的方法能够靠近你。”希汐态度淡淡的，一点愧意也听不出来。

夜落樱叹气，她能拿这位怎么办呢？她可是叶族的公主……

“梁海默叫你来做什么？”

“来拿你身上的力量。”

真直白……希汐这人有点意思，行事风格忒出乎人意料了。

十大种族这些年轻一辈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搞的，真是让人无法安心……

“梁海默没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对手吗？你还想取走我的力量？”

希汐则道：“不必他告诉我，我亲眼见证过你的实力。只是我非得拿到你的力量，我得对他有个交代。”

“他可告诉你这样做的后果了？”夜落樱道。

“他说我承受不住这份灵力，要不了多久就会爆体而亡。”

夜落樱古怪地看着她，“你并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指示你做这种事情的吧？他想让你作为我的替身，替我去死。”

“我猜到了。”希汐平静道：“但我要报答他的恩情，所以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会做。”

“疯了吧……”夜落樱抽了抽嘴角，“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其实给自己也找个了替身，可是那个人现在被我护着，他没机会动手。”

希汐一怔。

“他叫你来做我的替身，待到约战那日同归于尽的就是你们二人。这是你想要的吗？我猜他没有与你说这件事吧。”

希汐愣住，她确未听闻过。

“梁海默选定的替身是何人？”

“怎么，你还想替他把这事摆平了？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动那人的。”

夜落樱坐起身，靠在床头，“别盲目报恩了，你根本就弄不清楚来龙去脉，何必上赶着找死呢？活着不好？”

“可是我要偿还恩情……”

“别闹了。”她打断希汐，“等那个人找上你，将一切告知与你时，你不反过来怨恨梁海默，就算你心胸宽广到无边无际。你记好了，梁海默不是你的恩人。”

“我听不懂。”希汐别过头，面上迟疑之色浓厚。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到我家宫殿来，直到事情结束。”

“为什么？”

“我要破坏梁海默的计划。”

希汐转了转眼珠，未置可否。

夜落樱：“反正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听从我也好，不听也罢，我是必然要将你留住的。”

也许，希汐日后会感激她也说不定，至少不会怨恨她终生吧。

“好吧，你准备关我多久？”希汐自知与她实力悬殊，打又打不过，任务也完不成，肯定是回不去梁海默身边了，所以她妥协了。

“不用多久。”夜落樱满意这人识时务得很，省了她的麻烦，“我会好好照看你的。”

她安顿了希汐，再往后要处理的就是白炎和云晗了。

还有梁海默。

她叹了口气，心口微微疼着……

云晗心中已经起疑，他对那三人接连消失不见感到疑虑。

他觉得巫暄失踪后又被人发现踪迹，郑遥和景云风去寻人，紧接着却也失踪了，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刻意经过安排的。

他们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被人发现，再引人去找他们，接着又消失了什么人？

消失的会是他还是白炎呢？云晗心里一直转着这些念头。

他怀疑夜落樱。

这份怀疑产生得不晚于白炎，只是他没有向夜落樱询问，而是暗自去寻那三人的踪迹。

他有感觉，他们定还在花族境内。

他没和任何人说起这事，独自去找，还真就叫他找着了。

在花族边境有间不起眼的房子，门上上了锁。云晗靠着不纯熟的追踪术找到这附近时，直觉引着他向那里走去。

透过门缝，他看见那三个倒地不醒的人，一时有些慌了。

他想破门进去，却发现房子周围设下了强大的结界，凭他之力无法破除。

怎么办……云晗第一时间是想要传信给夜落樱的，可他又生生打消了念头，转而给白炎传了信。

白炎睡梦中收到了传信，揉着眼睛看了内容后被吓了一跳，顿时就精神了。

他爬起身找到夜落樱，说那三个人的事暴露了。

夜落樱听了倒是有些许意外。

她一向是不太放心云晗这孩子的，总觉得他长不大，缺少磨练。

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够做到神思敏捷、心有成算了？

发现了端倪却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于她，说明他觉察到自己的可疑之处，选择不动声色。

甚好。

可惜，他也不该找白炎的。

他就没想过白炎与他并非统一战线吗？没想过白炎转头就会给他卖了？

夜落樱看向面前的小狐狸，“你作何打算？”

白炎果然道：“我听你的。”

“小白，你得有些自己的见解。”夜落樱道，“你是否希望云晗与我们一同送死呢？”

“我……”白炎微微迟疑，他可以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性命，与夜落樱一同抗住危局，可是他不能替云晗做决定。

不只是夜落樱，在他眼中云晗也尚且是个小孩子。看着云晗一同去送死，他能忍得下心吗？

答案是不能。

只是他能随便剥夺云晗陪夜落樱走到最后的机会吗？这小子，八成知道真相后会恨死自己吧？

罢了，白炎闭了闭眼，他不抱着必然活着归来的希望，也就不考虑身后事了。

“落樱，你取走他的力量吧。”白炎道。

“他知道你为他做决定，会骂你的。”

“先不管那么多了。”白炎笑了，“我们走吧，一起去找他。”

云晗等在老屋外面，急得直转圈，终于看到了白炎缓缓走来的身影。

他还未来得及定下心来，便看见了走在白炎身后的夜落樱。

云晗不由握紧了双手，莫名的紧张感袭上心头。

“怎么了，跟看见鬼了一样。”夜落樱笑容浅浅，一步步走向他。

“落樱……”云晗皱紧眉头，“你怎么来了？”

“跟着白炎来的。云晗，这种事情怎么不传信给我呢？”

云晗半晌没作声，就听见她说：“你不信我？”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怀疑得好。”夜落樱笑容不减，“你的怀疑可以立刻被证实，我承认了，这些事就是我做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力量被我取走了。”

“我发现了，果真是你……这世间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本事轻易取走别人的力量，甚至是五神的。”

“魔物可以，你是想说这个吗？”她紧盯云晗的双眼，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

“你拥有凌驾于我们之上的力量，你引发过天地异象，你……你就是传说中的魔物，是不是？我们要最终对付的就是你对吗？所以你将我们带到你家的宫殿拘束起来，你一个个攻破我们，你……”

“你说得都对。”夜落樱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把一边的白炎听得一愣一愣的。

云晗的眼圈一刹便红了，“怎么会是你……怎么偏偏是你……”

“很遗憾，这本也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夜落樱耸耸肩，“云晗，你了解我吗？我是个利己主义，可以为了追求理想的生活不惜代价，可以藏匿力量对你见死不救。”

“我如今也会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与你们彻底站在对立面。”

“你也要杀了我吗？”云晗退了两步，声音压抑不住得发抖。

不是害怕，而是震惊。

“你能否保住性命，要看你自己的福气了。他们三个的情况你看到了，没有死，还喘着气呢。不知道你是否也能像他们一样幸运？”

云晗很难相信，眼前之人会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是他曾自认为十分了解的人，是外冷内热，有点爱欺负别人的人……

却不是一个能将他人的生死如此不放在眼中的人。

他不知道夜落樱是何时认定了她魔物的身份，或许是在元素石验出了真正的五神后？

是啊，一个那么强大的个体，不是神明，便是魔物。

先前他怎么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呢？

云晗摆出战斗状态，他不知道自己能反抗到什么地步，但他不能束手就擒。哪怕对面之人是夜落樱，他也要搏上一搏。

“白炎，你为什么还站在她那边？你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吗？”云晗说道，想让在场唯一的同伴站到他的身边。

白炎听了夜落樱方才一通胡诌乱扯，久久没回神。这会儿听见云晗叫他，他微微晃了晃头想保持清醒。

他配合着夜落樱的话，说：“我已经选择了落樱，我……要继续留在她身边。”

“你投敌了？”云晗大惊失色，“白炎，你！”

夜落樱赞许地看了眼白炎，这小子还挺上道。

她转头直视着云晗，“早就跟你说过，你要勤勉些，提升自己的实力。现在无助吗？”

云晗咬着牙关，率先发起攻击。他红着眼决心要在此拼上一回性命，耗尽毕生所学，勉力抵抗夜落樱反压的攻势。

可终究不敌……

不知怎地，他突然回想起夜落樱说，不能只靠逞意气，切勿轻易断送了自己。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吧？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生来便勤加修炼，修到叫人望尘莫及，修到自己无所畏惧。

他败下阵来，半跪在地，狠狠喘着气，缓不过来灵力骤然消耗带来的疲倦。

他看着那个一直漂亮，此刻却显得可怖的人走过来，蹲下来与他平齐视线。

她永远游刃有余，在他耳边轻声道：“听话，把水系的那部分力量还给我吧。”

还给她？

这个字眼引起了云晗的注意，他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可还未加细想，夜落樱便已经动手抽取他的灵力了。

淡蓝色的光晕浮现在心口处，力量被抽取的感觉真的不好受，仿佛生命力也在被吸食殆尽一样。

灵力在清醒之下渐渐消失，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心脏的跳动频率快到异常，脑中嗡鸣之声震得他晕头转向。

他意识飘忽，面对死亡的恐惧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抓夜落樱的手。

夜落樱没有闪躲，任他抓着，在他倒下时一把将人揽到怀里。

“结束了？”白炎走近，担忧道：“他没事吧？”

“没事。”夜落樱轻轻摸了摸云晗的头发，低声嘀咕了一句：“傻孩子，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会儿怎么又没有独立的判断了？”

白炎：“要将他也留在这里吗？”

“不，送他回宫殿，别在这里睡地板了。”夜落樱叫白炎帮忙，把人扶起来。

“你可真是偏心啊，把他们三个丢在这里不管，倒是心疼起云晗来了。”白炎摇了摇头。

“我不偏心，带他们一起走。”夜落樱挥手撤了老屋四周的结界。

“带上他们三个的话，我们怎么回去？”

“空间撕裂术喽。”

回到宫殿的后，夜落樱集中安置了他们几个。

白炎犹犹豫豫地最终还是把心中藏的话问出了口，“云晗刚才提醒我了，你拥有那么强大力量，能取走我们的力量……你不会真的是魔物本尊吧？”

“……”夜落樱默了默，只道：“也可以这么理解。怕了吗？还想跟着我去赴约吗？”

“去。”白炎依旧坚定，“我信你。”

夜落樱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没有再说话。

与魔物约定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那天早上，白炎起得老早，等在夜落樱房门口。

夜落樱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个门神，觉得有些好笑。

“小白，你是不是紧张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白炎不否认，“你看起来好像休息得很好，这才出乎我的意料呢。”

交战之地定在花族秘境，地点是夜落樱选的，那时候白炎还问为什么选了个风景如画的风雅之地去干架。

夜落樱那时候是怎么回答得来着？

“那是属于我的归处。”

最终只剩下她和白炎两人走向预定的地点赴约，与魔物决一生死。

有人送他们，夜落樱嘱咐，今日结束之前谁也不准靠近秘境。

白炎的父亲亦在送别之列，他忍着心中悲凉，亲手将儿子送走了。

而夜谷雨和夜落枫没多说一个无用之字，反倒叫夜落樱不适应了。

“父亲，别哭丧个脸。”夜落樱说，“哥，保护好我们花族。”

夜落枫瞪她：“别跟交代后事一样，我不听。”

她笑笑不多言，片刻之后便启程了。

秘境离花族宫殿有一段距离，她和白炎并肩走过去，直到走到结界边上。

“开结界吧。”白炎道。

夜落樱没有动。

“怎么了？”白炎微微怔住。

“小白。”夜落樱笑意温柔地注视着他，“谢谢你送我到这里，谢谢你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相信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辛苦你。”

白炎心中顿时一空，警惕道：“你要干什么？夜落樱，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我陪着你的！”

他迅速退后，和夜落樱保持距离。他看见对方眼中带着抱歉的意味，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从体内流失。

落樱……

白炎膝盖一软，跌了下去。

他怎么总是被她骗啊？

将白炎安置到结界边上，夜落樱静静站了片刻，独自进入了秘境中。

那里面漫天飞花，清香袭人。

而被下战帖受邀来此的人，似乎早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