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惫司打着护卫都城平安的名义,加大了夜间巡逻。
不知是为公,还是为私。
织吾倒是乐得自在,没出几天便将这堵城中的八卦听说得七七八八了。
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需要织梦,寻常的需求大体解梦就可以了,只是来的人越来越多,难免有点应付不过来。
这日,天光大亮,织吾又是从一个沉重的梦里醒来。
和前段时间几乎一样的梦。
梦见夷则陪她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可全程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契往前走,无一例外。
整个梦境色调也略带昏暗,她只觉得就连呼吸都带着燥热。
醒来之后,都觉得精疲力尽,仿佛自己真的去走了那些千山万水。
她推开门,只见到南吕坐在院中擦拭着刀,脸色也不像往常那般明媚。
“南吕,发生什么了吗?”
南吕似乎没有听到一样,纹丝不动。
“南吕?”
一连喊了数声,南吕才回过神,讪讪地起身,“你醒了啊,那个……那个…….今日真奇怪,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人来啊”
织吾蹙眉不解,“我昨天不是告知了,今日休息?”
“哦,对。”
南吕的状态着实不对劲,她都来不及开口多问,门外就传来了笑声。
周敏珠一脸欣喜进门,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右手往外一抬,丫鬟就很有眼力见递上了帏帽,她转手就戴在了织吾头上。
煞有介事,道:“虽说大家都知道你的模样了,但如今你可是都城的大名人,出街还是要注意着点”,还顺手给她戴上了一对玉石耳饰,“嗯,不错,确实适合你。”
织吾糊里糊涂就被她拉着坐上了马车。
据周敏珠所说,昆仑山来客就是在今日抵达,都城热闹得很,男女老少都挤着出来就想看一看那传说中的人物。
织吾对这类事历来都兴致缺缺,但她不愿得罪周敏珠,且不说她夫君掌管着都城禁军,就说她父亲是北帝近臣,她又是独女,这等身份她不仅得罪不起,还想拉拢好。
也正是因为跟着周敏珠,所以她才可以在今天这种拥挤的都城坐在最负盛名的酒楼包厢看戏。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所有人往前挤,试图挤到一个好位置,讨论声也不绝于耳。
织吾单手支着头,房里熏着凝冽的香,口中的果脯酸味偏重,她不怎么喜欢,含了一颗就没再去动第二颗。
须臾,有人大喊一声:“来了”
她抬动眼皮,看了过去,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一架圆顶车架缓缓而来,随行的人统一着了白色服饰,距离尚远,看不太清。
手腕间的莲花印隐隐跳动,她睨了一眼,不着痕迹将手放到桌下,随着那队人马距离越来越近,那感觉越来越明显,她又拿起一块糕点,很快速的吃了,随即道:“敏珠姐姐,我还有点事要回去,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话,也不等周敏珠开口,急忙起身就走了。
酒楼里人来人往,她低着头往外走,猛地撞到了迎面而来人身上,她踉跄着避让,不慎崴了一下。
对面的人反应迅速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的尴尬。
她低着头道歉。
“没事。”
话音一出,她瞬间惊诧抬起头。
年轻男子卓绝的五官印入她的眼帘,她鼻尖酸涩,反手抓住他,“你来了。”
男子眉头紧蹙,面色不善。
身后有人喊他,“这儿,这儿,快上来。”
“姑娘自重。”夷则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的手,抬步绕开她就上了楼梯。
夷则的音调和话语疏离陌生,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朝着楼上的女子走去。
楼上是谁?她只看见黄色衣裙摆一角。
织吾的手还僵在原地,想不通眼前的事,她想了想,转身就要跟上去,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稳稳拉住。
“小九。”
她回过头,眼眶还红着,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南吕……我,我看见夷则了,他……”
该怎么描述刚才的事?
是说夷则对她态度不好,很是不耐烦?还是说他身边有一个姑娘。
南吕抬起头看了一眼早就没了身影的楼梯,心往下沉了沉,有些不自然的拉着她往外走
南吕手上力道很大,任织吾怎么挣扎都无用。
“你让我上去看看,你放手……”
南吕寒着脸,只字不提,带着她东转西窜,没多大会儿就离开了喧闹的主街,确定她一时不可能再折回去了,他才松开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别回去了,没有用,他……不认识你。”
“不认识是……什么意思?”这一瞬间,有千万种想法闪过,又很快全部回归平静。
他扫视了一圈,底下声音道:“我们回去再说,外面人多口杂。”
她沉默着应允,步伐比以往快了很多。
刚到院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姑洗。
织吾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人了。
“回来了?”
姑洗侧过身子,等着主人开门,也很是自主的跟着进去,他就是这样一个进退有度的人,进了院门后就定定站在那儿,礼貌的没有四处看。
见织吾没好气地从身边走过,径直回房关上了门,他眼角跳了一下,心道:这姑娘虽说不是什么和颜悦色的人,但也绝不至于这般怒气冲冲。又细细回想两人那短暂的相识,并没有什么过节啊。
他抬手敲了敲眉心,叹一声:“小十一啊……”
“别!大哥,别这么喊我。每次你这么喊我,定然没什么好事。”眼下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了,他不想更烦心。
早一些的时候,院门被敲响,他还以为是织吾,嘟囔着打开门,不期然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子。
一身嫩黄流袖裙,微微含着笑。
看着那装扮,他觉得很刺眼,没好气走过去:“你来干什么?”
苍舒影川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圈,才开口:“南吕,你找到小九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都不带回十二津啊?”
“带回去让你欺负?”
“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
南吕没说话,重重关上门。
听见她提高了声量,道:“你劝劝她,别累得自己一身伤。”
南吕唋了一口,让她赶紧滚。
外面没有声音了,可他却丝毫静不下来。
夷则的消息他前段时间就收到了。鸿雁来人说他体内的毒被苍舒姑娘用了家族秘方清除了,夷则醒来后与以往一样,除了对苍舒影川。
他对她百依百顺,不少人都见到了那个傲然冷漠的夷则大人对苍舒笑。
南吕不知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会让夷则有这样的变化,他心下不安,没几日接到了日央的信。
落款写着:破晓
皱皱巴巴,不难看出传出这封信并不容易。
看完信后,他直觉不妙,几次想开口和织吾说,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夷则已经不记得织吾了,准确说来是,记得他和织吾的所有事,甚至更多,只是那个对象变成了苍舒影川。
他不敢想象,要是织吾知道这一切,那好不容易重燃起的生意又会如何。
可这下好了,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事实就被直接呈现在了他眼前,他千赶万赶去找织吾,还是慢了一步。
“造化弄人,躲不掉的。”姑洗了然的叹一声。
南吕烦躁的来回走动,“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