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找到的气球很不起眼。
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橡胶气球,是用模具蘸取橡胶液吹干后制作而成,诺曼他们现在看到的透明气球,却是以几块透明的塑料缝合出外形,再用胶粘合接口。
信放进去后,在预留的充气处放上自封口,加热封边就可以打气进去。
整体制作的工艺很粗糙,破损后完全就像一堆普通的塑料垃圾,也不怪森林警局的物证科没有收集到它们。
诺曼用证物袋包着气球回到了局里,几个好奇的年轻警员跟在后面,说要学习学习。
在检验过没有指纹后,鉴识官划开了气球,把信展开在他们面前。
“亲爱的夫人,您的孩子尤金将会和我们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您不用担心尤金的安全,几天后他将平安归来。”
以及一段没有变过的落款字母。
围在旁边的警员满眼期待,希望诺曼再一次为他们指名方向。
“有什么思路吗?”马修叉着腰站在诺曼旁边,炙热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西服外套被他搭在肩膀上,说完他又使劲挠了挠头,现在发生的一切让他焦头烂额。
“你不是派人去找哈罗德了吗?现在还没有信息报上来?”窗外里的树影落在诺曼脸上,恰好为他挡去了刺眼的光。
马修悄悄挪到诺曼对面,躲到凉快的地方掏出电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没有消息上报,他们已经去了1个多小时。”
“几个人?”
“两个。”
“没有带上行动小队?”行动小队在有逮捕令之后可以合法进入居民家中,如果马修没有派行动小队出去,说明上面并不认可哈罗德就是凶手这个结论。
“再等十分钟,如果去哈罗德家里的两个人没有消息,我们马上过去。”
马修无力地趴回办公室的文件堆中间,侧头看着正在翻看文件的诺曼和他身边的炒面盒,虽然说康纳州的外卖挺好吃,但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想在康纳州美好的午后去逛街,点杯咖啡等候一位美人的搭讪,共同度过难忘的一天。
马修动了动肩膀,尝试以这个扭曲的姿态放松身体。他们现在的目标很明确,从来没有这么明确过。
嫌疑人已经出现了,新的受害人也出现了,只要抓到那个该死的哈罗德,他就可以在下班前玩一玩,上班摸鱼卷死这些资本家!
至于报告什么的,他完全可以丢给诺曼。
可是,这地方的警员们就像绣了上百年的老零件,他已经拼命给他们加油了,还是锈得咯吱咯吱作响,连找到那个新受害人都要手动查资料!
“马修探员,外面有人找你。”
得了吧,只要不是又有受害人,来谁他都不想见。
他从警局老旧的百叶窗往外看去,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盯着他。
看清老人衣服上的徽章,马修换了一副笑脸,起身套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整了整领结。
“你好,我是陶德拘留所的所长,你可以叫我伊万。”
老人顶着一张皱巴巴的脸,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马修。
“你好,所长来着这里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马修把人带到会客室外,会客室里正坐着议员夫妇,议员敏锐地抬起了头。
“我现在想和你谈谈你手下的人,冒名顶替律师进入所里,接触我们一名高危犯人的事。”
马修撑着张笑脸,压低了一点音量,“所长,我想州里有没有批准律师进入,你心里非常清楚。”接着他提高了声音,“所以你觉得我们为了救出人质,获取情报是不应该的吗?”
议员脱下外套罩在妻子身上,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马修探员?”
“议员先生,向我们提供嫌疑人姓名的,是陶德拘留所等候审判的嫌疑人,这位伊万所长似乎在质疑我们程序的合理性,觉得我们违规操作,所以他来找我商讨解决办法。”
马修脸上的笑容换成了悲愤,“没关系,议员先生,这样的情况我们遇到过很多次,其他兄弟部门也有自己的难处,只是这样您女儿的安全......”
提到女儿的安全,这位议员父亲就像是一只被惹怒的雄狮,“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问题,私底下有什么矛盾,就不能往后放放吗?现在谁在救我女儿的事情上打马虎眼,我就弄死谁!”
“是的,议员先生,我们会全力找回您的女儿!”说完马修勾着伊万所长的脖子,把人送到了门口。
“伊万所长,你也看到了,不是兄弟不想帮你,这边家属着急啊,上面特别重视这件事,不然我也不至于在这里翻文件,体谅体谅我,等事情结束,我亲自找你赔罪,倒是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趁着伊万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修直接把人推到警局大门口,送到一辆警车上,特意和在驾驶位上的警员说,“这是支持咱们的好兄弟,现在送人回家去,看着人进家了你再回来,明白了吗?”
看着走远的警车,马修得意地小声嘀咕,“老东西,还想找我的麻烦。”
不等他开心太久,手机响了。
“马修,哈罗德打伤了两名探员,现在已经跑了。”
“我们马上过去。”
原本宽阔的车厢里被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挤满,诺曼穿着防弹背心坐在最里面,别人穿防弹衣总会要调整一下,过松或着过紧都会影响防弹效果,可诺曼穿的那件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恰到好处的完美。
当他迈着长腿跨上指挥车时,看呆了好几个行动队员,直到被马修喊了一嗓子,他们才磨磨蹭蹭上车。
诺曼缓缓检查枪里的子弹,似乎因为他检查的速度太慢,引来了行动小队其中几人的嗤笑。
“长官,要不待会你跟在我后面,别被凶手吓破了胆。”
“跟着我吧,你那胳膊撑不住后坐力的。”
一位队员把自己的手臂亮出来,刻意展示了他的肱二头肌,滑稽的动作逗笑了车上的人。
“任务结束后你可以来找我单挑,下士,记得见面的时候称呼我为中尉。”
弹夹严丝合缝地卡入,发出咔嗒一声轻响,车厢里面没了动静,一股淡淡的汗味升腾起来,有个坐立不安的队员一边打量诺曼的脸色,一边悄悄推开了窗户。
只剩指挥车沉稳的引擎声和风声回响在车厢里。
哈罗德的房子是传统的美式风格,车库院子加二层小楼,还有一个狗窝。
花栏边的些许血迹已经干透,门框上的弹孔显示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战。
诺曼带着人迈步跨上台阶,如同猫一般轻盈地落在木板上,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行动小队厚重的鞋让它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噪音。
门虚掩着,只打开到三分之一的位置,锁头已经失踪,露出里面凌乱的木屑。
诺曼轻轻推着门,刚露出一些地面的杂物就推不动了,似乎是被什么重物挡住。
一个绕后的行动队员小跑着过来告诉诺曼,“长官,可以从后面进。”
房子的后方堆放着一些杂物,它们被很细心用深绿色的挡雨布盖住,紧紧挨着扇简陋的木门,从这里进入穿过走廊,诺曼看清了是什么挡住门。
一个脸上满是血块的男人,斜靠在门轴上,FBI的证件被卡在他的嘴里,黄绿色的领口变成深红,露出青白的皮肤。
肚子还在微弱的起伏。
“他还活着!叫救护车!”
—
无论对于谁来说,“家”这个概念都是独一无二的。在“家”里,他们拥有对物品的处置权,无论是家具的摆放,装修的风格,还是丢在地上的纸团。
一些家庭中产生的小矛盾也与这个概念有关,比如家庭成员不把杯子放回柜子,而是放在外面;吃剩的食物不整理好送回冰箱,选择留在窗边引诱路过的苍蝇;袜子和贴身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一段没有必要的争吵。
实质上这些规则是由在家庭中占主导地位的人制定的,这些主导者对自己的权力有着清晰的认识,外界把他们称为“控制欲旺盛”的家庭成员。
诺曼曾经见到一位比较极端的母亲,她非常喜欢使用塑料制品,家里的一切物品都用塑料袋盛装,桌子椅子用塑料薄膜包裹,清洗餐具使用塑料袋,擦拭地面也是用塑料袋......
这位母亲偏执的认为塑料制品是非常便利的工具,要求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要在日常生活中多使用,如果听到反对意见,她会勃然大怒,用言语攻击每一个在她视线内的活物。
同为家庭成员,她非常了解每个人的痛处,这时她就会轻描淡写地扎破其他人的伪装。
诺曼在哈罗德的屋子内走着,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哈罗德,但是通过这里面丰富的小细节,哈罗德对他不再是个陌生人。
物品摆放有序,衣柜里的衣服叠放整齐,餐桌饭桌上非常干净,同时哈罗德还是咖啡俱乐部和戒烟互助组的成员,坚持三个月以上不抽烟获得的勋章被放在床头柜上。
只是这个床头柜下的划痕有些明显,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除去打扫卫生,床头柜在放置好后基本不会挪动。
诺曼顺着地下的划痕方向拉动床头柜,床后的墙壁露出一人宽的入口。
“长官,我们找到......另一名探员了......”行动队员看见诺曼打开的暗门,声音不由从大变小,即便有黑色护目镜的保护,慌乱的神情还在行动队员稚嫩的脸上浮现。
“情况怎么样?”诺曼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直到他听到咔哒一声,确定这个机关被固定住了,他才直起身侧头看向行动队员,灰色细纹的西装裤包裹着线条优美的肌肉,莫名有一丝冷峻的美感。
“还......还活着。”
“嗯,现在握紧你的武器,跟我进去。”
这扇暗门背后的空间很大,哈罗德似乎是使用了这幢房子的一半面积搭建。
墙壁上,天花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资料和地图,房间中央还有一张桌子,上面零散地堆着一些被剪下的报纸。
“新世纪的伟大学者格林托德发布新论文”
“学者格林托德被指谋杀”
“格林托德入狱候审”
......
红酒瓶塞做成的照片墙贴满了照片,哈罗德甚至非常细心的使用纸胶带,保证这些照片的完好无损。
站在讲台上上课的格林托德,正在走路的格林托德,手里捧着花的格林托德......
诺曼轻轻抚摸着那些照片,灰眸中闪过一丝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