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凌晨四点,宿舍里一片漆黑。像是被绝望完全包裹般,看不到一点光亮。
白影照例出现在床上。可它刚一出来,就意识到不对:四周被密不透风的帘子遮挡,而这个床帘的样式,给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
4:01.
它咧开嘴,轻盈的爬了出去。有熟悉感又怎么样?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它杀戮。
况且,今晚就是最后一个了,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却发现其它五张床上挂的是一模一样的床帘。
全部都把内部遮的严严实实。
4:02.
第二张床上也什么都没有。它如壁虎般在上面攀爬,一边将脑袋转向刘柠的床铺。再有三分钟,就是你的死期!它在心底发出恶毒的咆哮。
4:03.
席芠的床铺明显被刻意收拾过。它没有过多停留,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
虽然感应不到刘柠的具体方位,但它知道,一定还在寝室里!
4:04.
它悬挂在张燕床位的帘子上,轻手轻脚地向一旁挪去。
再有数秒,它就可以钻进去,嚼烂那颗温热的心脏。
似乎想到了有意思的画面,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愈发扭曲,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4:05.
它迅猛地往旁边一铺,爪子勾起脆弱的床帘,拉的时候却遭到了阻力。
这个时候才负隅顽抗?
狞笑着,它没费多少力,就听到夹子崩断的声音。
清脆又悦耳,像极了亡魂挣扎的美妙响动。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它开始不耐烦,到底安装了多少层床帘?!
眼看十多秒过去,它再也忍不住,用爪子将其整个划开。
顿时,内部的景象暴露出来。
厚度不等的被子堆了一米高,几乎将这个狭小的空间完全挤占。又来这一套?它身形瞬间变得模糊,竟然就这么钻了进去!
像是鬼片里经常拍的那样,被子里忽然伸出一双冰冷的手,被抓住后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这一次,它失算了。
最底下埋着的,是一个被牛皮纸包裹起来的塑料模特。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秒。
白影有些茫然地现身,它能感应到,猎物就在附近!这种被人戏耍的感觉并不好受,它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忽然,它看向漏出一条缝的阳台。在外面?
顿时,它化作一道残影向外冲去。没有多少时间了,一定要赶紧将这个狡猾的猎物吞吃入腹。伎俩那么多,想必脑浆应该很美味吧?
下一秒,展现在它面前的,是一堆一人高的箱子,全都用透明胶封的严严实实。
如果它具有人的思维,此刻一定会得出结论:刘柠并不在这之中。因为假设她钻进箱子里,是不可能从外面把口完全封上的。
但它只是一个有强迫症的、需要扒着缝隙“看”的鬼。它一个个划过去,却始终没找到那股令它食指大动的气息。
到底在哪?
还有什么躲藏的地方?!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多秒。
它头一次体会到一筹莫展,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窝火。
……
下午,刘柠带着二十张床帘,和十个塑料模特回到宿舍。
当然,这些她都是让商家送货上门。
“只要现货,价格好商量。”哪怕她提的要求有些怪,可在金钱攻势下,批发市场老板爽快的同意了她看似古怪的请求——专门挑身材与她差不多的塑料模特,姿势也不能有重样。
路过快递点时,她又买了二十个一米高的纸箱子。
硬件设施买好后,她面对五张空荡荡的床铺,深吸一口气。
席芠和张燕的东西也都不翼而飞,整个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上堆得满满当当,带有丝丝诡异。
不过,马上大家都“整整齐齐”了。
她先将床帘挨个装好,然后把剩下的一股脑全部安装在自己床铺上,并用夹子固定。为了防止白影直接从顶部跳入里面,她特意将十几个顶部摞成一摞,用透明胶加厚几层,才堆到上方。
加上里面的假人、被子,可谓装备齐全。
但她知道,这些阻拦不了白影多久,毕竟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鬼”。她需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对方一下子看穿了她的计策,是否有第二套方案作为缓冲?
于是,她将模特扔进纸箱子中,用透明胶封的严严实实,搬到阳台外。
多余的纸箱子,她往里面塞上书本,也混入其中。为了制作出障眼法的效果,她在阳台、洗澡间、厕所都横着、斜着放上了箱子。
确保白影无法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拆开后,她故意在阳台门留了一条小缝,营造出自己藏在外面的假象。
箱子看上去很大,里面也有足够的空间藏人,她毫不怀疑这个办法可以骗过对方,为她争取片刻时间。
毕竟,宿舍范围内,白影只能依赖“看”,所以体格与她相似的模特可以起到一定混淆作用。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藏身。
凌晨四点,她确实呆在床上,不过是在原先席芠所在的那张床。
4:01,听到白影窸窸簌簌爬到对角线那张床时,她轻手轻脚地拨开床帘上剪好的洞,在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前提下爬到旁边那张床,也就是白影一开始出现的位置。
4:03时,白影才会来到席芠的床铺。两分钟时间足够她来个金蝉脱壳,并将痕迹抹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天一整天,她做过很多次模拟,都是把自己代入白影的角色。发现无论采取什么样的举措,有一个地方永远是盲点,那就是它一开始出现的位置。
——新生“消失”的床铺。
以前宿舍里就她们三个人时,4:00到4:02,白影都趴在那,一动不动。所以刘柠很容易推测出它的心理:这个床铺以前有人失踪过,出于畏惧,没人敢去这里。
相当于是它专属的地盘。
就算事后发现上当,气急败坏地重新检查时,这里也会是最后才被注意到的。
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无论怎样,躲过一分钟等于胜利。
……
现在距离4:06还差八秒。
刘柠缩在床帘一侧,双耳紧张的倾听外面的动静。白影似乎从阳台回来了,一无所获。
很快,很快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霎时间,她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好不容易才勉强克制下来,没有露出马脚。
就在她屏息以待时,脸上忽然传来一阵痒意,似乎有头发挠在了脸上。
她下意识地向上看去,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倒挂在床帘顶部,头颅不自然地垂下,血肉模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她!
相距不到一厘米,若她再晚几秒抬头,女人的头发就要缠住她脆弱的脖子。
“嘀嗒、嘀嗒。”
血浆从女人撕裂的脖子溅到她脸上,刘柠却置若罔闻。此时,她脑海里如电光火石闪过一幅幅画面:她总算明白,自己的疏漏在何处!
凌晨四点钟死掉的鬼,分明有两个!
之前两天,摄像头里拍到的白影,应该是被方琳鬼魂杀死的爱造谣的室友。她的死亡地点在宿舍,所以在室内现身。
而方琳是跳楼自杀,她如果想要进来,只有通过阳台这一条路径。
由于刘柠她们睡觉时喜欢把阳台门关起来,且天天如此,所以半夜时监控摄像头中并没有拍到第二个身影。今天晚上,她为了把戏做足,将阳台门留了一条缝,谁知把白影引出去的同时,又放了一只鬼进来!
如果她没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晚上,认真看一遍白天的录像,说不定会发现另外一个“身影”。但现在后悔,显然为时已晚。
哪怕接下来即将面临二对一的局面,刘柠也没有显出慌乱。或者说,绝境中,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迎着女鬼狰狞的目光,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那只死不瞑目的眼睛上。顿时,熟悉的灼烧感从掌心燃起,而她本人则拼命向墙边缩去。
动静虽然小,可足以让白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迫不及待地露出沾满血丝的牙齿,化作一张大网笼罩而来。
寒意接踵而至。
刘柠迫不得已收回手,手掌心不知何时满是鲜血。与此同时,女鬼海藻般的长发紧紧勒在她脖颈间,还在进一步收缩着,窒息感如潮水般将她吞没。
时间……还剩多久?
她意识模糊地睁大眼睛,看见属于白影的血盆大口悬在上方,宛如深不可测的深渊。
还是不行吗?
此时,她心中难免生出一丝绝望。
呼吸变得急促,意识也逐渐模糊。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就此身亡时,救命的闹铃声响起。一瞬间,所有的压力化为乌有,她大口喘着气,身体因过度惊吓而微微颤抖。
她成功了?
活下来了?!
刘柠慌不择路地从床上下去,踩到地上时,觉得像踩在棉花上,柔软的不真实。
她如脱力般瘫在椅子上,半晌,仰头喝了一大口热水。
不过,熬过今年的忌日以后,明年的忌日怎么办?
从死里逃生的狂喜中冷静下来,她的想法愈发趋近于现实。
同样的把戏,不可能采用第二次。
“算了,呆会再想,现在先去洗个澡。”一身冷汗黏糊糊的,有些难受。
刘柠拿上盆和毛巾,推开阳台门。踏出去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潜意识中的紧张让她浑身紧绷,可随后又化作一腔茫然:
这是哪?
浓厚的白雾。不,或者说,她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除了雾气,还是雾气,看不见任何东西。
随着两声响亮的汽笛,一辆喷着烟雾的老式列车徐徐驶来。车身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碰撞,让人怀疑它会不会开着开着就散架了。
奇怪的是,这辆列车没有既定轨道,一直在歪歪斜斜的前行。但随着它的前进,浓重的雾气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孤零零的站牌。
她如魔障般走过去,轻念出声,“停靠站:宿舍鬼谈之床帘篇(系列1/5)”
什么意思?
没等她想明白,列车发出一声轰响,正好停在她面前。
“吱嘎——”车门缓缓打开,仿佛地狱的邀请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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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床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