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人吵架,但和我没关系,我不打算掺和。而且尤其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和感情相关的事情,最讲不清楚,辩不出是非对错。
南雨被骂,一瞬间红了眼眶,心底的委屈和不甘也爆发出来。
“明明就是我先认识宋远的!魏子琪明知道我喜欢他!她还总是和他单独相处!就是她故意抢我的!”
“但人家宋远不喜欢你!你整天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鱼藻反驳。
“才不是!他原本……”
“好了小雨,别说了,跟我过来。”南星起身,牵着南雨的手半拉半拽,将她带到大堂的另一侧。
鱼藻垂头丧气地坐下,她有些后悔说了这些话,但她确实憋在心里太久了。
邵明辛苦笑:“让各位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李掌柜,还是麻烦您准备三间房吧。”
李伯伯点头,马不停蹄上楼去收拾了。
我把脸从碗里拔出来,里面还剩了一个碗底的姜汤,因为太辣不想再喝。身体暖洋洋的,鼻尖和后背都冒汗了,我用手掌不断扇着风降温。
“幽灵大人,我想您……应该还有事情想问我吧?”邵明辛问。
他瞥了一眼远非,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峰聚拢,眉尾下垂,他有相当完美的双眼皮,所以即便是纠结挣扎的表情也不显得丑陋,让我觉得他不是虚伪,而是确实处于两难之中。
我对外貌顺眼的人更加宽容一些,在和他短暂的相识中,我能体会他心中的正直、坚持和讲义气,当然就是被丛流评价为愚蠢的那部分,但我不讨厌这个。
“是有,但我还没想好。”我回答。
安安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因为母亲走开了,所以她依偎着父亲的臂膀。
“你先带孩子去休息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我脑海中有一个想法雏形,但不完整,等所有人都离开大堂了,我还坐在原处,抱着膝盖不断推演。
远非陪着我,他看起来很有精神,这三个月里,他常这样不动如山地守着我,因为我一旦陷入思考就会忽视环境,而他全盘注视着一切。他像是专门补足了我,我之前一直很喜欢这一点,现在却萌生了与他保持一些些距离的想法,可这很难做到。
天亮以后,我带远非出门买早餐,因为人比较多,我买了许多样,有小笼包、豆腐汤、银丝面、鸡蛋火烧和小馄饨。我是第一次吃鸡蛋火烧,主要是因为想吃煎蛋了,但火烧本身的味道也很好,是让人感到欣慰和有力量的咸味,外层烤得很酥,里层的饼皮和鸡蛋融为一体。
远非吃面条的时候,我跟着喝了两口汤,是清爽柔和的鸡肉汤底,能看到底下有一缕缕鸡肉丝。
食物带给人的满足感是任何其他事物都无法比拟的,它轻易驱散了夜间积累的负面情绪,然后我只需要睡一觉,就能忘记大多数我自找的痛苦和忧愁。
我再醒来是未时,大家已经吃过午饭,屋里残留着饭菜的香味,远非和邵明辛坐在旁边小声聊天,主要是邵明辛在说话,远非只有点头摇头。
邵明辛看我醒了,拉近凳子关切地问:“幽灵大人,要喝水吗?现在饿不饿?我去给你买个烤红薯吃?”
我摇摇头,他脑袋和手臂都缠着绷带,形象凄惨,却还有精力照顾我的吃喝,好像是个和李伯伯一样爱操心的性格,但相比话更多一点,太殷勤了导致我有点不适应。
“是水还是茶?”我问。
“噢,李哥煮了红茶!”
他把小火炉上茶壶的盖子掀起来,我立刻闻到了红茶的香气。
你瞧,李伯伯就会不声不响地准备好我经常用到的东西!
晒太阳睡觉很暖和,但睡醒了总是口干舌燥,我先抱着茶杯牛饮两碗,才揉着眼睛开始醒神。
“幽灵大人,我……”
“你、你叫我小九就行了。”我阻止他重复那个羞耻的称呼。
“哎呀!那太不尊重了!不行不行!您身份尊贵,而且还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这个必须……”
他好烦!我该拿什么话术拒绝他啊!
我不自在地四处乱瞟,发现丛流自二楼走下来,走到一半看见我,就驻足抱臂倚在楼梯扶手上,和我打招呼:“呦!大小姐醒啦!下次别给我留南瓜饭成吗?我不爱吃甜的!”
咦?
他竟然真的吃了那份剩饭吗?虽然我一口都没动啦,但应该也算是剩饭,我以为他不会吃呢!
“大小姐?这个称呼好像不错!”
邵明辛看出来我不喜欢之前的称呼,但也确实不能接受像喊小辈那样喊我,被丛流这么一“指点”,他立刻学起来。
“大小姐,我能这样喊您吗?”他诚恳发问。
丛流已经走下楼,听见这话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嗯!”他笑得扶住邵明辛肩膀,“这位可是货真价实、总喜欢叫人一派好等的大小姐呢!”
“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东西了!”我凶狠瞪着他,明晃晃地威胁。
丛流止住笑,摊开双手表示投降,坐到桌子的另一边。这下,我睡觉用的这张方桌干脆被三个大男人围住了!
我敲敲桌子驱赶丛流:“这里没有你的事啦!”
“那可不一定!”他摇头晃脑,故弄玄虚。
“随你!”我不再管他,转身面向邵明辛,“来谈我们的事吧。”
他点头,放在桌面上的手掌握成拳头。
“今天早上我问了小默,我知道他要找谁,那个人的行踪我本该保密的,但……其实现在我也和他失联了,我没办法确定他的安全。”
“能从头讲讲吗?”我问。
他深吸一口气,答:“好。”
“萧寒,我跟他认识很早,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跟小默差不多大,却是官府通缉犯,罪名是盗窃杀人。我刚好撞见他被人追,他说他是冤枉的,我就稍微帮了他一把。”
“之后过了几年,他再找到我,身边跟着宋远——就是我们队里失踪的那个队员。我和宋远组起了探索队,在妖海林原赚钱,但萧寒他不跟我们一起,经常神出鬼没,只有宋远接一些其他州府的运输任务时,他才会过来。这次去益州,他确实跟我们同行了一段路,但在遭遇庞家寨之前我们就分开了。”
“要是按照以前的惯例,我们完成任务离开时他也会回来,所以我逃出来后在分别的地方等了他好几天,可都没等到。”
“他是怎么和你们联系的?”我问。
“是通过宋大叔,就是宋远的父亲。我回天青盟求助的时候也找过他,他说没有消息。”
我听明白了,比起邵明辛,萧寒和他们队里那个宋远一家的联系更紧密一些。
我们还得继续循着线索找人,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是去查和庞家寨有关的消息,宋远在那儿失踪,幸好那边留了个活口,可以抓来审一审;另一条路是去问宋大叔,距离邵明辛上次找他也有一个多月了,说不定会有新发现;最后一条就是阿琪,她是宋远的妻子,或许知道一些讯息,只是那个神志全无的病有点棘手。
需要人手啊,我想。
我抬头看着邵明辛,酝酿两秒,开口问他:“你,愿意替我做事吗?”
“啊?”他被问得猝不及防,但紧接着用力点头,“这是我的荣幸!请务必让我效犬马之劳,报还您的救命之恩!”
他是自愿的。
别管这话是不是真心,既然他说出口,我就当真了,并且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
我点了点眼睛,瞳孔中一小一大两面镜子接连碎裂,折射无数细碎光芒,投入他的眼中。
“大小姐!”
他忽然大幅后退,带倒了凳子,单膝跪地,抱拳对我行了个效忠之礼。
……没必要啊!这真没必要!
我都听见背后丛流那意味深长的咂嘴声了!
“啧啧啧~幽灵大人的手段真是高!”他说。
我从他的感叹语气里听出来十成十的阴阳怪气,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转身质问他:“怎么?你也想试试?”
“不了不了!”他忙垂下眼睛。
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敏锐,虽然离得够近方便他观察,但竟然一下子就发现我施术的前提是要与对方对视,并且迅速反应避开我的目光,还是让我有点震惊。
“才用不到你呢!哼!”我不爽地表达我的态度。
我把空了的茶杯再次倒满,朝邵明辛的方向推,示意他起来喝茶。
“阿琪留在这儿,我会研究一下怎么治好她,庞家寨那边我也会安排人去查,你先养好伤,之后再跑一趟天青盟,找宋大叔问问看吧。”
“啊对了,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那个南雨……她是你们队员吗?”
她实在有点麻烦精体质,而且昨天她还说了句自己不会拳脚功夫,我觉得可能并不是探索队的成员,不然我可得建议邵明辛把她踢出队伍去,千万别给我添乱子!
“不,不是。”邵明辛摇头,“我已经和小星商量过了,打算把她和安安送回我岳丈家里,明天一早就出发,左右宋远也失踪了,她不会再闹着要跟出门了。”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我揉揉肚子,因为连着灌了几杯茶水,把肠胃都冲开了,感觉饿得要命,转头问远非:“非非,中午你吃饭了吗?”
他身上没有食物气味,我不太能判断出来。
远非摇头。
“那好啊!我们先去找点好吃的!”
我这边刚牵上他的手,另一边就被丛流按住了。
他力道不大,只是松松的压住,但语气不满:“哎哎,大小姐,你又要跑啊?”
“干嘛?你已经吃过了!”我理直气壮。
他身上好大一股糖醋鱼的味道,大堂和厨房包括邵明辛身上都没有,绝对是吃的独食!
“带我一起呗!”他单手托腮,语气非常自然的带着撒娇意味。
我转转眼珠,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