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楼阁 第25章 往事如烟

贺宇轩走到顶楼的边缘处，摸出了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他吐了口烟圈，望着霓虹闪烁的夜。

江嘉祺向他身边靠近，陪着他一起看着海城的夜色。风里没有一丝柔情，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里的热浪，烫人。

贺宇轩把烟和打火机扔向江嘉祺，江嘉祺反应够敏捷，接住了。

“什么时候会抽烟了？”江嘉祺斜着脑袋把烟点燃。

他这两天在外地跑，没时间剃胡须，有点胡子拉碴的，略显苍老。他这一个侧脸还是有些男性魅力的，可惜在贺宇轩的面前，他完全败阵下去。

七年了，贺宇轩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光彩照人的模样没变。如果他是女人，他也会喜欢贺宇轩这样的男人，颜值，气质，魅力样样突出。

他从来不是贺宇轩的对手，也没有想过将贺宇轩当作对手。

“当年你抽烟的时候，我就会抽烟，只是因为……”贺宇轩省略的话是：清影她不喜欢抽烟的男人，我戒掉了！

江嘉祺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也曾经为了她改变过，为她戒了烟，戒了酒，到后来，又因为她，继续抽烟，继续喝酒。

“美利坚不美了吗？还只是回来探亲？”江嘉祺摸了摸挂彩的眼角，实在是痛，他在强忍着。

他的动作都落入了贺宇轩斜视的眼中：“别逞能，不行赶紧去医院！”

江嘉祺摇了摇头，又问：“这么多年，你都杳无音信，这次说回来就回来了，一回来就给了我一份大礼！我真的应该谢谢你才是！你怎么就回来了？”

贺宇轩没回答他的问题，沉思着。

他为什么会回来？因为美国不适合他生存发展？还是因为他一心念着祖国，想回国发挥自己的光和热？还是因为母亲年纪大了，他回来尽孝心？这些他都敢承认。唯一不敢承认的是，他回来，也想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幸福不幸福！

这话是不是很矛盾？看看她过得幸福不幸福，与他有关嘛？如果幸福呢，他会怎么样，是羡慕嫉妒，还是默默祝福？如果不幸福呢，他能怎么样，为她鸣不平，补偿给她幸福？

“打你也打了，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江嘉祺的一支烟已抽完了，他在墙壁上按下了烟蒂，然后又点燃了第二支。

“想回来了，就回来了！”

“还走吗？”

“不走了，留在海城！”

江嘉祺认定了心底的猜测，贺宇轩果然是为了顾清影回来的。多好，贺宇轩，顾清影都是自由之身，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的心里很不滋味，可是他在极力地驱散这种失落感、哀怜感、悲凉感、嫉妒感，他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无措，可是他的手出卖了他，不自觉在抖动。

“欢迎你回来，欢迎你留在海城！”他违心地说。

“真的欢迎我回来吗？”

“海城是海城人的，谁都可以选择回来安居乐业！”

“江嘉祺，我真看不上你现在虚伪的样子，你心里特恨我回来吧？”贺宇轩一语点破，“你心里一定说，‘走了就走了呗，为什么又回来？’”

江嘉祺望了贺宇轩一眼，斜嘴一笑，又默默地低下了头，无疑他是承认了贺宇轩的说法。

“你也别不爽了，反正我回来了。”贺宇轩顿了顿，“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以为我会趁虚而入吗？我当年就做了选择……嘉祺，其实……”

贺宇轩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他想说又不敢说。

江嘉祺并没有在意贺宇轩的欲言又止，他的大脑还在分析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贺宇轩，我们两个人到底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你当初答应我，要好好照顾她的，你食言了！我一直以为你能做到，一生一世爱护她，守护她，我太信任了你！江嘉祺，你这个骗子！我不能原谅你！”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都忘记了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呢？你是怎么对她的？”

“她到底哪里不好，你要跟她离婚？她以后怎么办？谁来守护她？你想过没有？江嘉祺，你tm真是个混蛋……你不知道，永远不知道……”

贺宇轩开启了他的控诉时间。

江嘉祺一直沉默着抽着烟，任由贺宇轩发泄，谩骂，他绝不还口。贺宇轩说的对，他就是一个混蛋。

“江嘉祺，我能原谅你婚内出轨，外面养情人，我就是不能原谅你跟她离婚！你怎么能跟她离婚呢？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吗？你们这段婚姻，会影响她一辈子的，会让她一辈子有阴影的……”

“是，你说的对。我是个混蛋。我对不起她！我和你一样，都辜负了她!”江嘉祺按掉了手中的烟蒂，摸了摸刚刚长出的胡须，内心的伤痛是无法言语的。

离婚，从来就不是他提的啊！他哪里想跟她离婚啊！即使，他知道她不爱他，她心里有别人，他也没有停止对她的爱！

贺宇轩又怎么会知情呢，江嘉祺懒得费口舌。江嘉祺就是要坐实了负心薄幸的罪名，就是要坐实了始乱终弃的罪名。

贺宇轩离开后，已经是凌晨3点钟了，江嘉祺回到家中，用碘酒消毒了脸上的伤口就算完事了。倒在床上后，他才感知到胳膊肩膀的疼痛，原来它们也遭到了贺宇轩的铁拳。

他太困，太累了，实在没有精力再分析有关贺宇轩的任何事情了。

贺宇轩揍了江嘉祺，心里并不痛快，反而还加深了他对顾清影的愧疚感。明明是江嘉祺和顾清影离婚了，江嘉祺对不起顾清影，怎么他反而还增加了亏欠感？

他对顾清影固有的愧疚感深埋在心中有许多年了。当年，他突然间决定要和顾清影分手，然后不辞而别，销声匿迹，这些年都没有再联系过她。

这么多年，他并没有能够忘记她。她少年时，纯真清澈眼神，高兴时爽朗的笑声，时而嗔怒的表情，发起脾气来轻哼的不屑，当然还有热恋中时说的甜言蜜语，都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在美国最寂寞，最无助的那几年，他都靠着这样的精神财富支持着。这是他除了母亲之外，留在国内最大的财富了。这样的财富却被他轻易抛弃了。

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他怎么能做出后悔终生的决定？他怎么能够做出不可饶恕的错误决定？

大三那年，有一天，他回到宿舍，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开始，他以为诈骗电话，没接，后来，这个号码又打过来。

“喂，请问是江嘉祺吧？”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凶狠。

“什么，你是不是打错了？我不是江嘉祺？”

“啊，不是江嘉祺吗，啊，不是这个电话吗？怎么回事？留了个假号码，算了，那不好意思，我打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对方自言自语。

听对方的意思是要挂断电话，他追问：“江嘉祺是我朋友，他怎么了？”

“啊？你们是朋友啊，那太好了，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那个，我是借贷公司的，江嘉祺从我们公司借了5000元，已经过了还款期限，我这边是按照公司正常流程来催款的……”

“什么，借了5000？”贺宇轩惊呆了，“现在要还多少钱？”他心里大骂江嘉祺胡闹，这种贷款怎么能随便借呢。

“现在是一万两千多，你是他朋友啊，告诉你也无妨，他当初并不符合借贷的条件，是他不断恳求我们，我们才借的，说是要带女朋友出去旅游？现在的年轻人啊，消费观念真强，真让人佩服！”

“怎么可能，你胡说，他根本没有女朋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贺宇轩已经严重怀疑是骗子了，他决定挂掉电话问问江嘉祺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是电话那头又说：“什么不可能啊，她女朋友第二次还一起来的啊，好像叫顾什么？”

贺宇轩心中大惊，电话差点从手中滑落，他强装镇定，“姓顾？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啊，那个女孩长得很好看，右边有一只小酒窝，眉边有一颗痣……”

贺宇轩的电话从手中滑落了，他呆呆地站着，什么也不知道，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再也看不到其他景物。

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他大脑飞速地运作，他记起前段时间的五一假期，他要回海城找顾清影，但她说，她要和朋友去云南旅游。那时候，江嘉祺也不在海城。这一样一联想，他觉得事有蹊跷。他必须要找他们两个问个明白。

他第一时间给顾清影打电话，电话通了，顾清影说她在上晚自习，晚点给他回电话，然后就挂了。

他又给江嘉祺打电话，接通之后，他竟然不知道该问他什么。随便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匆匆挂了电话，好像他是一个做错事的，鬼鬼祟祟的人。

最后，他一咬牙给江嘉彤打了电话。

“喂，宇轩哥，你是想我了嘛，给我打电话，我太意外了，也太高兴了。宇轩哥，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我在美术学院的同学这里，学画画呢，你猜猜画得是谁？”江嘉彤天真又热情地说着。

“嘉彤，我……”

“宇轩哥，你知道嘛，我画的是你啊，你等等啊，我拍个照片给你发过去，你看看我画的像不像，还有哪里需要改进的，你给我提意见啊！紫菱，你帮我把画框摆远一点，我要拍个照片，对，对，再后面一点，ok……”

“嘉彤，你听我说，我现在……”

“别急啊，宇轩哥，你等着啊，我拍好了，马上发过去给你。”

他听到一声响，果然是江嘉彤发来的图片，是他的肖像画，有几分神似，又几分抽象，他没心思评论这幅画。

“嘉彤，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不要瞒着我，我现在只能问你了。”

“宇轩哥，你是不是想问我哥，和清影姐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江嘉彤的这句话，让他大脑炸裂，他一个开朗乐观，积极阳光的人，突然就被打蒙了，变成了一个傻瓜，一个哑巴。

“他们两个瞒着你，我就认为不好，虽然他是我哥哥，我也不能站在他那边，宇轩哥，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了。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对不起你……”

江嘉彤一直以来都是个敢于表达敢于说真话的姑娘，她像一个小迷妹一样一直崇拜着他，爱慕着他，纠缠着他，贺宇轩虽然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却还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爱护。他不信任何人的都可以，但是绝不会不信她的。

贺宇轩信了她的话，他相信江嘉祺和顾清影的事情是真实的，有些话，表面意思到就够了，再往深处挖掘，只会让大家都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