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界线 第6章 第六章 心脏

一大早，千落就蹬蹬蹬跑去江樱的房间叫她起床。

大清早被强行叫起来，换作是安乔都得骂个半小时，但江樱是真的没脾气，坐在床沿缓了缓，就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千落就这么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走来走去。

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非常宠溺。

被千落盯得久了，江樱感觉身上有些不自在，扭头问她：“你看我干什么？”

千落冲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我还不能看看自己的女朋友了？”

江樱没听出这句话里的反问语气，在脑中深思熟虑了一番，觉得刚刚的浑身不自在应该就是不舒服的反映，回了句自认为最合理的推断：“我应该不喜欢被人盯着。”

千落脸上依旧挂着笑，有些惊喜：“已经知道喜不喜欢是什么感觉了？有进步了啊。”

“啊，算是吧。”

被千落这句话一点，江樱才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她居然明白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就是不喜欢，又补了一句：“应该是只知道不喜欢的感觉吧。”

“那也很好。”千落走上前，抬手揉了一把江樱的白发，软软的，一摸就不想停下来，“情绪的养成可不能心急。”

“嗯。”江樱应了一声，抬手拍开了在头上不断揉搓的手，“别摸了。”

“嗯？为什么？”千落有点难过——被讨厌了。

“头发乱了。”

“乱了整理回去不就好了，我再摸一会嘛~”

江樱叹了口气，说不过千落执拗的性子，随她去了：“算了，你摸吧。真不懂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执拗。”，

结果江樱刚说完，千落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江樱旁边呆呆地站了几分钟，江樱还在换制服，没注意她的反常。等她换好衣服，才发现千落还在那杵着，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走啊，不是还有任务吗？”

千落回神：“啊，没什么，咳，发了会呆。”

去入梦室的路上，江樱和千落一前一后走着。

千落边走边抬手抚了抚额头——脑袋里不重样的血腥场面挥之不去，真是要命。

入梦室里，安乔正整理着文件。今天做任务的人不多，入梦室里空荡荡的，好几台仪器都闲着没工作。

“来了？”

“嗯。还记得吧？上次告诉你的那个。”

“记得，阈限空间是吧？”

千落应了一声，伸手到安乔办公桌抽屉里摸了条软糖，转头挑了两颗给身后的江樱。

“甜的很腻。”江樱面无表情的推开千落放着软糖的手，无情的拒绝了。

“哎——真是不懂风趣的小朋友。”

闹归闹，任务还是要做的。千落随手把所剩无几的糖包扔回抽屉里，这才走到入梦椅那坐下，刚坐好，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安乔给江樱戴上入梦仪器，直到安乔走到她的身旁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才堪堪收回灼热的目光。

螺梦，阈限空间。

梦中的场地很小，只有一片绿草坪，草坪中间深不见底的方口井，只有一侧墙壁上的一扇门，和漂浮着各种杂物的白茫茫的空间。

观察好周围的状况，千落从衣边上抽出一根细线，三两下将细线的一端绑在了左手无名指和手腕上，又捏起另一端递给江樱：“给，绑到手指上。”

江樱接过细线，边缠在无名指上边问：“这是要干嘛？”

“做个媒介。”千落说完，紧了紧缠绕在手指上的丝线，“只需要本人还不够……你动动手试试。”

江樱转了转绑着细线的手腕，千落的手也跟着她的动作转了转。

“试试能不能绕到另一边开门。”千落提醒她。

江樱抬手，千落的左手越过了门板和墙壁，没多久，门锁处传来“咔哒”的清脆响声，原本紧闭的门板缓缓打开。

打开门，江樱探头探脑地往房间里看了看，余光瞥见千落抓住自己的左手，刚准备扯下红线——绑久了有点勒手——右手迅速掏出腰间的蝴蝶刀擦过箭头，扰乱了红色箭头的路线，原本该打在江樱头部的攻击一转弯，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墙壁受到冲击，局部立刻变成碎片塌了下去。

“自己送上门来了啊。”千落感慨了一句，语气里是满满的如释重负。

江樱抬手扇了扇因为墙壁坍塌而扬起的灰尘，这才转身面朝着乱码生物。眼前的生物只有人的形状，剩下的全都是难以辨识的乱码，覆盖着生物的身体。在不知从哪发出的声音也口齿不清：“五……心……末日……”

乱码生物——只存在于螺梦中的不稳定生物，来自梦中人脑的潜意识的爱恨因素，拥有扭曲梦境、影响人脑的能力。

千落还在捣鼓自己的手，看起来没有要参战的意思。江樱拿过千落腰间的蝴蝶刀，向前走了一步：“那就速战速决吧。”

千落抱着手臂倚在一旁的墙壁上观战，虽然说是速战速决，但千落估计这次的乱码生物至少有二级，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伤不到对方的皮毛。

千落在心里吐槽：也是，如果连二级都没有，她们两个也不会来——

乱码生物由高到低分为三级，二级，一级，普级。三级几乎见不到，二级较少，此两级通常由编号前带T的十位特级组员收录，一级和普级较为普遍，由只有数字编号的普通组员收录。

尽管没能速战速决，江樱还是占了上风，乱码生物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她——江樱打过的架不少，能够熟练运用地形。如果不是守梦人不能随便触碰乱码生物，它估计已经死了两回了。

又是几个回合下来，乱码生物已经被逼到墙角，江樱就这么蹲在它面前，蝴蝶刀架在看似是脖子的地方。

江樱平静地催促：“中心体呢？”

乱码生物闻言，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句子，江樱歪了歪头表示没听懂：“什么？”

生物看起来变得有些着急，但嘴里依旧是乱七八糟的语句。

“哎呀，小樱桃，女孩子可不要这么凶啊。”

“嗯？我没有生气啊？”江樱疑惑。

“又把生气和严肃搞混了哦。”千落走上前，摸了摸江樱的脑袋以示安慰，随后也在乱码生物的旁边蹲了下来，“既然决定要认真谈话，不妨先把披着的皮剥下来吧？”

千落话音刚落，乱码生物就停止了叽里咕噜，江樱见状，也把架在人家脖子上的蝴蝶刀挪开了。

几分钟后，生物不太熟练的扯下头顶的皮，又三两下把从头到尾的乱码扯了下去，在皮的下面，是一个很清纯的小男孩。

“你、你们好……”

千落挥了挥手：“你好呀小家伙。”

江樱看千落挥手打招呼，也跟着挥了挥手。

“我、我不会让你们下去的，哥哥就在下面……”

“你没有哥哥哦。”千落笑着打断了小男孩鼓足身上所有勇气说出来的话。

“你胡说什么，哥哥他就在下面——”

“就算有，也只是一具空壳吧。”千落依旧笑眯眯的，常人根本看不出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你还活着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说。”

“你还经常说，你哥哥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时被刺穿才去世的。”江樱接过千落的话，“但事实是，你根本没有哥哥。”

小男孩看起来有些愕然——一直陪伴着自己的血亲其实根本不存在，换了谁都会愕然的吧。

千落叹了口气：“你太需要被爱了，不是吗？你甚至有些急于收获爱。”

小男孩低下头笑了笑，瞬间又转为苦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我现在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存在过了……”

江樱扭头看向千落，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千落看着她这副懵懂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摸摸她的头说：“辛苦你和它打一架了，剩下的交给我吧，不懂也没关系。”

江樱点点头。

小男孩可怜兮兮地边笑边哭，看得江樱有点头大——但千落说她不用管，江樱站起身，走向了那扇门，给千落留出了发挥空间。

门后只有一间杂物室，江樱走进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逛逛这间杂物室吧。脑袋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她。

大量的椅子倒挂在天花板上，木制地板上也放满了椅子。椅子上，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幼稚的涂鸦，倒挂椅子的正下方，是一张与周围格格不入、干净得甚至略显诡异的白色桌子。

江樱穿过脚下占满地板的椅子，走到了白桌子的跟前——在桌面的正中间，躺着一个圆锥形的晶体。

毫无疑问，这就是中心体。

要现在共鸣吗？

江樱问自己。门外还在隐隐约约传来千落与小男孩的谈话声，单单从上下级的身份来说，贸然行动是绝对不可取的。

江樱把拿在手上的中心体放了回去，转过身想走出这间房去找千落。

但她刚转过身，门却啪一下关上了。

没过多久，门的另一边传来了有规律的敲门声，江樱立刻听出来这是千落在敲摩斯密码，于是停下了身上的动作，仔细聆听敲门声。

敲门声戛然而止，江樱回过头，再次拿起了圆锥体。

这是她第一次干共鸣这种事。不知道为什么，江樱感觉胸口一紧，不舒服的感觉纷至沓来。

共鸣。

心声刚落，江樱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