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聊斋 第8章 宅前草

余幼年随祖母居住，余心甚爱祖母而祖母所爱非余，余渐长而遂渐远。祖母之逝，余在外未归，其墓余亦未见。

祖母逝后隔年春分，父母前往初扫其墓，余因公事未往，亦不知其行。余是夜得一梦，见故居依旧，余在其中见祖母，仿佛而忘其已离世，遂问祖母近日作何么生。祖母曰：都佳，唯新宅前草多，需汝助吾拔之。余往视之，则祖母新居于土穴中，余俯视而见芒草如人高，于是力拔之，得一丛而连土一抷。祖母曰：可覆之。余梦中都不觉疑惑，至此始疑之：蓬草可弃，何必覆于地？

心一动而梦醒，急致电母亲，称咄咄怪事，余竟梦祖母居土穴中，使余拔草，连土倒覆。母亲闻言而省之：是有之，汝祖母墓前芒草实多，我手拔之而被叶锯齿所伤。后因汝父为我治伤，匆忙间忘却向新坟上添土坯矣。汝祖母呼汝倒覆草坯，是为此也。

余闻言而心遂怅然。祖母生前所爱之子孙，亦未往祭扫，不知其有梦否？

注：余乡下祭扫，土葬俱留坟头，恐水土流失，祭扫后须掘一草坯，倒覆添于坟头，如戴帽焉。是日父母忘之，是夜余即梦之，亦大奇事。祖母目不识丁，而颇信鬼神，不虞其逝世犹能降梦儿孙辈，其真有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