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河川眉头皱着道:“复正恒的妻子……看来他也不是终身未娶妻。”
“你觉得复正恒会允许自己与妻子生的孩子离开复家吗,这不合理。”
周围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火星乱晃,蒋河川等了一阵,未得到回应。
“阿阳,你觉得呢?”
他转头望向刚才荆运阳站的地方,昏暗的角落投射出形状诡异的影子。
“阿阳?”
依旧无人回应。
突然间在他手上燃烧的火焰里映出一幅艳丽景色,里面那人这是在……樊楼?
……
荆运阳刚才盯着灵堂墙上挂着的画出了神,眼前一阵眩晕,再睁开眼看清楚时他已经站在一栋庞大的灰瓦青砖的楼阁前。
楼阁大门上的牌匾写着三个大字。
“崇乐阁……”
“我不是在村里的灵堂吗,怎么……”
“哎哟!”一声尖利的嗓音差点把他给吓着,一个抹着艳色浓妆,头发拢起盘绕成髻于头侧的女人挽着他手臂将他往楼里带。“复少爷,您可算来啦,虞莲姑娘今日可是不顾反对推了所有歌唱曲目演出,就为了等您来呢,快些进来。”
他百般疑惑,所以这是入梦了吗?入的谁的梦?虞莲的吗?蒋河川人呢?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他边走边问那女人。
“复少爷呀,少爷您虽多日未来我崇乐阁,但楼内谁人不知您是堂堂复家大少爷复正恒呀。”
他低头瞧着这一身不属于自己的装扮无奈。所以他不止是入梦了,还用着他们一心想找的复家当今家主复正恒的身份。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初在谷炘梦里时自己扮演的虞凤。这会又要披着人家的皮过日子,简直头大。
“哇……”
待楼内全貌映入眼帘,荆运阳小声感叹着这奢华景色,眼都直了。
这崇乐阁陈设富丽堂皇,有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悬梁上张灯结彩,四周挂着山水名画,有纱幔从三楼垂于舞台,一身着粉衣的女子半边身子被屏风遮挡着,朦胧中能瞧见正立于中庭翩翩起舞,诱得行人驻足。
“还不快快把复少爷引去虞莲的厢房里。”尖嗓女人拉住一个小姑娘说道。
“明白了,李妈妈。”
懵懂的少年从未来过如此灯红酒绿的地方,走到楼上,光景莺燕,声歌聒耳,鼓乐喧天,向下凝眸,游人似蚁。
每个经过他身边的女子都散发扑鼻清香,又有几个汉子坐于堂上喝醉了口吐狂言,也有几人围桌,取些酒食,在楼上赏灯饮酒。
路过一醉汉时有听到潇洒豪唱:“赏尽歌舞美酒陪,人间风流几回闻。夕旦犹不闻故人,不如了却忧愁上崇乐……”
荆运阳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个拐角,终于被那个小姑娘领进了一间大房。眼前帷幔半透,一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安静坐于铜镜前梳妆,远远瞧见就颇有姿色。他将帷幔拨开,终于看清那人。
“公子,多日未见,甚是想念。”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瞧那眉目,可不就是灵堂上画像里的虞莲,只是此时坐于他面前的这位打扮的更加精致,眉眸含水缠绵多情,连荆运阳这样的榆木脑袋见到他转身那刻心跳都少了一拍。
“啊,是,多日未见哈哈。。。”
明明刚刚才见过死的。
她朝荆运阳勾勾手指抛个媚眼道:“那便快些坐下吧,我们来好好谈谈~”
不愧是唱歌曲的,明媚的音色将“好好”两字念的悠扬婉转勾人心脾,惹得荆运阳一阵紧张。
他不会今日要与此地破处男之身吧,还是和一个死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在梦外头死了的人。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谈……谈什么?”
一会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能被她蛊惑了,一定要坚定啊荆·纯情处男·运阳!
“急什么~”,虞莲走上前食指勾起荆运阳下巴,将脸贴近轻轻呼气,“我都查明白了。”
荆运阳还故作镇定,脸朝着她眼睛却瞪大一直往别的方向瞟,她一靠近他就将头偷偷往后靠,腰往后下成了个滑稽的弧度。
女子一改刚才的撩拨,皱眉道:“方成厉的下属已经交代了他们在永都的据点,他在上个月就把那批成火性活放射矿石寄存到中城西边城外的一个跑马场里。”
“啊???”荆运阳直起了腰一脸疑惑。
不是,虞莲在说什么?莫非这也是樊楼女子勾引客人的把戏?
虞莲对他的表现并不意外,神色凝重地说道:“是的,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惊讶。怎么说他都不应该离塞纳林这么近才对,那的人一向对方家嫌恶至极。”
塞纳林属于大陆五大板块之一,位于大陆中部,永都西边。那里万草丛生,古木苍天,是一个代表和平与自然的地方。
“公子,当年他发现我虞村后山的淡红色矿石,为防止村民走漏风声,屠尽我虞家村民时,我便已经没有了退路,我只有你了。家人们的尸身都葬在了村尾,如果有天我不幸死了,我也希望能葬在那里,将灵留在村里……”
“……”
乱七八糟的黑线爬满头,荆运阳根本听不明白。但听她的叙述,当年村内一定发生了一场惨案。
虞凤见他没有回应,突然身子前倾握住荆运阳的手,吓得他后退一步,想抽手又不敢太用力,“答应我好吗,公子,我深知我身份贫贱,不奢求你真的心悦我,但是我想和家人永远在一起,他们曾是最爱我的人……”
虽然她前面说的东西没头没尾的,但是……复正恒做到了吧,虞凤的灵堂最后就是设在那个无人的村子里的。
荆运阳看着虞莲的眼睛,似在承诺,“若真不幸有那么一天,我会将你的灵堂建在村里,下葬在你出生的地方。”这也是复正恒当年对虞莲的承诺。
“谢谢你,公子……”女子的眼眸水珠闪烁,那是怨,那是恨,那是痛,那是感激,还有一种……是什么情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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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纵梦山下的交易集市上,行人络绎不绝,蒋河川带着还未生长的小火苗闲逛。
小火苗乖巧地飘在他的肩上,飘累了就趴在他的头发上,黏人的紧。
“来看看咯,现世带来的奇异矿石!”
蒋河川注意到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嗓音悠扬,吆喝着宣传摊位。
“俊小哥,来看看嘛~我家矿石都是自家村子后山挖的,能发光还能发热,拿来做装饰摆件都好看。”
那些矿石皆是不过一节指头大小的淡红色银矿,奇怪的是真能感到有能量向外传出阵阵热气。
蒋河川正拿起一颗端详着,小火苗从他头上飘下来围着他的手绕圈。
“你喜欢吗?”他轻轻问道。
小火苗撒娇似的贴了贴蒋河川的脸颊,然后缠绕上银矿。”
蒋河川轻笑一声:“好。”
他向面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姑娘问道:“全要了,怎么换。”
纵梦地的交易集市不谈钱,谈交换与代价。能接受对方开的“价”,就得倾力满足客人的愿望,如果违背了承诺,得不到客人的宽恕,则得于无形损耗自己的气运,能量,健康等等来抵消应付出的代价。
特殊情况除外,有的客人不计较利益,叫人给他个饱饭就算完成愿望,事实上身处纵梦地的人并不会有饥饿感,他们只是想让纵梦人多体验一下助人实现愿望的满足感。这时纵梦人们都会感叹自己遇到活菩萨了。
女子眼光闪烁道:“我希望未来能遇上一个能不顾我身份贵贱,始终爱我的男儿郎。”
世间哪有这么多痴情种,能从始至终只对一人真心。就算可遇也不可求,一切都得交待于缘分,强夺不得。
“难……”
而且这笔交易并不对等,虽然从未见过这矿石,不知其来历,但以他靡主的身份,有什么是想要而夺不得的。矿石而已还能再寻,只是小火苗现在好像很想要……
姑娘见他犹豫,害怕他就这么走了,连忙说道:“那……那梦里也可以,就在纵梦地也可以,只要存在,只要能让我与他见上一面,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我都欢喜!”
蒋河川思考一下点头:“嗯,不久后你们会相遇。”
纵梦山上。
“你呀,听话,不准吃了。”蒋河川的声音出现在一间花房。
“越吞噬这个矿石,火就变得越大,你瞧瞧我的花房,还有这里,外边,我种的树,都被烧成了什么样子。”
花房里被火烧着的花朵要么垂落着头奄奄一息,要么已经焦到辨不出样子。外边原本生长正盛的果树掉了一地果子,枝上已光秃秃的。比早起还未梳理的长发还要杂乱。
虽然是在斥责那只四处乱窜的小火苗,可他的语气很柔和,眉眼微弯,像是在训不听话的小狗,眼里尽是宠溺。
自从在集市上买回那些银矿,小火苗就一直黏在银矿上,似是吞吃他们吸收能量。银矿越来越少,小火苗却越生越大,还到处捣乱,把蒋河川的屋子烧的一言难尽。
他追着火苗,想抢回一点矿石,留着研究到底是什么惹的小火苗这么上瘾。于是他从花房追到厨房,从卧房追到院外,最后火苗戏弄够了将剩下的矿石一口吞掉,连渣都不剩。
“今日不宜栽种,我的果实还真就被你烧了,调皮得很。等你再大些,我就把你捏成小火人,赋予你灵神,好不好……”他掐着火苗顶的尖尖,轻声“教训”了一顿。
小火苗没理会他,打嗝似的喷出一点点小火焰,哼唧两声又趴回蒋河川肩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