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客 第3章 不对，这不对

昏暗的走廊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绒毛地毯，金色的纹路和红色的绒毛交织在一起。

走廊内并没有窗户，也不曾见到照明的工具，但你能看的见前方的路，它一直在那里没有变过。往前走，一扇半开着的门出现在走廊的左边。

白色的光亮从门缝里蔓延出来，却和走廊中的暖黄色格格不入。

房间不大，两扇窗户都被打开了。窗外面的阳光隔着玻璃照了进来，风把窗帘吹了起来。

祝清闲和柯梦坐在墙角的沙发上，这是祝清闲儿时的床。柯梦和祝清闲兴奋的讨论着，祝清闲一上头指着对角的书柜对她说：“看那个！我带你见识一下我的工具箱！”

淡蓝色的工具箱被祝清闲放在书柜最上面的角落里，书柜不是很大也不高，比房顶要低个十几厘米。祝清闲撸起袖子往上一跨，一步一步往柜子顶上爬去。

哒——哒——哒——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是妈妈来了。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祝清闲最后往上一跳迅速躲在工具箱的后面。门缝里并没有人的身影，她微微侧头瞄了一眼，只看见了不停摇晃的烛光。

柯梦贴在门后，用手把自己挂在了墙上。祝清闲努力把自己缩在工具箱后面，确定不会被妈妈看见。被子上全是他们刚刚偷吃的零食袋子，她咽了咽口水，要是被妈妈发现她们半夜偷吃零食，她俩就完蛋了。

幸运女神眷顾了她们，妈妈很快就离开了。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发现俩人没睡，因为她没有惩，只是留下一句话。

“早点睡觉别熬夜。”

祝清闲和妈妈的房间只隔着一间杂物间，她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妈妈。看来没事了，妈妈已经去睡觉了。

但是门没有被关上，门外的走廊变得清晰起来。走廊的两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排白色的蜡烛，不像火，像是电灯泡蜡烛。

祝清闲拎着工具箱从书柜顶上跳了下来，完美落在沙发上。两步走到柯梦面前，满心欢喜的介绍起心爱的工具箱。

柯梦没有看她，也没有听她说话。但祝清闲也不在乎，她只要继续说下去就可以了。

“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柯梦说完就把门打开了一半，祝清闲瞬间躲在被子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卫生间和祝清闲的房间隔了一个很大的客厅，她有些害怕要是柯梦回不来了怎么办。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她鼓起勇气来到门边往外看。

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家客厅，并不大，地上铺满了白色的大理石瓷砖。祝清闲一瞬便安心下来，退回房间内将门掩上。回头再看向门边，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红色的地毯铺到了门前。

祝清闲满心满眼只剩下工具箱，等待着柯梦回来就可以继续介绍了。

“冷死我了。”

柯梦不知何时从后门走了进来，自顾自的钻进了被窝。祝清闲对她笑了笑，拎起工具箱扑到她的床边上。

“快看呀，我的工具箱超级漂亮~”

柯梦保持沉默，从被窝里掏出一包零食吃了起来。时不时说一句话，不搭理祝清闲的介绍。祝清闲便不厌其烦的介绍自己的百宝箱，柯梦也和她聊着天，不知道是回答了什么吗，柯梦开始笑个不停。

门被关上了，走廊里的人提着蜡烛继续往前走。那人没有再经过祝清闲的房间，但只要回头祝清闲就能看见左边的墙上一直有一扇没有被关上的，她的房间的门。

房间之外，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一男一女带着蓝白色的口罩对着面前的水晶球低语。

“……专有名词……”

两个人如同机械一般一直重复这个词，眼神透过水晶球盯着祝清闲不放。

房间内，祝清闲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记得自己睡着了，然后在自己房间醒来后就看见柯梦坐在她对面，顺其自然地聊起天。

窗帘没有拉，房间内被照的雪白。祝清闲福灵心至地看了眼窗外，刺眼的白，除了白色什么也没有。

“今天天气不错。”

祝清闲笑笑，拉着柯梦的手站在窗前，瞳孔里的白色逐渐扩散。

彻底被覆盖后，柯梦消失不见了。祝清闲的思考能力被降到最低，基本上看到什么想什么，不去做过多的思考。

她站在一颗明显能看出是球体的大地上，一条公路笔直延伸到远方。两侧的树很潦草，儿童简笔画不过如此。

尤其是上面挂着的苹果，又大又红，蜡笔涂出的色彩带着斑斑点点的纹路，有些空白区域甚至没被涂到。

‘此时，主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职责。’

突兀的旁白在空中响起，祝清闲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是他口中的主角。

低沉缓和的嗓音再次响起，‘小白马还没有意识到其他人看不见他。’

周围涌出一大股没有五官的黑面人，手里拿着黄油往空气上砸。

‘很明显，他们希望砸出小白马的身影。所以他们拿出了奶油，等等，是黄油。’

祝清闲看着这一出闹剧，找准时机鼓足了劲儿往前跑。跑到了世界尽头，巨大的黑色猩猩挡在路中央。它双手合十，垂眸降下视线。

“为何要来？”

祝清闲脱口而出：“专有名词。”

黑猩猩掀开眼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专有名词’，那也没必要继续瞒着你了。”他手指一点，祝清闲感觉脑内多出一点不存在的记忆。

一群人跪拜在一座高台前，乌云密布的天空瞬间刮起大风。带着面具的男人站在高台上吟唱，一幅卷轴自高空飘落。

祝清闲看见了七个字，她读懂了，可怎么也记不进脑子里。她试着读出来，被一道雷批中，临死前看见黑猩猩讥讽的眼神。

送走上班去的楚阅，祝清闲靠着门发呆。

记不住的梦，很久没有遇到了。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准备记下来，可一从床上醒来脑海里就只剩下“做了个梦”四个字。

除此之外，还有“七个字”。

楚阅早上和她闲聊的时候说她一直在重复七个读音莫名其妙的字，要不是听到好几遍她还无法确定说的是七个字。

这七个字很重要。

祝清闲趴在窗边吹风，发胀的太阳穴在冷风中缓和不少。手机的录音界面一直没关，‘56:34’，数字还在不断增加，这一次的录音一句话也没有。结束后，她为这次的录音赋予了不一样的名字“七个字（记不清）”。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梦不对劲后，生活就被完全打乱了。睡不着，醒不了，时不时还要解锁医院这个传送点。

身边人的关心也在无形中加重了祝清闲的心理负担，梦无论多神秘，多有意思都没关系，但不能影响到她在意的人。

她算了，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她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梦里是活着，还是梦外才是活着。

最开始，梦和现实的记忆对她而言是一样的。这要感谢她有一个天马行空的母亲，是母亲鼓励她记下自己的梦。

每一次听完母亲都会表现得很夸张，一边鼓掌一边夸她是个小小梦想家。

后来慢慢长大，她发现不是每个人都会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也不会区分不开梦和现实的界限。

“妈妈，我是不是不正常啊。”

母亲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吟吟地安慰：“那是因为我们家清闲更聪明呀，所以可以记住更多事。”母亲的脸在记忆中变的模糊，声音却依旧清晰，“宝贝，你要记住，不是和所有人一样才叫正常。”

一句话，祝清闲记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很聪明，说出来的很多话到现在都能解决她的大部分问题。

母亲去世后，连着一个星期她都在梦里听着母亲的摇篮曲醒来。最后一次梦见母亲，她看见被泪水淹没的陆地。

“宝贝，醒过来吧，别想那么多，好好活着就好了。”

咔——

所有场景瞬间消失，祝清闲登上梦里的大巴。回头看着车站牌孤零零地立在茫茫白色的世界里，失去至亲的痛才找上她。

也是从那之后，她活成了别人口中“清高、孤僻”的样子。

她不稀罕解释，因为她知道懂她的人自然会有，不懂她的人强行去融入只会让她不舒服。

事实胜于雄辩，她同样拥有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一群愿意听她说奇怪的话的朋友。

梦为她带来了不一样的人生，甚至她的生活可以说建立在梦上。

可她现在不确定了。

脱离了幻想，第一次完全站在现实的角度去看，祝清闲发现她原来已经离所有人很远很远了，再多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也没办弥补这个距离。

她不想成为朋友的负担，不希望每次见面听到的第一句话都是“你好点没”。

我不想做梦了。

祝清闲胸口闷闷的，梦不好玩了，一点都不好玩了。

墙上的指针转了又转，怎么转都没法带给祝清闲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