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录[悬疑] 第9章 往事

第二日午时，乐游还在呼呼大睡，玄砚忍无可忍推开她的房门，一把掀开她的被子。

乐游睡得四仰八叉，嘴里咂巴咂巴着，嘴角还有疑似口涎的液体。被人掀了被子她仍无知无觉，翻个身继续睡。

玄砚满脸黑线盯着她的背影，悄悄在手指凝起一点灵力，弹向乐游的小腿。

“嗷呜～”乐游腾地一下坐起来，捂着小腿哀嚎一声。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刚刚是不是你打的我！”乐游举起拳头就要打玄砚。

玄砚一个闪躲，让她扑了个空。

“若是我不来找你，你打算睡到几时？”玄砚语调平常，可乐游仍听出几分不悦。

乐游抓住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仍理直气壮道：“我...我昨夜想案子想了半宿，所以今天才会睡得晚些。”

“而且...而且你不是说了嘛，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随便掀我被子呢。”

“这是人间的规矩，我是守灵人，不必遵守。”

在玄砚恐怖的眼神下，乐游很快吃完早午膳，跟着玄砚出了客栈。

青云城现在可热闹了，不仅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而且小摊小贩也都正常营业了。

卖包子的、卖糖葫芦的、卖糖果点心的，乐游本想问玄砚他们要去哪，可转眼间就被这些小吃吸引过去了，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仙姑，来尝尝我家的包子。”青云城的人现在谁不认识乐游和玄砚，见了他们都热情得很。包子铺老板朝乐游招呼道。

乐游咽了咽口水，虽然她刚刚吃得很饱，可是眼前的包子真的好香好诱人，包子皮包馅多，油润润的，一口咬下去，一定会在嘴里爆出汁水。

乐游眨巴着眼睛看向玄砚，玄砚视而不见。

乐游再看，契而不舍地盯着他：“能不能给我买一个。”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手里没有银子，买不了。

“不用钱不用钱，仙姑尽管来吃好了。”包子铺老板用油纸包好包子，跑出来塞到乐游手里。

包子刚出炉，有些烫，乐游被烫地龇牙咧嘴仍不肯放开油纸包。她一脸炫耀地看着玄砚：“老板说他送给我的，不用钱！”说着一脸得意地打开油纸，迫不及待咬了口包子，果真和她想的一般美味！

乐游走在前面，埋头吃包子。玄砚拉下脸，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到老板面前，留下一句：“多谢。”便去追乐游了。

老板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人已经走了老远。

乐游一路吃了包子，吃了烧鸡，喝了糖水，好不开心！每个老板见了她，都说不收钱免费给她吃，她可吃了个畅怀，彻底把玄砚忘在了脑后。

玄砚盯着她一路吃吃喝喝，脸色黑得如锅底般，但还是从怀里掏出铜板替她结账。

直到一个分叉路口，玄砚开口叫住她：“往左走。”

乐游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问道：“我们去哪？”

“去找县令。”

......

县令正坐在官廨中看书，里正站在他身旁。

见乐游和玄砚进来了，里正很识趣地退下。

“见过县令大人。”乐游玄砚齐声说。

“嗯。”县令放下手里的书，指了指门口站着的两人，对乐游说：“这两人便是负责宋家老爷案子的衙役，还望仙姑早日查明真相。”说完又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

乐游也不想在这里多呆，领了两人就出了官廨。她一人走在最前面，其次是玄砚，最后是那两名衙役。

乐游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实则脑袋里一团浆糊，并不知道此时该去何处。

她放慢脚步，与玄砚并肩而行。

“喂，我们现在去哪呀？”乐游靠近他，掩面用气音问道。

玄砚说：“我们只是协助查案，要去哪，你应该问他们两。”他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两人。

“可是...好吧。”乐游停住脚步，反过身去问身后的衙役：“县令是欣赏你们，才派你们来查这个案子的，想必你们一定有过人之处。那你们说说，这个案子我们要先从哪里查起。”

“呃...”两个衙役面面相觑，分明是最不受器重、最倒霉的人才会被派来查这个案子。他们两资历浅，又没有门道，平常能建功立业的案子半点沾不到，只能跟着打打下手做做杂活，该怎么查案，他们还真是不清楚。

“或许我们应该先去趟侯府？”其中一个衙役迟疑道。

“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叫什么名字？”乐游抬头挺胸，故作稳重道。

“在下李毅。”

“你呢？”乐游指了指另一个更沉默寡言的衙役。

“在下沈宋。”

沈宋？好奇怪的名字。

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侯府，一路上格外惹人眼。毕竟他们一个是行侠仗义的仙姑，一个是去灵除祟的高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穿了官服的衙役。

侯府如今萧瑟许多，宋昭清遣散了府中大多数下人，又把侯啸云收的美妻小妾们都赶出了府。

“见过两位高人。”小枝如今仍在宋昭清身边服侍，她见了乐游格外开心。

“小枝，替四位泡壶茶来。”宋昭清对小枝说。

“是！”

小枝乐呵呵地去泡茶了，房内只剩他们五人。

“我们是为了宋老爷的事情而来，我们想了解了解当年的事，越细节越好。”乐游率先开口直入正题。

宋昭清指了指椅子，说道：“几位先坐下吧，想问什么便尽管问，昭清一定不会有所隐瞒。”

“好。”乐游坐到梨花木椅上，接着开口问道：“卖豆腐的李氏，与你们宋家有什么关系？她看上去比你大不了几岁，十年前她年岁应该也不大，为何会对宋家的事这么了解。”当初宋家的情况就是李氏告诉她的。

“我父亲喜欢吃豆腐，李氏的豆腐做得好，父亲格外爱去她家买豆腐。每逢佳节时，不仅在她家定许多豆腐，还经常额外多给些辛苦费。”宋昭清缓缓开口：“李氏那时约莫十二三岁，她父亲身体不好，所以她早早就接下了家里的生意，因此与我父亲熟识。”

“因为李氏与我年岁相仿，我每次调皮惹父亲母亲生气时，父亲便爱拿我与李氏作比，我因此存了记恨之心。有一次，我又与父亲闹了别扭，一起之下我就跑出府去了李氏的豆腐铺。”说起这段往事，宋昭清眉眼带着些笑意：“结果我跑累了，又渴又饿。当时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李氏留我在她家吃饭，我没忍住同意了。晚上我不愿意回家，她又留我在她家过夜。”

“就这样一来二往，我们成了挚友。我不愿意上学堂时，就偷偷跑到她家，一边看她卖豆腐，一边给她念话本。等她豆腐卖完了，我便教她识字，不过她可笨了。”不知想到什么，沈昭清扑哧笑出了声：“常常一个大字教她好几天她都记不住，数月下来，她就识得我和她的名字，因此我经常嘲笑她，她还因为这事跟我闹过脾气。”

自觉讲得有些远，宋昭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将话题转向重点：“有一次下了学堂，我又去找她玩，她拿出一张药方，问我‘蓖麻子’的蓖怎么读。我也不认识，可我不愿意承认，我便说这个字写错了，根本没有这个字。她说不可能，这是宋府的人拜托她帮忙去抓药的药方，是给我父亲的。”

宋昭清一顿后又接着说：“那时候我知道父亲身体不适，父亲的朋友给他请了个大夫，日夜在府中替他煎药，难闻地要命。李氏还说我父亲为了滋补身体，特意在她家定了黑豆豆腐，黑豆豆腐价格更

高，她家那一月的收入都涨了不少。”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父亲身体向来强健，我以为他喝了那些药，身体便会好。可是没想到...不过是数月后，我的父亲就离开了我。”宋昭清的声音有些沙哑：“父亲走后的第一个冬天，我的母亲也跟着去了，留我孤苦伶仃一个人。”

“然后，侯啸云便以为我母亲处理后事为由，住进了宋府。这一住就到了现在！”宋昭清狠狠道：“那时候我尚且年幼，失去了父母亲只会整夜里哭泣。侯啸云欺负我年幼，把府中的下人都赶了出去，我身边除了小枝，再没有一个旧人。”

“那时候我有一个义兄，比我年长几岁，为人聪慧又文韬武略，我父亲在世时很欣赏他。侯啸云来了宋府后，他常常与侯啸云作对，侯啸云便找机会把他赶出去了。侯啸云这个人心狠手辣，不知道会不会对他赶尽杀绝。”

“咯哒——”突然，茶杯被打翻后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宋昭清的话。沈宋手忙地去抓茶杯，白皙的手背被茶水烫红一片。

“小枝，给这位官爷再换一盏茶。”宋昭清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叮嘱小枝后，又继续讲起了往事。

“后来我年岁渐长，偶然间翻医书发现蓖麻子与黑豆相克，同时食用会产生剧毒，我便起了疑心。我偷偷去找了李氏，从她哪里我得知，来给宋府定黑豆豆腐的就是侯啸云！而给我父亲开药方的大夫也是他请的。”

“我一直想给我父亲报仇，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还一直被他困在府里，期间我与李氏也失去了联系。”

“你父亲去世时，难道其他人没有怀疑吗？”乐游不禁问道。

宋昭清摇摇头：“没有，我父亲走时并无中毒迹象，而且当时大家都十分伤心，根本没有想到我父亲是被害死的。”

“令尊的尸骨如今葬在何处？”玄砚开口问。

“就在青云山脚下，高人问这作何？”宋昭清疑惑道。

“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引侯啸云自己跳出来，只是需要用到令尊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