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山海忆昆仑 第34章 第 34 章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忘记的，越忘不掉，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瑶回已经很久没见过帝俊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了，却不料，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是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不论多少年过去，帝俊还是那么的风神俊秀，眉目间都是云淡风轻，唇角始终勾着温和的笑，而他的一头青丝也像泼墨一般，落在一身的洁白上。远远看去，仿若闲云野鹤，飘飞在云雾之中，可望不可及，偏偏他又在眼前，真是最大的诱惑。

真是看得瑶回如痴如醉，差不多都要忘记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了，好在柳碧及时打断了她的花痴，拉着她往听讲的席位那边走去。

来听讲道的人很多，简直是座无虚席，瑶回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块玉石，勉强能坐住。柳碧则是没办法，她临时勾搭了一个男仙家，与那人同挤在一条横木上，二人相谈甚欢，也不知道最后能听到多少道法。

起初会场上还是人声鼎沸，待帝俊身旁的一个小仙童吹奏了一声悠扬的乐曲，四下顿时寂静了。只听帝俊淡笑着说道：“来此听道者皆是有缘，大家不妨常来，常听，便可静心去燥，身心安乐。”

经他这么一说，瑶回的眉眼都舒展了，她最是需要这种凝神降燥的良药了。

就这样，帝俊开始说心静的道理，他说的头头是道，瑶回听得很认真，可是她的眼睛始终都没离开他的脸，他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她的眼中，脑中，心中。直到他言简意赅的说完，在场的人都仍是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离开。

“主子，会已经散了。”柳碧好不容易才赶走了那个像粘虫一样的男仙家，她殷切的跑到瑶回身旁，见瑶回仍是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主位，柳碧适时的提醒她。

“他今天讲了什么？”瑶回如梦初醒般回过头看柳碧，问得柳碧一怔。

“好像是说如果常能平心静气，就可以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柳碧勉强说出了这么一句，在瑶回耳中却像闻所未闻一般陌生。

“什么是六欲，什么又是三毒？”瑶回如此一问，柳碧立刻头疼的扶额。

“六欲者，眼、耳、鼻、舌、身、意。三毒者，贪、嗔、痴。”清越的嗓音流淌在耳边，瑶回猛地回身，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帝俊，他的眼神很清明，很坦然，让瑶回顿时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抱歉，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瑶回拘谨的握紧自己的双手，她不敢抬眸看他，全身都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不懂的可以问，人不是生来就能懂各种道理的，更何况这些道理需要有足够的阅历才能懂，一时半会不懂也是正常。”帝俊缓缓道来，很有耐心。

“谢谢帝俊大人的解答，我以后会认真领会的。”瑶回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她很想赶紧逃走。

“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帝俊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暂时没有了。”瑶回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好吧，来日方长，希望你能早日悟道，再会了。”帝俊说完便扬长而去，仿佛他是一阵风，来去了无痕。

他早已离开，她却还留在那里，怔怔出神，直到柳碧那耐不住的走上前提醒她离开，她这才离去。

自那日之后，帝俊的每场讲道，瑶回都会参加，久而久之，她似是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只想着要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至于他到底讲了什么，她似乎从未想过去弄懂，只因她看见他的时候，她的心就能平静了，何须听道法。

四年时光，弹指而过，人在平顺的日子里总会觉得时间飞逝，一如后世的人们在读大学的时候，四年时光如同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对于瑶回来说，在这四年的美好时光里，她每日来往于日月山与西昆仑，不断的重复着这样简单的学习生活，她都要忘了今夕何夕了。她也想过要打破这样的生活方式，也许她可以更进一步的去接触帝俊，可是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总是望而怯步。毕竟，曾经他们同在屋檐下生活的时候都没什么进展，如今恐怕更是咫尺天涯，不过她不在乎，她觉得这样也好，她只需静静的看着他就好。

然而，世间一切都不会永恒不变，瑶回本以为自己将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岂料，只需一天的功夫，她的心思就全乱了。

那日，恰逢七月十五，像往常一样，瑶回和柳碧前往日月山，瑶回去听道法，柳碧跑去会情人。结果却让她们都失望了，瑶回接到消息说是帝俊和常羲的第七个孩子今日要出生了，帝俊不方便再来讲道，由太上真人代讲。

尽管很多人都是为了听帝俊讲道而来，但是，出于对道法的无上追求，很多人并不介意讲道之人临时换人，毕竟太上真人深得帝俊真传，且太上真人的**更为精炼易懂，很多人直接把他的讲述当心法来修炼，颇有精进。

只可惜瑶回却不这么想，她才不管什么道法不道法，精进不精进，她来此就是为了来看帝俊的，四年多的时光里，她半点道法都没参透，恐怕也参不透了，她想要的只是看到帝俊罢了。

这一刻，她因为帝俊的缺席而心乱如麻，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了。

“你说常羲的第七个孩子今日要出生了？”瑶回的冷脸让柳碧害怕，柳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勉强点头。

“很好，我倒要看看她能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瑶回的怒气堪比天上不断翻涌的乌云，如此天象之下生出的孩子能是怎样一个命运，她倒是很好奇。

“走，我们回去。”瑶回冷着脸一甩衣袖，柳碧忙不迭的召唤来羽车，二人乘车而去。

回到西昆仑，又是一番震天动地的响声，瑶回又不知摔碎了多少玉器，那都是她最近心情好的时候从四海八荒搜罗回来的，本来打算作为礼物送给帝俊的，现在再看着那些东西，她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幼稚的可笑。

“什么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哈哈，他自己都未能澄其心，又怎能劝导其他人！好一个六欲不生，三毒消灭，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倘若六欲不生，他还能和常羲生孩子！倘若三毒消灭，他对常羲的心又是什么！所谓的心静，不过是骗人的谎话！”瑶回歇斯底里的喊着，她不断的来回踱步，满眼怒火无处发泄。

没有人能劝导她，也不可能有人懂得她的心思，她在自己做的牢笼里徘徊，冲也冲不出去，只剩下困兽之苦，无处消散。也不知道她要挣扎多久，待到夕阳西下，她仍然没从困顿的情绪的里走出来，看的让人心急。

这一日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当太阳完全落山，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西王母独自坐在阆风巅上，静静的看向山下的一片黑暗，她的目力极好，可以穿透浓墨般的黑夜，看清一切。

往日的夜里，她也经常坐在这里冥想，四下里没有任何声响，她也不至于烦躁。可是今日却尤为不同，哪怕她坐在高高的山巅上，却听到山谷中不断传来的鬼哭狼嚎声，她那本就烦躁的心更加烦躁了。

“山下出了何事，如此吵闹！”西王母没有回头，不过她的一声喝令总会召唤一些夜猫子前来听命。

“回禀王母，今夜不知怎地，幽冥的好多鬼魂跑出来闹事，惊动了山中的走兽。”一个胆怯的声音传来。

西王母蓦然起身，她走到阆风巅的边缘，俯身看去，便见山间尽是鬼影重重，再仔细看倒像是群魔乱舞。很多恶鬼跑去民宅中，惊哭凡人，惊吓小儿，更有甚者直接依附在凡人身上，烧杀抢掠，为所欲为。

见此情景，西王母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低声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啊，也不知是谁引来的这么多恶鬼，真是应时应景！”

“听说帝俊的孩子今天出生了，是个女儿。”又是一个声音戏谑的说道。

“女儿，恐怕是个阴气极重的女儿吧。你们都去打听打听，天帝有什么动静，四海八荒的仙家又是什么情况，一有消息，速速报来！”话音一落，一呼百应。

“七月，你出生的可真是时候。”西王母仰天观月，那月色很是凄迷，映的西王母的脸形同鬼魅。

西王母后来收到的消息就是四海八荒被群鬼骚扰，不堪重负，希望天帝能够救援，可天帝却没有好的应急办法来阻止这件事。最后，还是扶桑台的十日提前了日出的时间，才在黎明即起之时，将群鬼赶回了幽冥，鬼门再次关闭。不过，依旧还是有很多的鬼魂们跑去凡间的阴暗之地，在那里留连忘返，也是从这时开始，七月十五成了著名的鬼节，鬼魂们逢此日必出门，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