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初遇师尊那一天 第36章 第 36 章

残光如羽，消去急急，跌坐在地的两人，耳畔萦绕的喧鸣声也在同刻褪去，身处的空间进入一种绝对宁静的状态。

段理泱率先缓过来，比起环顾四面的双眼，更先一步的是向周遭延伸的神识。

段理泱一手穿过她的腋下环在她后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江桃想抬起头，却发觉段理泱指尖力度比想象中的更大，仰起颌，勉强撇到段理泱凝息慎重的容姿。

她轻唤，发出不太舒适的音节，“段……理泱，你先放开我。”

“嘘！”段理泱仍旧锁着眉，目光视向前方没看她一眼，却叫她噤声，凶巴巴的。

平常的段理泱就是一副见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此时更甚，江桃像是打扰到了他，心中虽有不愿，但想到因为她，段理泱才掉到这间密室，也就轻嗅着他衣着的皂角香，用眼光勾描他衣襟处的纹饰，没再吱声。

“好了，没有危险。”没多久，段理泱略微松了口气，撤回大半神识将她放开。

自从禁林遇险后，段理泱就总是保持警惕，有一次他练完剑太累，倚靠大树睡着。江桃挨在他身边，嬉笑间想戳戳他的脸。还没碰到他，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已经架在她脖子上，自那以后，江桃再也不敢趁他休息逗他玩了。

江桃环顾，才注意到身在一间失去烟火气的旧居？

通过屋内厚厚的灰尘，随处可见的蜘蛛网能够判断出，这里已经空落很久很久了。

密室不大，却五脏俱全。

有床榻，桌案上有没烧完的蜡烛，和翻到一半的书，角落的架子上还依次堆放几面竹子编制的圆簸箕，里面码放着一株株干枯的草药，刚摸上去就轰然碎成了渣。

“什么都别碰！” 段理泱真想拆了她不老实的手，见了什么都想摸摸碰碰。

江桃和过分谨慎的段理泱想法完全相反，“这间密室我没来过，什么都不去调查怎么出去啊？放心吧，裴师叔说过，藏书阁里的暗室密道多是创建者的恶趣味，等待后辈摸索发现，不存在危险性。最多也就是找到密室的人，会在里面设下些唬人的小机关。”

不用猜都知道，能在密室设下吓人机关的闲人，除了无聊透顶的裴逸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段理泱起身，忍不了身上沾的浮灰，使劲掸了掸，举手投足见带起的风，激起沉寂在空气中的尘埃，呛得他掩鼻皱眉，“我师父告诉你的还挺多，看样带你来过不少次。”

躲远些的江桃笑他狼狈，“小时候心情不好，裴师叔经常会带我来这，师叔说他上学那会为了避免责骂，都会躲到某个密室藏起来，这里安静不会有人打扰，能让心情平复下来。藏书阁每个密室开启方法都不太一样，有的是按规律找书，有的是念咒，像挖掘潜藏的宝藏，很有意思不是么。”

她和裴逸之间，还有许多他没参与过的事，段理泱冷冷道，“有意思？你是不是过于散漫，难道不该想想要怎么出去？”

江桃还是一副天真烂漫模样，来到桌案旁，看了眼几乎被尘埃淹没的书，“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藏宝阁密室小组成员人手一份攻略手札，里面记录着所有已知密室的逃离方法，以防有人深困其中，虽然自行寻找离开密室的游戏也很有趣，但……呃……你好像不这么认为？”

兴致冲冲的江桃，见段理泱环手抱胸，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又缩了缩脖子把玩闹劲收了回去。

段理泱警告，“别浪费时间。试想一下傅师叔回到岛上没见到你会怎样？”

江桃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语未发，却如同说出无数句指责话语，沉着颜、低气压让她睡觉都不得安生的师尊身影。

“……耽误下去确实不太好，我来找找密室编号。”江桃一个寒颤，快步挪到东南角，这里摆放着几盆枯死的盆栽，她蹲下来翻找。

每个密室都有独属编号，一般都会刻印在东南角。

进展的很顺利，江桃很快得知密室编号‘五十三’。

当她游刃有余的翻开攻略手札，却发现‘五十三’号和为数不多的几间没找到密室的字样都是灰色的，说明此前没人来过，没有留下攻略。

江桃慌张，“怎，怎么会没有线索！？难道我们是第一个到达这间密室的人？”

“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段理泱扶额，制止住没有效率的江桃，“算了别折腾了，有时间折腾还不如靠自己。”

江桃不甘心的停下来，之前都是依靠裴师叔进出密室，从来凭借自身的力量走出去过。

江桃愁眉苦脸的，段理泱看着心烦，“用不着丧着张脸，不就是一些所谓的解谜，再怎么说我也是云镜域第一机关师的弟子，这种几丈见方的地方根本困不住我。”

很快。

段理泱就被打脸了。

段理泱施展显形清退咒，敲碎玉枕，点燃油灯，草药汁液浸泡药铂等方式，拼凑出六小节上古残语，好在课上有学，加上段理泱好钻研略知一二，虽无法完全理解这串拗口古语含义，但根据字形也能辨出读音。

本以为按照顺序读出密室就能打开。

可是，段理泱按顺序接连念了三遍，空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会轮到段理泱不得其解，如果不是密室有禁制，他真想挥舞长剑将这里劈开。

折腾半天的两人都倦了。

“休息一会吧。”江桃揪着他袖角，把清理干净的椅子让位给段理泱。

念咒耗费心神，更何况是深奥的上古咒语，面色发虚的段理泱推拒，“用不着，你先歇会我再找找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江桃不依，把他推过去按座在木椅上，“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急于找某种东西时，拼了命也找不到。等到不想找的时候，又会柳暗花明突然冒出来。”

段理泱惊于她的乐天，失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江桃，“我的话是认真的！”

“行，你说得对。”段理泱之前练了一天的剑，刚坐下疲惫之意就涌了上来，他靠着椅背，闭目捏揉晴明。

江桃灵光一闪，“对了。我记得你和我师尊经常通过传音联系，如果实在不行，不如求救师尊，大不了就是挨一顿责罚嘛……”

“你以为我没想到？”段理泱叹气，稍微动一下，年久失修的木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此处蹊跷，阻隔了我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江桃脑海中浮现他们变成两具白骨的惨状，脸色煞白，“那怎么办，我们不会一辈子出不去吧？”

“不会。”段理泱打消她的顾虑，“你忘了还有许承浣，当他发现我们长时间消失，一定会请来有能力的前辈坐镇，一想到还要靠许承浣，我就浑身难受，犯恶心。”

江桃抚胸，松了口气，“实在不行那就等吧。”

“等吧。”

安静下来时，静谧空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浅浅呼吸声。

江桃坐在较高桌面，双腿悬空，侧身看着阖眸浅憩的段理泱，浮尘伴光，像无风的雪缓缓下沉，一瞬觉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蛮好的。

段理泱紧了紧环抱的双臂，虽未睁眼，但似乎能洞悉一切，不耐道，“能不能别看了？”

“不能，我就看！”

段理泱，“？”

“……”江桃攒攒罗裙，再不看就没机会了，她想记住段理泱现在的容貌，“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段理泱，“什么？”

“你三天后就会离开的事。”

段理泱呼吸窒了一拍，慢慢坐起些，“你知道了？”

江桃往他在的方向挪了一屁股，“怎么不知道。虽然师叔和同砚们们都瞒着我，但我又不是不会瞅眼色，猜也猜到了。这些天从早到晚，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可你好像不打算说？是因为前几天惹你生气的缘故？”

“当然不是。我……早就不气了。”

江桃急了，“那你什么意思，准备不辞而别？”

“不是……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告诉你。”段理泱不习惯表露心迹，其实，是因为上次要走，江桃哭的梨花带雨，一见她哭就心慌意乱，他厌恶那种不能自控的烦躁。

“哼。”江桃不太相信他的回答，认为是推辞，“真好。我也想去出去。”

段理泱解释，“我又不是去玩乐的，是学习。”

“我知道啊，就是小小的酸一下。” 江桃停下了摇摇晃晃的双腿，顿了一会缓缓道，“我也想出去，去南疆。”

“……”段理泱知道有关江桃母亲的事情，一半是听她说的，一半是他早就得知的情报。

一开始他并不怜悯江桃。相反，憎恶她的一切。

直到相处，用眼看她，用心碰她。才逐渐磨去其中隔阂。

现在，段理泱还是不怜悯她，她不需要。

她没有被命运，变故击倒，依旧纯粹无瑕，似天边星，愈是浓夜愈是光耀。

段理泱只是心疼。

“我出谷后会帮忙打听有关于你母亲的消息。”

比起安慰的话语，还是做出些有效行动，对段理泱更容易些。

江桃摇摇头说，“我没事的，能做的师尊都做了。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修行，把其他几大门派的秘传之法通通学过来！”

“也是。”段理泱自愧，是他不自量力了，想为她做些什么，却忘了她的师尊是云镜域的无瑕仙君，不过段理泱没有纠结于这层小小的失落，很快又恢复寻常傲慢，轻轻弹了下江桃装着一堆乱七八糟想法的小脑门，“秘传之法这般容易就能学到那还得了？已经过去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我再来找找有没有新的线索，顺便试试你的‘柳暗花明’一法有没有成效。”

江桃跳下桌，“我也来和你一起找！”

“你慢——点。”

段理泱话还没说完，冒冒失失的江桃，就顺手打翻了点燃特殊灯油的灯盏，一滩半透明的灯油浇在摊开的书面，眨眼间，就燃烧起来。

还没等扑灭，书就烧成一堆灰。

段理泱眼尖，推去灰烬，捡出一张不受火光影响，藏在烟灰中的空白符纸，“难道说……开启密室的方法不是念咒，而是将咒文写在符纸上发动？”

上一刻还在为做错事苦恼的江桃又活了过来，靠在段理泱旁边，语中还带着歉意，“画符？不然让我来吧。”

“你来？”段理泱挑眉。

“怎么，上古语我也有学，书写不成问题，符箓课上的先生都夸我画的好呢，你看你看。”段理泱累了一天了，江桃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将功补过，可他明显不信任，又祭出乾坤镯中几张注了灵的小雷电符、清秽符、火雨符，给段理泱展示，彰显自身不俗的绘符能力。

“行，你来。符箓只有一张，如果失败就只能看许承浣什么时候发觉你我消失了。”虽说亲自上手，段理泱更放心，可她既然想表现，那就选择相信她，因为还有容错率。

江桃拿起笔无从下手，“这里有笔，但是没墨啊。”

“用这个。”段理泱将药铂放在她的面前，里头剩余药汁经过沉淀漆如墨，且具有灵性，用来书写再好不过。

万事俱备，江桃执笔长嘘一口气，抬起眼时神色都和以往不太一样了，呈现出少有的聚精会神。

她先用心过了几遍所绘字样，才正式动笔，她的笔风要比两年前长进许多，少了点稚嫩，多了点清灵。

十一个字节竖连成一笔，最后弯钩撇尽抽笔的同时，江桃体内灵力也在同一刻被符箓抽走，像在符箓中注入了生命，符箓翩翩飞到眼前，上面字节接连发亮，从墨色变成银光，无由头的风旋吹动着江桃缕缕墨发飞扬，蔟成小团的绒花摇头晃脑，可可爱爱。

上手去捉，符箓又似预判到她的动作，几个躲闪飞走，最终贴在靠南边的墙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霎时多出一扇狭开道缝的木门，从缝中可窥外界一线光。

江桃惊喜，“你看，你快看我成功了！！”

段理泱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也有些吃惊，江桃居然一次性成功，“做的不错，符箓课上的先生没白夸你。”

江桃满意轻哼小曲儿，随手擦掉额头因为紧张，和耗费灵力产生的汗珠，“我倒是要看看这扇门通向那儿！你说，会不会一眨眼就到了扶月岛？”

段理泱叹息，“别急等我一起。”

可是，令两人没想到的是。

“哎？等下……？！”江桃刚把手放在门扉上，木门就不由分说的自行开启，光辉骤闪，身体就像被磁铁吸引了一般，猛地被光拽走。

“江桃？！！！”

这一次，段理泱没能及时抓住她的手，江桃从他眼前消失。

他拼命的敲砸南墙面上，已经消失的门，直到双拳染血。

因为那一霎，段理泱清晰的看见，门扉外的光景，不属于朽天谷的任何地方。

安排小桃子出谷小小冒险去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