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儿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非常热闹。
孟常和施姿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活泼可爱的女儿,不由得相视一笑,然后轻轻碰了下酒杯。
这个场景被孟槿看到,她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熠熠生辉的光芒。
孟槿对来到她身侧的孟椿偷偷说:“你看我爸爸妈妈!”
孟椿循着她手指指的方向望过去,而后又听孟槿格外开心地问他:“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孟椿“嗯”了声。
他并没有敷衍。
他们确实很般配,郎才女貌,宛若天生一对。
孟槿也遗传了她父母的优良基因,长得非常漂亮,精致的如同一个洋娃娃,特别惹人喜爱。
孟槿再一次笃定道:“我爸妈以后一定会复婚!”
“我希望他们早日复婚。”她望着父母眉眼弯弯道。
孟椿问她:“这是你刚才许的愿望吗?”
孟槿天真地点头,“是呀!”
然后她就好奇地问孟椿:“你许了什么愿望?”
孟椿一本正经地说:“你叫我‘哥哥’,我就告诉你。”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想法也很简单。
他就是想和她拥有牢固的羁绊,而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亲情就是最好的羁绊。
所以孟椿真的很想做孟槿的哥哥。
尽管只是干哥哥。
他希望得到她的认可,希望她愿意叫他“哥哥”。
孟槿毕竟是受宠的大小姐,难免有点傲气,虽然表面还算温顺,但骨子里少不了叛逆。
听孟椿这样说,她还偏就不叫了。
孟槿哼了一声,叫他:“孟椿。”
孟椿:“……”
小孩子玩闹的时候,孟常和施姿在唠家常。
孟常问施姿最近怎么样,施姿笑了下,说:“还挺好的,明明忙的脚不沾地,但却觉得比恢复单身之前轻松多了。”
孟常说:“那是因为没有让你失望的人存在了。”
他们离婚之前,孟常因为工作经常顾不上家里,当导演的,出去拍部戏最起码要几个月,而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只能由施姿独自照顾家庭照顾孩子。
施姿时常觉得自己像个单身母亲,什么都指望不上孟常,孩子似乎是她一个人的,孟常不用负责一样。
可他明明是她的丈夫,家是他们共同的,孩子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凭什么要她独自承担所有?
她心里有怨气,这种情绪积累着,最终爆发。
她受不了常年的丧偶式婚姻生活,也不想让婚姻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更不愿意与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因为一场婚姻就成为仇敌。
所以她提出来离婚。
她要从这种不健康的婚姻关系中逃离。
孟常是挽留了的。
他们不是没感情,他不想就这样和爱的人分散,也不希望孩子从小就再也没有完整的家。
可也正是因为有感情,施姿才不愿意再继续消磨下去。
决定离婚的那天晚上,他俩谈了很久。
两个人心平气和地沟通,孟常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了。
但,他不可能放弃导演这个职业。
他很热爱他的职业。
这也意味着,他没办法全身心地回归家庭。
于是,他最终选择了不再挽留。
他放她走。
施姿的所有要求孟常都答应。
包括孟槿要跟着她,户口迁到她的户口上。
他甚至已经擅自在心里答应了施姿要给梦梦更改姓氏的要求,但施姿却主动告诉他,梦梦的姓氏不改,就跟他姓。
两个人离婚后,退回了一种类似于老友关系的平衡。
他们见了面依然会和原来一样说笑,打电话联系彼此也基本都是和女儿相关。
因为离了婚,孟常不再是她的丈夫,施姿反而对他宽容了很多。
他有时间来看女儿,女儿高兴她也高兴,他忙到只能打个电话过来问候女儿,施姿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
施姿抿了口红酒,嘴角轻翘着对孟常说:“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了。”
“之前因为你是我丈夫,我没办法不对你产生期待,所以也总失望,现在我们断掉了夫妻这层关系,你就只是梦梦的父亲,对梦梦尽责就行。”
“哦对了,”施姿扭脸看向孟常,告诉他:“我往前打算去海城工作定居,暑假过后梦梦就跟我去海城那边,学校我最近还在看,想帮她挑个好点的小学。”
孟常没想到施姿要离开沈城,一时有些错愕。
“怎么突然要离开?”他问。
施姿笑了笑,说:“那边有个更好的工作机会,不想错过。”
施姿是学服装设计出身的,本来在一家公司做首席设计师,但嫁给孟常后,因为结婚生子当了几年全职太太,今年年初和孟常离婚后才外出工作,好在还算顺利。
现在又有一个跳槽的机会,对方开的条件很诱人,所以她才决定离开这儿,去奔更好的前程。
“机会不等人,去吧。”孟常温声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施姿和他碰了下酒杯,说:“好。”
夜渐深,来家里做客的小朋友们陆陆续续被他们的父母接走。
最终,院子里只剩下这一家人。
孟槿和孟椿被一堆礼物包围。
这堆礼物都是她的小伙伴们送给她的,孟椿只有三个礼物,干爸送的、施姨送的,还有孟槿送的。
孟槿很大方地对孟椿说:“这些礼物你随便挑,想拿几个拿几个。”
孟椿摇脑袋,拒绝道:“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孟槿就随手拿起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直接往他怀里塞。
孟椿招架不住,讷讷地环抱住她强硬送给他的礼物。
“我们对半分,一人一半。”孟槿语气霸道,不容他反驳。
孟椿望着她,忽而弯眸笑了起来。
两个小孩开始拆礼物。
包装精美的礼物有各种玩具玩偶,还有女孩子喜欢的漂亮小饰品。
拆完后,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们。
孟椿和孟槿也拆开了孟常和施姿分别送给他们的礼物。
孟常送的是一套文具和一款书包,给孟槿的书包是粉色的,送孟椿的书包是蓝色的。
施姿送的是衣服和鞋子。
她给女儿挑了一条非常精美的粉色公主裙,还有黑色的小皮鞋。
施姿给孟椿买的是一身简单大气的白色半袖的黑色短裤,鞋子是白底黑面的名牌款。
最后就只剩孟槿送给孟椿的礼物还没拆。
孟槿问他:“你不拆吗?”
孟椿很爱惜地抱着她送给他的礼物,对她说:“我晚上睡觉前再拆。”
“有什么区别吗?”孟槿很不解。
对孟椿来说,有很大区别。
这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不管是什么,他都很珍惜。他想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再悄悄拆开。
孟槿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好奇,也没强求他现在必须拆掉。
拆完礼物的小姑娘跑到父母那边,主动爬到施姿的腿上,让母亲抱着自己。
已经十来天没有见到母亲了,孟槿心里其实很想母亲。
这会儿她乖乖地依偎在母亲怀里,轻声撒娇:“妈妈,你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施姿笑着叹气,回她:“妈妈一会儿还要回去加班工作呢。”
孟槿觉得很委屈,眼睛一下子就变得红红的,她抬起手,紧紧搂着施姿的脖子,仿佛这样母亲就不会走了。
施姿感受到了女儿的情绪,她试探着问:“要不你今晚跟妈妈回去睡?”
孟槿很不理解地问:“为什么妈妈不能在这里住下来呢?这儿也是你的家啊。”
施姿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女儿,这儿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孟槿可怜兮兮地小声说:“就差你了妈妈,你来了我们一家四口就聚齐了。”
在孟槿这里,父亲认了孟椿当干儿子,孟椿就是她的家人了。
哪怕只是口头认,并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而她的“一家四口”,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心弦波动。
孟常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孟椿,他还抱着孟槿送她的那个礼物。
这个礼物他都抱了一晚上了,就连吃饭都没放下。
孟常伸手摸了摸男孩子的脑袋,然后又扭脸瞅了眼施姿,目光里藏满了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诉说的深情。
孟常望着施姿的时候,孟椿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孟椿觉得很熟悉的目光。
他之前经常在父亲眼中看到。
有好多好多次,父亲在看母亲的时候,就是现在干爸看施姨的这种眼神。
孟槿还在跟施姿嘟囔:“以后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生活不好吗?”
施姿搂着她,沉默地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些什么,有的事情小孩子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就像,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好好地在一起生活。
夏夜弥漫着热意,没有一丝风吹过,空气恍若凝固,不再流动。
在一片沉寂中,孟常低低的声音响起,他对施姿说:“今晚住下来吧,跟梦梦一个房间。”
施姿轻叹,应了下来。
孟槿瞬间开心不已,她晃了晃腿,让母亲唱歌哄她睡觉。
施姿便轻轻地吟唱起来:“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标注]
孟槿在母亲唱的温柔曲调中渐渐入睡。
而坐在孟常旁边的孟椿也困倦地开始打盹儿。
孟常发现,就把打瞌睡的小男孩抱了起来。
孟椿惶然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礼物盒子抱的更紧。
孟常压低声音温柔地说:“是干爸。”
他轻轻拍着他的身体,哄他入睡:“继续睡吧。”
孟椿在孟常怀里闭上眼,耳边响着施姿温柔的轻吟浅唱,很快又陷入昏睡。
两个孩子没一会儿就都睡熟,孟常和施姿又坐在院子里低低地交谈着聊了会儿天,然后才先后起身,把孟椿和孟槿抱回他们各自的卧室。
之后,施姿在孟槿的房间里,和女儿一起睡觉。
孟椿在孟常把他抱回房间时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他一直闭着眼睛继续装睡,直到孟常离开,才缓缓睁开眸子。
孟椿扭脸看向被孟常放在书桌上的礼物。
须臾,他坐起来,光着脚丫下了床,来到书桌前,伸手捏住丝带的一端,慢慢地拉扯,而后丝带松散。
孟椿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里面有一张贺卡和一个装着礼物的盒子。
孟椿捏着贺卡,想了几秒后,还是先打开了盒子。
他拿出礼物。
这是一个水晶球音乐盒,水晶球里有一个很可爱的雪人。
孟椿试着拨开开关,在《生日歌》地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水晶球里忽然大雪纷飞。
他怕音乐吵到家里的其他人,又急忙关了开关。
孟椿把水晶球音乐盒放下,拿起那张贺卡,翻开。
里面有孟槿写给他的话。
她的字透着这个年纪的稚嫩,送给他的祝福诚挚又纯真。
她在贺卡上写的是——
我听爸爸说,南城的冬天是没有雪的,所以我才想送你这个有雪人的水晶音乐盒。
只要你打开它,它就会为你唱着生日歌下雪。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很有yuán份呀?你和我都姓孟,名字都是木字旁,生日居然也在同一天。
黑黑,以后的每一年,我们也像今天这样一起过生日吧!
祝你生日快乐!!!
孟槿
1996年7月21日
孟椿坐在书桌前,捧着这个张贺卡看了好久好久。
眼泪不知何时盈满了眼眶,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孟椿突然特别想爸爸妈妈,胸腔内不断膨胀着发起热,灼得他心口滚烫。
他怕哭声吵醒他们,紧紧咬着嘴唇,却还是有潮湿的声音泄漏,如同受伤的小兽在难受地呜咽。
好一会儿,孟椿渐渐稳住情绪,他擦掉滴在贺卡上的液体,又抬起手,用手背蹭去眼睛上沾的泪珠。
孟椿把这张贺卡小心妥帖地藏好,然后抱着水晶球音乐盒走回床边。
他把它摆在了床边的柜子上,这才上床去睡觉。
.
半夜时分,孟常习惯性地起床去看两个孩子有没有踢被子。
在推开女儿房门踏进来走到女儿床边后,他看着拥着女儿躺在床上坠入沉睡的前妻,才从迷糊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因为今晚有施姿睡在身边,孟槿老实了很多,并没有踹被子。
孟常在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相拥入睡的母女。
随即,他轻轻地带上房门,抬脚去了孟椿的房间。
孟椿睡觉很安分,不怎么踢被子。
而且自从有了孟槿给他的那只小熊玩偶,他每晚都会抱着小熊睡觉。
孟常走过去,帮孟椿稍微往上拉了拉被子,然后才借着窗外的月光注意到,梦梦托他给椿椿买的礼物,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拆开了。
那个有雪人还会下雪的水晶球,现在就摆在他的床头柜上。
看来椿椿很喜欢梦梦送他的这个礼物。
孟常欣慰地勾了勾唇,然后就悄悄离开了孟椿的房间。
平常半夜醒来,给两个孩子盖好被子后,孟常再回到卧室,倒床上就能睡着。
但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重新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后孟常打开台灯爬起来。
他独自坐在床边,两腿敞开,弯着腰,手臂搁在腿上,开始抽起了烟。
一直到天亮,他都没再合眼。
早上,孟槿和孟椿起床洗漱完毕,俩小孩先后从卧室出来,走出北房,沿着回廊去餐厅。
孟槿一踏进餐厅就看到了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父亲在旁边帮她拿勺子。
这幅场景让孟槿很欢喜。
施姿知道孟槿喜欢吃她做的鸡蛋羹,所以今早她才特意亲自下厨给女儿和孟椿**蛋羹早餐。
等施姿和孟常把两碗鸡蛋羹分别端到孟槿和孟椿面前后,孟槿就特别开心地提议:“爸爸妈妈,你们复婚吧!我和哥哥给你们当花童!”
孟常和施姿皆一顿,就连孟椿都愣住了。
孟槿还在兴冲冲道:“你们复婚后,我们家每天早上就都能这样一家人一起吃早饭啦!”
孟常没说话,施姿摸了摸孟槿的脑袋,直接转移话题,笑说:“先吃饭,吃完妈妈给你梳头发。”
她说完,就去了厨房端她和孟常的早餐。
孟常随后也跟着施姿去了厨房。
餐桌前只剩下孟槿和孟椿。
孟椿这才低声问她:“你刚才叫我什么?”
孟槿这次没有跟他唱反调,眉眼弯弯地坦然道:“哥哥呀。”
孟椿感觉自己左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剧烈到快要炸了。
身体里仿佛有个小人在疯狂跳舞,表达着他难以言说的喜悦。
他有点得寸进尺地说:“你再叫一声。”
孟槿今天很高兴,并不和孟椿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听闻便又喊了他一次:“哥哥。”
她的声音很清透,脆生生的,格外悦耳动听。
孟槿根本不知道,被她视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孟椿来说,却是一道巨大的里程碑。
她心甘情愿叫他哥哥了。
他开心的简直要飞起来。
此后,他一辈子都没忘记,1996年7月22日那个早晨,孟槿叫了他第一声“哥哥”。
标注:《鲁冰花》曾淑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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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春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