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的秘密 第23章 2单元二楼（番外）

今天太阳真亮。我伸手关掉闹钟。又要起床做早饭了。我讨厌早起，也讨厌做饭，更懒得给那畜牲做饭，这一年里的每一个早晨都是疲惫的，但今天不太一样，我一醒来就察觉到了，我很兴奋，不不，今天算是格外兴奋，这么说也不对，怎么能表达我的兴奋呢？我没什么文化，没读过几年书。她跟我说，你念书能有屁用？能在床上勾住让你吃饱喝足的男人才算本事！对，我后来跟她说，这句话是对的。上课有什么意思，你出来，哥带你下馆子，保你吃饱喝足！

我穿上拖鞋，去厨房做早饭。太阳真亮，很有希望的样子。他还没起来，每次周末，他都会多睡一会儿。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不然我还要想借口留下他。我想着今天肯定会顺利，毕竟我都筹备了五年了。但奶奶说——别以为老天爷会帮你，你以为你是谁？

我总是在各种紧张的时候想起死老太太，我说“我总叫她死老太太，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死，金林到旧勺子最快的车也得一天，到时候我一定要买最早车次的，早点儿回去见证这件开心的事。”和我一块儿打工的女生坐我对面，她脸上的表情真让人烦，她说我嘴硬，到时候我肯定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不屑解释，这种爹疼娘爱的人能懂什么？管事一下子抓住我的手，他问我你偷偷摸摸往她杯子里放什么？我说我自己要吃泻药，我看错杯子了。

好歹做点儿样子，我得煮锅粥，要先点开火，火往往是“砰”地一下之后出现的，我敢说这是最吓人的场景，看见火的时候我总能回忆起那一小团火药爆炸时的感觉。做饭这种事做多了一定会变丑，炉子上的火能把脸上的水分都吸干，这是老田说的，他还说，有钱干嘛要自己做饭。

我一直对火有恐惧。小拇手指前面那截得好好处理，不然就得切掉了，等你家里人来了去交个费。天呐你这是自己切的？你这小孩儿胆子也太大了，可惜了，纹的鸟头没了。她问我你手指头上那是什么？我说是纹身，她说还行，至少没让人白睡，她告诉我，让人睡了可不能白睡。

小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餐桌旁看着我，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瘦了吧唧的，这几年我没少给他喂有营养的东西，毕竟我儿子要用他的身体复活，但他一直也不长肉。我突然想，我儿子复活后，他会去哪儿？

小宁一直在那里不说话，原先他站在凳子旁边，后来他坐上去了，手里摆弄着一个坏掉的变形金刚。

“小心点儿，别磕破了手。”我说。

“哦。”

他乖乖地把玩具放了回去。

怎么会这么乖？这是我养的吗？

“妈妈？”

他又走了回来，这次站到了我身后，拽我的衣服。

“往后点儿，小心火。”

小宁站远了两步。

最近没睡好，心脏总是突然疼两下。

“妈妈……”他总是吞吞吐吐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他。

他又揪上了自己的衣服，憋了半天，说：“没事。”

看来真是要去医院，这心脏怎么没完没了的疼。

“没事就自己去玩会儿。”

他回房间了，门关上，厨房里又剩我一个人了。

我知道他磨磨唧唧地要说什么。

他讨厌宋赤飞。那畜牲谁不讨厌？我也讨厌，不光你讨厌，我儿子肯定也讨厌他。你不知道我还有个儿子吧，你们还是同一天生日呢。没错，同一天生日，对，你怪不上我，这都是你的命，你有你的命，我有我的命，我儿子也有他的命，他的命还没完，他得回来，我得靠他过好日子去，都是宋赤飞！要不是他我早过上那种日子了！有钱干嘛要自己做饭？我也就见过那孩子几次，每次都跟个脏猴子似的，但总归是男孩儿，脏点儿有什么。男孩儿值钱，这是我奶奶对我说的。我可没精力再管一个吃白饭的。这也是她说的。

一只灰毛小鸟落到窗台上，不知道对着哪儿啾啾叫了两声，我伸手赶走了它。锅里的粥要扑了，我把火关小了点。刚才那是乌鸦吗？乌鸦是不祥之兆。不不不，应该不是乌鸦，乌鸦要更大一些。这都是迷信。听说早就有人给乌鸦正了名。鼓灵山的那个大师也是迷信。书上说，你照此方法做，定能让你儿子起死回生。大师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怎么一岁了还不会说话？叫我妈妈，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我把粥盛出来三碗，放到餐桌上，然后我到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到两个玻璃杯里。一杯是给小宁的，我放到他的位置上，这孩子要多补点身体。我又把另一杯放到宋赤飞的位置上。

我看着我房间的那扇白色的门，脚步轻快地往那里走，我的手指尖随着我的行走划在餐桌的软垫上。脑子不正常啦，这你都信。算了，我市中心有一套房给你。你这么年轻赶紧再生一个，这么多年就没认识其他有钱的？一个月再给你六万抚养费。你好，我是宋赤飞，是一名老师。妈妈，我们以后都不回金林了吗？妈妈，宋叔叔总摸我。姐姐，你是我妈妈吗？奶奶说你是我妈妈。你妈那个短命的，自己死就算了，还把我儿子一块克死了。

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里面的透明小塑料瓶，拿着，回到餐桌旁，站在宋赤飞的位置，打开塑料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他的牛奶里，卖药的人说了，牛奶能中和掉药的异味。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坐在凳子上等了十分钟。

这是他活着的最后一顿饭了，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预感？人哪能晓得自己吃的哪一顿饭就是最后一顿了？你爸妈在家里吃了两个肉包子，出门就给大车撞死了！他们倒是轻松了，我还得养你这么个赔钱货。

隔着墙壁和门板，我听见宋赤飞的闹铃响了，还在响，停了。

59秒后，他像往常一样走出来。

“先去洗漱，然后吃饭吧。”

“粥好香，辛苦你了。”

我笑了笑，然后叫小宁出来吃早饭。

我坐在我的位置上，耐心等着我的男朋友和我的儿子也坐到他们的位置上，在我的引导下端起牛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