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祠堂。
姜妚挨了六十板子,已经走不了路,是被抬回来的。
姜婕挨了二十板子,还能帮忙扶着二妹。
她俩现在跪在祠堂里,在抄家规。
妘管家在一旁看着她俩,不过对她俩偷偷用手肘撑着桌子的事也视而不见,她向来对她们很宽容的。
姜婕将抄好的一页纸递给二妹,说:“你歇会儿,这是我拿你的笔迹抄的,算你的份。”
“姐,不用担心我,我抗打,就是再来六十,一样生龙活虎,信不信!”姜妚咬着牙跟姐嬉皮笑脸,装出轻松的样子,其实她挺疼的,但是她能忍得住,连叫都不会叫出一声,她就要做全姜家最硬气的人。
“都怪我连累了你,国公府要是我亲自去的就好了。”姜婕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为难。
姜妚说:“姐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是我连累的你,要不是我在国公府救美,母亲也不会给你娶亲,现在骑虎难下了。”
姜婕摇头,说:“看娘的意思,是早有此意,不管你救不救,那门亲事都得是我的……”
姜妚说:“不用安慰我了,就是我连累的你!从小我就连累你……六岁那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六岁那年盛夏,她俩看学院同窗们都下学后去放风筝,她们也很想去玩,但是母亲不同意,因为母亲不喜欢风筝。
风筝这种东西,放了线任它飞,想去哪就去哪,哪里容得它自由?飞得远了,线都断了,更是荒唐!
她俩不懂为什么不许,于是等到天黑,偷偷去花园放风筝,却意外撞见两个小厮在苟合。
她俩装作没看见,收了风筝回去睡觉了,这不是她俩第一次撞见下人们苟合,女男或者女女男男,府里白天压抑到极限,整日对人要打要杀的,人都活在高压之下,所以下人们你情我愿我的事,她们也不打算声张。
却没想到,这事还是被发现了。
那夜花园里的十个小厮都被扒光了跪成一排,要她俩指认到底是哪两个。
其实她俩也没看清,毕竟人都是赤身裸|体的,长得都差不多,月光下也没仔细看就走了,现在是真的认不出来。
于是母亲下令,从左到右,挨个刑讯,就当着她俩的面,用的都是战场上审讯俘虏的残忍手段。
从第一个开始,她俩就被血腥残暴的场面吓傻了,她俩才六岁啊!
有了前车之鉴,那两人更不敢承认了,他俩藏在十人之间,心存侥幸的希望能苟活下来。
而她俩抱在一起,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可是耳边的惨叫和骨头断裂声音还是不断传来,加之闭上了双眼,那些声音直接被无限放大。
声音变成了种子,直往她们心里钻,钻进去后,化为无形,但恐惧的种子已经埋在心里了。
姜妚见长姐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她顶着巨大的恐惧睁眼,想拖着姐姐赶紧逃,但被母亲下令按回来,她又哀求母亲别打了,但母亲下的命令从来没有收回一说,她又哀求还活着的几人赶紧招吧!不论是谁!赶紧招了吧!再打下去,他们所有人都得惨死……
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活着的人从推给死了的人,再到互相攀咬,都想推别人出去送死,以至于阻止这场残暴的杀戮。
姜妚是真的认不出是哪两个,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死,她只得随便去指已经死了的两个,说是他们。
但母亲已经不想听了,这十个,她全都不想再见到了。
当夜,长姐就得了一场大病,高热三日,醒来后,再见到男子就会害怕发抖,一旦看到男子赤身裸|体就会呕吐。
那个血肉横飞、满地脑浆的场面就成了姜婕的噩梦常驻。
再也挥之不去了。
姜妚自责了十一年,如果那天她不提议去放风筝,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样的事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放风筝是你提的,但是夜里去花园是我提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姜婕知道二妹又在自责了,这些年来,她困在恐惧中,而二妹也困在自责中。
她俩谁都不能自由。
妘管家见她俩又抱成一团,过来好心提醒:“天黑之前各抄不完一遍,两位小姐可没有晚饭吃。”
姜妚松开搂住长姐的手,抬头问:“妘姨,娶亲这事真的一点都不能商量了吗?长幼尊卑只是母亲的借口对不对?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姜妚还是觉得事情蹊跷,而妘管家是和母亲极为亲近之人,想必她会知道内情。
妘管家的右手捏了捏无法抬起的左臂,半蹲下来,看向已经放下笔的两位小姐,压低了声音,说:“家主今年从诏狱那边得知大小姐竟然恐惧男子,家主深为不信,认为是大小姐矫情的很,所以偏偏要将嬴家公子嫁给大小姐,家主要看看,大小姐是否真的如传言一般懦弱。”
姜妚睁大了双眼,问:“母亲早就……”
她问的是母亲早就得知长姐的事,而妘管家却以为说的是嬴家公子。
于是妘管家回答:“半个月前,嬴家公子出阁,画像也送来一份,家主看他长得貌美,当场就打算给大小姐娶来。”
刚才她们俩抱成一团,一直说怪我不怪你的,妘管家便以为是娶亲的事,所以将这事一并偷偷告诉她们,省得她们把自责抢来抢去的。
妘管家算着时辰,家主应该离府了,她便放水离开了祠堂。
姜妚姜婕趴在了地上,得了口喘息。
“你看,我说不怪你吧,反而今天连累你挨打,怪我。”姜婕说道。
“好,算姐抢赢一次。”姜妚趴在地上,下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又转过头,侧脸枕在手臂上,看向长姐,问:“那姐怎么打算?”
她这样说着,心里发酸,她真的很喜欢嬴行止,他容貌好看,身材又好,性子又有趣,可是现在母亲因为长姐的事,非要将嬴行止嫁给长姐。
姜婕用手给二妹背上的伤口扇风,让她缓解一点疼痛,同时说:“既然是诏狱那边传来的消息,看来是我避开不审男犯人的事被母亲得知了。看母亲的意思,就是非要治治我的‘毛病’。我准备成婚当日逃跑,我和你嫂嫂私奔吧,到时候满堂宾客至,母亲骑虎难下,定会让你替我拜堂,咱们俩都得偿所愿了。”
“私奔?你疯了!普天之下,你能逃到哪里去?母亲进趟宫,你会被全国通缉的,母亲肯定能抓你回来,到时候母亲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光是你,还有阿媱嫂嫂,她肯定会被母亲虐杀的!姐,你做这些该不会是为了成全我吧?”毕竟长姐若是不喜欢,直接不碰嬴行止就行了,何必逃走呢?于是姜妚咬着牙,说出一句极其违心的话:“我……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啦……”
她怎么不喜欢!看他第一眼时,就想当场抢走丢到床上狠狠欺负来着!
但是姜家没必要做欺男霸女的事,因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得到。
现在来想,还不如当场就霸占了他!
母亲再强势专横,再能指鹿为马,也做不出将已经是姜妚的人再强塞给姜婕。
现在姜妚就是后悔!
如今她俩都被禁足,府里被重兵把守,只有成亲当日骑马去嬴家迎亲那日才有机会出门了。
“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啦,我绝不会背叛你嫂嫂的,我谁也不娶!我意已决,母亲还不知道你嫂嫂的事,私奔确实太孤注一掷了,我不能让她死在母亲手里,所以我只逃一日,等你拜堂成亲洞房后就回来向母亲请罪,你有一日一夜时间,把握好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完,姜婕重重地拍了二妹的手,她的神情犹如两军阵前托孤一般决绝。
“姐,你……”姜妚犹豫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个字。
“怎么?你还怕被母亲罚啊?不是你说过的吗,‘美人身上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你能生米煮成熟饭……咱俩都能得偿所愿了。”
姜妚才不怕被罚呢,她都被母亲罚习惯了。
挨打养伤是一时的事,得到美人是一世的事。
既然如此,那她就放下心里的芥蒂了。
插个眼,这里有章女主姐俩小时候番外,会详细描写。
强势的大家长才不信你有什么喜好或是厌恶,一律都是矫情,看我一副猛药给你治好就完了。(鉴定为:真)
姐俩计划的不错,揣摩母亲的心意也没错,但忘了一件事,那边那个可是真·烈夫,本就是男德模范生,再被四个变态教习公公磋磨“教导”了一个月,已经buff叠满了。
下章大婚,前排提醒,礼单有1w两被挪走平账了,再前排提醒,江南分号抓姚掌柜时,还跑了一个,至今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准备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