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妚一觉睡到天亮,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
昨晚过的心情很好,她拒绝小倌服侍自己穿衣服,因为她喜欢自己穿,在府上也是如此。
姜妚将腰封戴好,随手摸了摸,那只白玉铃兰的耳环还在,随口问了小倌的花名,她决定下次来还点他,但是等她出了南风馆的大门,被风一吹,又把花名给忘了。
她博闻强识,账册过目不忘,唯独这些花名,左耳听了右耳就忘了,主要是太多了,就跟姜家家规的名头一样,又多又冗杂,主要是十分反人性,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不用走心。
这两者大不相同,一个让人开心,一个人让人添堵。
姜妚的马车是和母亲的马车前后脚到姜府的。
姜妚顿时紧张起来,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紧张,她将束发拢了拢,问向坐在一旁的阿妩:“我脸上脖颈上没有口脂印子吧?”
阿妩抬手将二小姐头上插得有一点点歪的发簪正了正,“没有。”
“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姜妚下车过来行礼,见到父亲早就等在门口,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长街,心里狐疑长姐怎么没回来?她又看了一眼身后紧跟半步的阿妩,眼神询问:没通知长姐吗?
阿妩眼神回答:已通知了。
姜母年近四十,眉眼间全是狠厉,当年跟女帝打江山时,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所过之地皆是屠城,战场上也不讲信用,俘虏投降了也一律坑杀,女帝遇刺,她带人立地屠五里。现在虽已不带兵打仗,但那股狠戾半分不减,反而随着年岁增大,愈演愈烈,有母亲在府上,府里所有人都得吊着一口气活着,生怕哪口气喘错了被发落。
“打哪回的?”姜母的语气恐怖得总是像诏狱里撬开犯人嘴的刑具。
“钱庄,昨儿处理江南分号的姚掌柜到深夜,就没回府,阿妩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姜妚尽量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回答。
阿妩跟着点头圆谎。
“你长姐呢?”姜母的语气冷漠,她已经将女儿看穿了,但并未戳穿。
姜妚心里不安,刚才的镇定装不住了,“许是诏狱有事耽搁了吧……”
此时,姜婕从府里快步走出来,说:“母亲,我起晚了,迎接来迟,母亲恕罪。”
姜妚替姐长出一口气,还好长姐回来了。
一行人回了花厅,父亲坐在上座左侧,姐妹俩坐在下面,两人互相看来看去,眼里都是惶恐不安。
姜母换完衣服回来,三人齐齐起身。
母亲坐下,父亲才坐。
她俩还是站着,从母亲的表情就看出几分端倪,毕竟母亲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怕是在半路就对家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毕竟国公府的事闹那么大。
那就直奔主题,别浪费时间了!
“谁先招?”姜母挥手,示意下人都出去,门也关上了。
姐妹俩跪下,姜妚抢话说:“母亲,是我好奇想去国公府玩玩,便私自扣下了长姐的拜帖,长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嬴家的小公子也是我抱的,求母亲……”
“停!事情,一件一件说,你俩,一个一个发落。带上来!”
门开了,妘管家带着门房进来。
妘管家以前是母亲的贴身武婢,曾在战场上为母亲挡过一刀,左手臂膀至今抬不起来,是母亲在府上极为信任的人,和母亲一样冷脸,但对她们姐妹都是能抬一手就抬一手。
门房跪下指认:“是大小姐取走了拜帖。”
门房被妘管家带走了。
姜妚觉得失策,说错话了,她不知道这回事,长姐也并未提起,她还以为拜帖是国公府直接交给长姐的,反正也是打算直接认的来着,她们就没幻想过拜帖这事能瞒过母亲。
姜婕只得说:“母亲,是我不想去,我瞧国公府嫡女不顺眼,见面实在怕打起来,便央求二妹替我去的。”
姜母点点头,竟然“夸赞”一句:“这倒是个好借口,比刚才那个蹩脚的理由顺畅多了,那接下来说说,你脖颈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时间,姜婕伸手摸自己的脖颈,姜妚看向长姐。
不是,隔着这么远,长姐还低着头,母亲这也能看到?!而且这伤痕都很淡很淡了!
姜母虽然年纪已大,仍旧耳聪目明,尤其是对身上的伤啊的,十分敏感。
“我抓的!”姜妚举手抢答,说:“我和长姐打闹,不小心抓的。”
姜母仍旧语气冰冷,她不管说什么话,语气都没有温度,让人猜不出情绪。
“这个借口就很一般,姜家家规第四百五十一条和第六百零三条分别是什么?”
姐俩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尽管从小到大抄过无数遍,都记不住,别说罚抄了,就是拿刺青扎在她俩身上,拿烙铁烙在她俩身上,一样记不住,本就不想记,所以极为抗拒。
姜父见妻主看过来,顺从回答:“禁止说笑、禁止打闹。”
姜妚再次举手,说:“母亲,我的错,要罚罚我,我先招惹长姐的,长姐都没还手。”
姜母说:“这几件事等一并再发落你。”说完,看向身侧,姜父说:“准备三书六礼,给阿婕娶亲,夫家是嬴家的长子——嬴行止。”
姜父:“是。”
姜母其实在半月前,嬴行止出阁,嬴家给各家送来画像时就看中他了,当朝以男子颜值为最大的考量,她这半个月就全城搜罗有没有比这更好看的,搜了半个月也无出其右,今日回来又听说嬴家祖母的情况,于是决定先早早去向女帝求得赐婚,将嬴行止早日娶回来做女婿。
“等等!”姜妚急得几乎要站起来了,但好在长姐拉着她,才没逾矩站起来,“母亲!是我抱的嬴行止!要娶也是我娶啊!得我对他负责啊!长姐又没去,长姐娶他算怎么回事啊!”她一连喊道,什么回话的规矩这一刻都抛之脑后了!
今日就是被母亲责罚,她也要争取,反正今日左右也是要挨打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且她都答应了要娶小美人,不能食言啊!
姜婕一边按着几乎要跳起来的二妹,一边克制着说:“母亲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愿,我不想娶他!我不喜欢他!既然二妹喜欢,为何不娶给二妹?”
“喜欢?你们两个有什么资格谈喜欢?婚嫁之事,向来都是母父之命,由得你喜欢与否?我姜家向来最讲规矩,你一日未娶,阿妚便一日不能娶,这就是长幼尊卑。”说着,姜母看向坐在一侧的姜父,问责:“你是怎么盯着她俩背家规的?继续抄,直到真的记下为止。”
姜妚一听那些“规矩规矩”的就要气炸了,成天一回府就是这两个字,要把人逼疯了!
“母亲!”喊完,姜妚先站了起来,这回长姐也按不住她,“嬴家公子我抱了也摸了,我也表明身份了,他只能嫁给我!”
姜母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说:“你记错了,昨日去国公府的是阿婕,救了嬴家公子的也是她,至于嬴家公子,我自会派几个教习公公去往嬴家,好生教导他,那日也是他记错了,从头到尾他见的都是阿婕。”
姜婕本还想好言说服母亲,一听母亲又是如此蛮横霸道,连明明发生的事都要按照母亲的心意篡改,实在太过分了!既然二妹都站起来了,她再跪着就是拖二妹后腿,灭二妹士气了,于是也跟着站起来,说:“母亲!我不娶!我看不上嬴家的亲事,小小八品配不上我三品官职,我也看不上他。”
她俩态度坚决。
姜母瞧她俩一唱一和的,还是面无表情:“向来高嫁低娶,谁嫁过来都是高嫁,你没资格挑。”
朝野上下,比姜家还高的只有皇家了,但女帝又不会将皇子嫁入姜家,万一生下皇室血脉,难保江山不会易主姓姜。
姜母看向姜父,吩咐道:“嬴家祖母病重,活不过月余,过礼的规矩能省则省,一个月内必须娶进门,省得他还要守孝三年,我今年就要看他怀上孩子,明年夏天生出来。”
嬴家那个长的这么好看,生出姜家的孩子,也定是人中凤龙,她十分期盼早日抱上孙女。
“母亲!这没有道理!”
她俩同时喊道。
母亲一边说按照规矩要长女先娶,一边说过门规矩能省则省,一切不都是母亲一句话的事吗!既然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何不能按照她们各自的心意啊!为何非要让两个人都不痛快!规矩比人还大吗!
姜母起身,经过她俩身边时,也没停顿,说:“这个家,我就是道理。从今日起,你俩一步也不许出府,诏狱那边我会替你告假,商号的事,全权交给阿妩,你俩今日多次忤逆还谎话连篇,就给我待在府里好好受罚反省。”
门开了,妘管家带着四个武婢将如丧考妣的她俩一路押去祠堂。
姜妚在半路还大喊大叫,最后被捂住了嘴。
姜婕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这世上没人能说服母亲,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她准备逃走。
姜母:别问我什么是压迫感。
小美人,姜府的大门已向你敞开,就等你被抬进府。
好了,灯光气氛就位,耳目观众就位(?
就等阿妚和小美人在高压下开搞喽。
本文会有三个人被疯狂pua,分别走向两个极端。
就要这种刺激!
没这种“一旦被发现就会粉身碎骨”的高压刺激我不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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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