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完的咒力可以拿来喂我 第26章 第 26 章

风坐在简陋的约束床沿上，等待自己手臂和腿上的伤口恢复——这些是挣脱床上的拘束带时造成的，他的力气不够，只能用一般人不会使用的极端方式。

床的周围有几个倒地昏迷着的人，他们是负责护送风转移却背叛了的五条家的人。由于风不会攻击人类，他们捡回了一条命，但来自于幕后者的、用于威胁和监督这些人的咒灵就没这份保障了。它们的一部分成了风修复自身的养分，另一部分变作纯粹的咒力扩散到了空中，在有才能的存在眼里，这些不自然的咒力如同黑夜中指路的灯光一样明显。

和寺庙那次一样，生成咒力云并非风的意愿，待在这里也不是。

他醒来得太晚了，有人提前在四周布下了隐蔽的阵法，或者说“帐”，除了能够隔断信息外，还有限制其中的人离开的效果。

在多次尝试把咒力云收回体内却都以失败告终后，风放弃了这项徒劳的工作，转而专心恢复自己身上的伤。

他在等其他人来。

朋友，或者敌人。

（希望是前者。）

等待的时间里，他合上眼，静静地梳理着这一次获得的记忆。

……

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几百年前、被后世称为室町时代的年代。

苦于战火，偏远的村庄将一切寄托在了残忍的祭祀上。

——残忍是对于现代的人而言，在那个日常打开门就能看到人头滚地的时代，这么做其实不算太残忍，甚至一旦成功了，那便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这个村庄很幸运，利用不知从何处获得的祭祀方法，他们只消耗了八个孩子，就在第九个身上获得了成功，那即是曾经的自己。

现在，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便能完满收尾：

村民将弥漫着腥气的特殊染料绘满他的全身，这些染料来自于之前的八个失败品——比起耗费人力物力把他们安葬，人们选择了更加物尽其用的做法。

然后，赤身**的他被人放进了暗龛，在黑暗与诵词声中度过了一段时间。因为看不到天光的变换，他并不清楚这段时间具体有多久。

不过，当他再次嗅到外面的空气时，曾经颂着祝词的脸一部分变得苍老，另一部分则十分的陌生。

但这些不一样的脸上欣喜的笑容是一样的。

“终于……成功了……”

“那就是……说的神吗……”

“我们……”

攒动的人群里，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之后他便成了这些脸的“神”，积弱的村庄开始壮大，乱世间也得以喘息。

——只是暂时的。

恶因已然种下，很快村庄就到了不得不偿还债务的时候。

无辜死去的孩子因过量聚积的负面情绪，从刻入他身体的花纹中苏醒了。

他们、它们已无法被称为人类。

这些满载恶意的果实们将肮脏的情绪重新播种回了村民的心中。

邪祟的枝蔓在麻木的灵魂中肆意生长，然后，于某一刻，

——破体而出。

那一晚所有的人都死了。

喧嚣的声音逐渐平息，沸腾的血凝结成泥。

他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身边是华丽的饰品与供奉，足下是以稀少染料漆好的木台，花与果实的香气缭绕在周围，珍贵的火烛因他彻夜长明，而肮脏的血，无法沾染这里分毫。

“哒……哒……”

稀薄的月光照见了一个年轻村人的脸，他的步履艰难而沉重，有一根生锈的农具刺穿了他的大腿，鲜血沿着他走过的路淋漓，直到神台之前。

少年将额头紧贴在被自己的血打湿的地上，手指蜷缩放在耳边。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周围窃笑着的幼童的鬼魂，眼里只有狂热和笃信。在血与泥的气味里，他低声乞求着粉发神明让自己活下去。

“不行。”神明拒绝了，他没有这种能力。

少年沉默了，将头埋得更低些，他没有反抗“神明”的概念，只是卑顺地更换了自己的愿望：“那……愿您能一直成为我们的神。”

不能庇护自己，就庇护自己的后代和家人吧。

少年是这么想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村子的最后一个活人了。

“好。”

听到神明允诺的话，少年仿佛放下了重担，他直起身，从怀里拿出一柄断刃。这是他从一个死掉的武士尸体边捡到的，原本的它并没有被折断，只是在刚刚与其他村民的厮杀中，被人用石头砸断了刀身。

当时另一半刀刃直直飞了出去，刚巧插进那人的脖子——这其中有鬼魂的推波助澜，但少年不知道这件事，他现在只想从地狱里解脱，于是他最后一次地向神明叩首，把那半截武士刀捅/进了腹部。

这个死法让他最后的时光变得无比痛苦。

鬼魂们蹲在少年身边，欣赏着他的表情与哀嚎，直到他咽了气，才一个个地飘回粉发神明的周围。

为首的那个开口了：

“村庄的最后一个人也死了。”

第二个接上它的话：

“他们绝种了。”

第三个拍手大笑：

“哈哈哈，活该！”

第四个虚抚少年身上的花纹：

“但是你该怎么办呢？”

第五个观察着他头顶渐生的双角：

“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你……要选哪一边？”

第六个赤脚踩在供奉上，瞪眼质问：

“还是说你想继续成为‘神’？”

第七个忽然笑起来：

“有了有了，我们也来给你一个‘祝福’吧！”

第八个与同伴们逐一对视，最后伸出手，点在了少年的眉心：

“活下去吧，同类。”

第九个被当成祭品的孩子——粉发的神明像是对待每一个信徒时那样轻声回应道：

“好。”

“约定好了哦。”鬼魂们笑着，却没有再靠近他。

血腥的夜晚结束了，仇恨伴随着死亡消弭，一切到此为止。

“——”

在晨曦的光芒照亮被血浸透的夜色之前，一缕清风先抵达了这里，它消弭了混杂着花香的血气，吹灭了长明整夜的烛火，拂落了少年身披的华袍，而后轻轻摇动着他粉色的长发。

过于年幼的鬼魂们安静地闭上双眼，如同燃尽的纸灰，一片片融进了黎明前的风中。

光终于是抵达了这里，粉发的神明蓦然抬头，双眸在明亮的曦光下熠熠生辉，他微张开嘴，却不知该发出什么声音。

（或许……）

于是，他慢慢站起身，第一次用双脚走下了绘着图案的木台。在这过程里，满布皮肤的赤色花纹宛如脱水的藤，寸寸萎缩，最终只余了颊上的两道。

一步。

一步。

他站到了年轻村人的面前。

再一步，又一步。

他远离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而后。

一步一步，他走过祭祀的神台，一步一步，他走过死不瞑目的尸体，一步一步，他跨过蜿蜒的血流，路过空荡的谷仓，行过荒废的田地……

某一刻，立于大地的少年忽而仰头，有太阳高悬天际，将日光泼泄而下。

天已大亮。

10.12更新日志：修改了部分外观/对话/流程描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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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