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故事集 第2章 忍冬：秦夫人（4-6）

4.

秦夫人低头附小，又忍过一年。婆婆总算是对她再次展颜，只是此时她夫君的心已经完全扑到那丹凤眼的柳姨娘身上了。

等到了过年时，秦夫人的夫君宣布柳姨娘怀上了，公公婆婆大喜过望，秦夫人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到了上元灯节，柳姨娘忽然哭着说想念以前贫苦时跟着父母亲去逛灯会，秦公子望着爱妾流泪的一双美目，心中一怜，就将妻妾都带了出去。

因柳姨娘怀了身子，秦夫人便让侍卫们都去护着她，以免人多被冲撞了。

她身边仅剩了春鱼几个，再一波人潮过去，连丈夫都看不见踪影了。春鱼慌慌张张地找姑爷，秦夫人垂下头，轻轻擦了擦眼角，随即支起笑意，也快步跟上。

人群里，她忽然感到瞩目，回望一眼，正巧看到阁楼上的恩公，见对方英姿如昨，秦夫人欠身致礼，又回到秦公子身边。

……

二楼包厢，恩公眯了眯眼睛，问内官，“那个女人是不是有点眼熟。”他在问柳姨娘。

内官凑上去看一眼，琢磨了一会，答：“似乎与宫中付昭仪娘娘有些神似。”这内官是个识趣的，于是又将秦公子追求付昭仪不果，在付昭仪入宫后大闹付府，随即在父亲做主下飞速娶了秦夫人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恩公一边听一边将下面情形尽收眼底，那秦公子与替身小妾恩爱缠绵，全然不记得旁边站的妻子，秦夫人孤零零跟在旁边，尤强自撑着笑意。她根本不在逛灯会，只围着丈夫小妾打转，因为她若是跑远了，就得被丈夫忘了。

恩公、皇帝目不忍视，大叹气，“这可……真能忍啊。”

内官不敢说话。

5.

柳姨娘生了个儿子，这根秦公子的独苗苗，秦家的三代孙，力破了秦公子不能生的谣言。秦老夫人欢喜的不行，当场赏了柳姨娘一副头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姨娘的父母兄弟，也做了秦府一处庄子的大管事。

这样的喜庆，尤衬出秦夫人的落寞。连秦夫人的母亲也隐隐怨怪，觉得秦夫人的肚子不争气，反误了她父亲的前程。

秦夫人在母亲走后，夜里捂着被子大哭了一场。第二天醒来，抹了妆仍是“秦夫人”。

她对柳姨娘与那个庶子都很好，婆婆见她端得住，虽然遗憾这媳妇肚子不争气，却也认为她很有大家夫人的风范，便也带着她些。

好景不长，这庶长子八个月时伤风大病一场，虽未有大碍，也惹得秦府长辈震怒，怀疑有人暗害这孩子。

秦夫人跪在堂下，秦公子搂着爱妾骄子，大怒着职责道：“这毒妇暗害我儿，幸得上天庇佑才没出事。父亲母亲，我要休了她！”

秦夫人惨然道：“我没有。”

但谁听她的呢？

秦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我早与你说过，即便柳姨娘再受宠也不会妨碍到你的地位，你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

秦夫人摇摇头，强自镇定道：“母亲，我并无任何与柳姨娘争锋的意思，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更何况您早说过，若我有意，可将这孩子记在我名下。我已有名分，父亲母亲亦待我如亲儿，生不生的出孩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秦老夫人一怔。

柳姨娘乍闻记名之事，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以？”她产后体虚，一下子撅了过去。

秦公子见状，搂着爱妾大怒道：“母亲父亲，你们看，这毒妇先害我儿，又气晕爱妾。无子，又妒忌！我要休了她！”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秦夫人暂且被送到郊外水月庵静养。

事发之后，秦夫人的母亲来看望她过一次，话里话外都劝她认错。秦夫人大悲，竟连母亲都不相信她的人品，于是万念俱灰，整日只对着山景抄经。

春鱼陪她一道到庵堂，对小姐遭遇很是痛心，却口笨舌拙，不知从何劝起。

水月庵离支耳山很近，秦夫人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那“菩萨支耳”的景，她兀自叹息，新婚仿佛还在昨日，此身却已是这样的结局。

那观音庙，大概是真的不灵。

6.

秦夫人在水月庵住了半年，又遇上了她恩公。对方出来游猎，借路讨一口水喝，秦夫人认出是恩公，便为他亲自打了井水来煮。

她未露面，只让庵主领他们去喂马歇脚。

皇帝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最后只能僵着一张脸离开，他忍不住问内官，“她为什么不来见朕？朕只要一句话，那柳氏就可以滚蛋，秦府谁再敢欺她？”

内官：“……”

内官：“想来秦……岳姑娘并不知道陛下的身份。”

皇帝在宫里憋了半个月，忍不住又去打猎了，他的马在林子里转了三个圈，最后狂奔到庵堂。皇帝下马，着人敲门，应门的是春鱼，侍卫道：“我家主子的马渴了，来讨杯水喝。”

春鱼瞧了一眼，认出是小姐说的恩公，又放他们进去了。

秦夫人依旧去给他们打新的井水喝，她仍未去见那恩公，却不想，恩公却自己来见她了。

庵堂后院，柴旧火新，皇帝出言：“你在给我烧水。”

秦夫人大惊，手背被火燎了个泡，皇帝一把将她的手抓过来，却很快被挣开。

“恩、恩公。”秦夫人有些惊慌。

手上还残留着那滑肤凝脂，皇帝一下子有些愣神，没反应过来。

秦夫人后退几步，让开一个安全的距离，她低下头，缓缓道：“恩公大恩大德，奴实在无以为报。如今在山野，就只能为恩公烧一壶新水。”

她低头的样子真美。

皇帝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为她撩起前额的碎发，秦夫人蓦地抬头，正对上对方的眼睛。他的眼里有光、也有火；有点燃一切的**、也有克制自持的怜惜。

秦夫人不敢再待下去了，她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皇帝目光悠长，摩挲一下指尖，缓缓道，“刘得意，朕不希望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传到外面去。”

刘得意低着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