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午时半,烈日已高悬。
大学府的草场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头,杂闹声嗡嗡作响。
今日镇国公府陆世子同三皇子在草场约了比试,来凑热闹的学子皆来了个遍。
“大家伙儿觉得哪边能赢啊?”
“嗐,这位仁兄话说的,好像心里头真没点成见似的。”
“这话可就不对了,依在下而言,陆世子先前向来是射御科的头名,可谓卓荦不凡,他人难望项背,但时局尚未明确,或许几日前的那幕重现也唯有定数。”
众人议论纷纷,边上却早已有机灵的学子开了赌注台,不少人见状纷纷掏腰包捧场。
大学府奉行有教无类,里头半数寒门半数权贵,但敢来赌钱的莫不是贵家公子小姐,自小在被父辈在名利场里带着,上行下效,心里早早有了把秤。
镇国公陆府,是大衍的开国勋贵,百年来屹立不倒,比之世家亦不逊色,且颇受皇帝宠信,自是显赫。
镇国公世子陆明钦尚未弱冠便已在朝中述职,风姿卓绝,为人淡漠却不失礼数,素有盛京第一公子的称号。
可就算再煊赫,也比不得三皇子天潢贵胄,是以虽说大多数人觉得陆世子能赢,碍于三皇子的身份,他那边的赌注筹码照样不少。
如今算来,五五分差不离。
众人下了赌注后都去边上绿茵处站着了,待空寂后坐在台后的学子才有功夫擦了把汗。
头顶蓦然落了约摸零星半点动静,
“我——我想——”
这声响比之蚊虫亦不如,
天气越发燥热,学子有些不耐烦地轻敲桌面,抬眼的那瞬间却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一席粉白襦裙,大片曲线优美的肩颈落在外头,在日色下泛着莹莹如玉的光。
她有些不安地揪着手中的钱袋子,小脸上泛着因日晒而生起的薄红,大眼瞅向他的那一瞬,学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小鹿踢了一脚。
少女极不好意思咬了咬唇,讷讷地把手中钱袋推到小木几上,
这回学子听清了,
“我想压陆世子。”
她声音极细又极软,透着嫩嫩的甜。
学子忙应下,替她数了筹码,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两,他将钱拨好,捡起钱袋归还。
那钱袋绣致精美,袋口处因被汗洇湿而显出微深的色泽。
而后两只纤细粉白的手指又印在了上头。
学子愣愣地看着少女走远,眼睛不由自主地追着她的背影,见到她行至高坡林荫底下,也没收回目光。
“赵顺,看什么呢!”
边上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赵顺没理,那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不由得也跟着一愣。
“很美是吧?”那人两瞬后轻声笑。
赵顺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她是谁?”
这回他摇头了。
那人摇了摇扇子笑道,“她啊,名唤谢知鸢,我先前也因其容貌派人去踅摸,未曾想竟是个商户之女,”
他说着有些叹惋,“也是,若是高门大户的小姐,生得这般美,那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号岂不是唾手可得,也不会让承安郡主抢了去。”
赵顺也不禁心生遗憾,大学府虽接纳寒门商户,但也是个名利场,在生来便分三六九等的盛京,商户向来是被人看不起的。
“唯一有一点特别的,她母亲未出阁时是陆府的庶女,也算陆小姐半个表妹了......可就算如此,身份还是不够看......”
这商户便商户,却又扯上了如今势头正盛的镇国公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主母她配不上,妾室又有些辱没,谢知鸢的身份顿时不尴不尬起来。
谢知鸢不知他人是如今谈论她的,她攥着裙角到了小山坡处,才要同两位玩伴打招呼,泱泱人头处传来喧闹声。
她抬头朝草场望去,却见一道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自马上翻下,踏入场中。
那人着一身明黄色蹴鞠服,袖口被挽上去,本该是稍显俗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更显浑然天成的张扬。
明明腰背挺得笔直如松,可他那周身散发的慵懒散漫气息,倒叫人觉得矛盾却自然。
是三皇子。
“真骚包,”边上传来少女不大不小的品鉴声,“明知要上场蹴鞠,居然穿成这幅模样,生怕场中无人能看到他似的。”
说话的人是镇国公府陆世子的嫡亲妹妹陆明霏,兄妹二人都由陆夫人叶絮所生,而叶絮与当今皇后又是一母同胎的姐妹,
算起来陆明霏还得唤三皇子宋誉景一声表哥。
因着表亲关系,几人打小便相熟,只是陆明霏看不惯宋誉景那副孔雀模样,每回见着了难免要说上两句。
谢知鸢听得好笑,她俯身将袖口中的帕子递给自家表姐,笑道,“他是皇子,穿明黄实属正常。”
陆明霏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往脑门上扇得飞快,呼啦啦的风吹过发丝,她眉目微旋,“宋誉景的事暂且先不提,你方才——”
她拉长语调,“去做什么了?”
谢知鸢顿时一愣,她不知所措地垂下长睫,指尖无意识揪住裙角,原本泛红的脸更是烧得慌。
“我......我......”
她吭吭唧唧不开口,边上坐着的另一个女子替她答了,“阿鸢方才去的不是赌注台吗?”
她揶揄地笑笑,“是不是——去下注了?”
那女子生得玉雪可爱,是刑部侍郎家中的嫡三小姐,她们三人自幼玩得好,感情深厚。
谢知鸢脸上的薄红自耳尖蔓延至脖子,她才张了张唇,便听陆明霏笑着道,
“这有什么的,不去赌场便不算赌钱,况且我也不与谢姑母说,阿鸢不必担忧。”
虽明霏所言并非谢知鸢所想,但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于高门小姐而言,“赌”到底不算是什么好词,谢知鸢却压根没想到这些。
她方才一时之间心生涩然答不上来,不过是怕他人从哪怕零星半点举措中窥见几分她对那人的心思。
几人谈话间又聊到赌局一事,
“阿鸢方才去看的时候可瞧见哪边下注的人多?”
谢知鸢攥紧了手中空空如也的钱袋子,细细想了想才道,“好像两边——差不离?”
陆明霏顿时柳眉倒竖,“真是一帮浅薄之人,忒气人!”
话音方落,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兀地自身后几步之处的林荫道上响起,
“小霏儿去设赌局了?”
这声来得过于突然,谢知鸢被吓得朝身后望去。
不远处走来两名身姿高挺的青年,他们皆着玄色蹴鞠服,额系同色银边发带,
谢知鸢的目光却好似被看不见的钩子勾住,不自觉被牵着落到了左边那人身上。
可只是囫囵一眼,她便如往常般怯怯低下头。
直至头顶细碎的艳阳被阴影遮挡,熟悉的清冽气息缓缓溢至鼻尖,谢知鸢才不安地对了对脚尖,小声唤了声“表哥”。
边上的陆明霏也喊了声“哥”。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才到了她们身前,他身边的青年便不依不挠地问,“方才你们说的什么赌局?”
陆明霏先是窥了眼陆明钦的神色,见他也看着自己,似乎并未有不虞,这才道,“学,学府有人为三哥同宋誉景设了赌局——”
她在陆明钦面前倒是十分恭谨,全然不似平日里张扬,说话也紧张得结巴起来。
那发问的青年还没说什么,陆明钦倒先抬了抬眼,似乎是随口一提,“你们下注了?”
他声音是如人般的冰冷低沉,可压在喉间却显出几分磁性。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谢知鸢心中一慌,她眼睫稍颤,余光中瞥见男人的衣角,玄色银边勾勒云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揪住裙角。
好在陆明霏还算讲义气,答道,“我们见其他好多人都下注了,就跟着凑了凑热闹,都投给了三哥,钱不算多,就是一份心意嘛......”
谢知鸢稍松口气,耳边却了声响,她悄摸着抬了抬眼,却正好撞进一双墨黑沉寂的眼里。
他好似漫不经心地垂眸扫来一眼,她却慌乱得眸光一颤,心尖的小兔子齐齐跳动,
她忙低了低头,不敢再看了。
谢知鸢没同任何一个人说过,她近日来一直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画面宛如亲历,只是......其中污秽令她不堪其扰。
柔软的床榻上、冰冷的桌上、铺着软垫的椅子里,甚至是假山外的石桌上......
那些秽乱的画面在她每每要忘却之际,又会巧借思春期女子无端生起的绮思,狡猾地钻入她的脑海里。
谢知鸢虽本也爱慕表哥,但这种爱慕是日日放在心头的珍之又重,是窗前不染尘世的一点月光,是以做了那样轻浮的梦后,她便不知要以何姿态面对他了。
恰如今日,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怕一抬眸,便能被睿智的男人识破心中的污垢。
好在陆明钦二人还要上场,没再多说几句,便已离去。
谢知鸢暗自松了口气,边上的陆明霏同赵真真没同她般将那口气憋在心中,全都吐了出来,
“太,太可怕了,陆世子简直比夫子还可怕......”
陆明霏深有感悟点了点头,“可就算这样,三哥他依旧极受欢迎。”
此话不假,陆明钦虽为人淡漠、不近女色,却因其清俊矜贵的容貌,成了不少女子放在心头的天边月。
谢知鸢又缓了缓心神,才朝场中的“月亮”扫去。
她这才真真切切瞧清了男人今日的装束。
玄衣银边劲装,玉带衡腰,隐隐勾勒出极富力量感的轮廓,他身量颇高,往日多着宽大的圆领袍,倒是少有如此利落的装扮,却未掩半分清贵。
谢知鸢不错眼儿地看着,却不知为何又想起昨夜的绮/梦......
梦中那人清冽的气息宛若将她罩得密不透风,明明眸色冷淡,手却滚烫。
现下肌肤上还有被滚烫大掌寸寸抚过的颤栗感。
用力时肌骨偾张出分明的弧度......
她倏忽紧闭了眸,脸上的烫意瞬间蔓延至耳朵尖。
她怎么能,怎么能总是想起那些画面。
阅读指南:
表哥略带疯批强取豪夺潜质,女鹅天然撩*有贼心没贼胆*慢慢成长型~
全文暧昧色气向风格
Ps:刚开始女主是个小哭包(真正原因是小时候耍心机,发现一哭爹娘就会暴揍与她不对付的哥哥,觉得哭很好用,再加之自己本身体质受刺激会哭,所以哭习惯了)——到后面会越来越坚强。
预收《被迫攻略男主们》
——重生后系统竟要我做【——抹掉】的任务
在专栏里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