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婠 第38章 第 38 章

掌灯时分，禧寿宫里才摆上晚膳，只因着纯嘉太后由钟安宫回来得有些晚了。

那一方八仙桌上摆着各色珍馐，只可惜纯嘉太后的胃口并不好，寻桑便只盛了一碗子蜜红豆粥，奉到纯嘉太后面前。

纯嘉太后只执着白玉勺吃了两口，便又停下来，抬眼望着寻桑问道，“灯昼可是去过凤仪宫了？”

寻桑点头道，“去过了，该告诉皇后娘娘的，她一字不漏地说了，太后娘娘您就放心吧。”

纯嘉太后闻言，遂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眼间便又叹道，“唉，你今儿早没随哀家过去钟安宫呢，你是没瞧见梅婠的手艺委实好，她做的那两副项圈也太好看了，既富丽又不落俗，还十分合称扶妍和扶灝的身份。”

寻桑便低头，道，“那是奴婢没有眼福了。”

纯嘉太后点了点头，惋惜道，“可她手艺再好又如何，到底是商贾出身，配阿琰到底是……倘或皇后真存了那个心思，明妆的话，哀家倒还能接受些，怎么都比梅婠强，你说是不是？”

寻桑没搭腔，只默然又夹了一块芸豆卷在纯嘉太后面前的凤纹斗彩碟子里。

纯嘉太后没太在意碟子里多了的吃食，自顾自地说道，“哀家是很中意岚儿，可惜岚儿怎么就入不了咱们阿琰的眼呢。也不知道岚儿身上的伤好些了没。”

寻桑这才开口道，“太后娘娘不必为上官小姐太过忧心了，今儿一早奴婢虽没能随太后娘娘过去钟安宫，却亲自去了一趟上官府，上官小姐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

纯嘉太后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阿琰的心肠啊，也委实太硬了！对着岚儿那样娇滴滴的姑娘家，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寻桑轻咳了一声，纯嘉太后则笑道，“怎么，你倒不觉得么？”

寻桑便道，“清平王殿下看着是心狠，但，却是为了彻底断了上官小姐的念想。与其缠绵拖沓着，到头来不是叫上官小姐伤得更深更狠么？更何况，到底也纠缠了这么些年了，想来殿下也腻烦了吧。”

纯嘉太后冷笑道，“你这样说来，他倒没错了。”

寻桑但笑不语。

纯嘉太后低头看了一眼碟子里的芸豆卷，倒是也夹起来咬了一口，待细细嚼过，咽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哀家听说卫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也喜欢阿琰？”

寻桑道，“是。奴婢也听说了，为了清平王殿下，那位鄢小姐也是煞费苦心呢，听闻她学了不少功夫兵器，就为了能与殿下比肩而立。“

纯嘉太后笑道，“她倒是肯学，只是学错了方向。“

寻桑依旧不搭话。

纯嘉太后又道，“怎么，卫国公也不教教她么？卫国公不是一向与皇后亲近，然不成还不知道阿琰喜欢什么么？”

寻桑蹙眉，道，“莫说卫国公打听不来清平王殿下真正喜欢什么，怕是连皇后娘娘也未必能拿得准。咱们这位殿下的心性喜好是最难捉摸的了，太后娘娘可还记得，殿下八岁生辰的那件事儿？”

纯嘉太后的思绪飘回多年以前，缓缓忆起，又缓缓点头，道，“怎会不记呢？阿琰曾与哀家说起想要一个园子，园子里还要种满梅花。哀家便命人将赋都东郊的玉晶园拾掇出来，还种满了各色的梅花，在他八岁生辰之时送给他。哀家想他应该会很高兴的吧，谁能料到他竟只留下了白梅，园子里其余品种的梅株，哪怕再珍稀的，他都命人全都拔了。”

寻桑接过话茬道，“是啊，自此以后，人人都以为殿下独爱白梅呢。”

“独爱白梅？”纯嘉太后反问，又道，“是啊，过去，哀家也是这样以为的。直至他十六岁那年，在紫云山，哀家偶然撞见他站在那株红梅下，以那般欣赏且痴迷的眼神凝望着火红的花朵，才知道他心中所爱呢。”

寻桑点了点头。

纯嘉太后却陡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寻桑，你说，那次被哀家撞见的一幕，或许也并不是偶然？”

寻桑迟疑，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那是殿下有意为之？”

纯嘉太后叹道，“你不是也说，咱们阿琰的心性喜好是最难琢磨了。他既有心藏起自己真正的喜好，哪有那么巧，就让哀家给撞了个正着呢？”

寻桑也不敢肯定，只得低头默然。

纯嘉太后寻思了片刻，便兀自豁然，道，“罢了，猜不透，便不去猜吧。总归，自有他的亲娘操心呢。”

寻桑又道，“是呢，皇后娘娘是不会喜欢梅婠的。毕竟，皇后娘娘素来心气高，又是那般重视家世出身，更对清平王殿下寄予厚望。故而，皇后娘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将来的清平王妃只是商贾出身，更不会准允任何一个小户女来拖累清平王殿下的。再说，皇后娘娘心中也早就有了心仪的人选了。”

纯嘉太后听到此处，忍不住冷哼道，“怎么，鄢乔姬哪里比上官岚强了？皇后怎么就那么中意鄢乔姬了呢，舞刀弄枪的，到底是不成体统！何况，那么倔强的女子，当真懂得如何体贴夫君么？”

见纯嘉太后起了怒意，寻桑忙劝道，“总归，皇后娘娘是不喜梅婠的，眼下倒与太后娘娘您不谋而合呢。其实，太后娘娘只要安坐着，静候好戏登场。”

被寻桑如此一提，纯嘉太后敛了怒意，笑道，“倒也是，小年宴，哀家倒是有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