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途 第8章 第8 章

装在柱子上的电扇朝左缓缓摆头，学生聚堆坐在长桌长椅上边吃边笑，嗦粉加辣喝着冰饮解渴，在闷热的食堂里吃的汗流浃背，好不容易迎来一小阵微风脸上还是有汗，只好手里攥着纸巾不时擦一擦额头。

不锈钢餐盘上盛了两个小菜，一小碗的海带汤已经见底，林昭握着筷子怵在盘子上，静静等着钟琪吃完饭。

钟琪端起小铁碗喝汤，喝完放下，问她：“这就不吃了？”

林昭看了眼菜色，“喝汤都喝饱了。”

钟琪眼睛四处瞟了几眼，露齿而笑，“我看你是被人看得吃不下去了。”

前天排球赛后，林昭几段接球发球的视频在高三群里被转发传阅，她高高跃起后，脑袋上摇晃的马尾辫，圆润的上额，精翘的鼻骨都成了校内学生们的谈资，她淡淡的朝看台瞥一眼，衣服上移露出了些平滑小腹，小腿细美光滑的曲线又拨动了在重压之下的男学生们一颗悸动想寻乐子的心。

这么多年，她都是静静待在角落，寂寥却省事的不用做无效社交，她没妄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学校成为被瞩目的焦点，这么突然被人关注，林昭有些无奈。

她的左上方，一个校服领扣子扣的紊乱的男生，边扒着饭盘大口吞咽边跟旁人指认她，嘴里口齿不清地小声说：“这个就是一班的林昭。”

林昭轻声叹了口气 ，她将餐盘叠好，看向钟琪：“吃好了我们就赶紧走吧。”

回到课室上自习课。

周围人都在奋笔疾书埋头苦写，唯有钟琪整个人低着头淹没在堆叠的书和试卷中，她悄悄解开了手机锁屏，点开微信，一条好友验证通过的信息让她嘴角一弯。

她看没老师在，于是擅自换座位到林昭旁边，林昭被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椅子上的声音惊到。

钟琪：“嘘，声音小点，我跟你说个事，就是那天你打完排球赛后我不是跟你提到了个男的吗，就跟陈泽野打架那个...你还记得吗？”

林昭微微点头，小声回：“记得。”

瞅着快下课了，钟琪直接把手机放桌面，在微信里点开那人的个人资料，网名只有一个句话，头像是一只手攥着机车手把，虎口处还纹有一个简单的小红花。

及肩的长发帮钟琪藏住了无线耳机，听到耳机里传来有新消息发来的提示音，她赶紧点开来看。

看完后她转头问林昭：“他问我备注叫什么，你说我还该说我真名吗？”

林昭摊手示意她也不知道。

打铃声终于响了，钟琪伸着懒腰软绵绵的说：“不管了”，她接着回复信息：我叫王其美。

下课了就可以更放肆些，钟琪提大了声音：“他说他叫周子铭，以前还是我们学校的呢。”

“以前我们学校的？”

林昭眼珠子往左，脑子回想了会儿：“我高一有个同桌跟他名字一摸一样，也是男的，不过后来分班了就没见过，高二的时候听别人说他因为被劝退了去了别的学校读。”

钟琪边瞧了眼林昭边快速打着字回手机上的消息：“不是这么巧吧，那我得问问他，喔对了你可以看看他朋友圈啊。”

钟琪往她的方向推了下手机，林昭倾着身子往手机屏幕上瞄。

周子铭的朋友圈倒没什么特别的个人特征，无非是些机车泡吧的图，只是有张背影图倒是看上去挺熟悉的。

林昭指着周子铭的站在海边的背影图：“看着是有点像。”

恰好周子铭回钟琪信息了，钟琪睁大眼睛，复述文字：“他说他还真记得有个叫林昭的人，是他高一同桌，而且那天在操场他还看了你打排球，他那时候就认出你来了。”

林昭随手整理了下桌上散落的试卷，想了想：“那还挺巧的，不过他现在又不是我们学校的，怎么进来的？”

“我再问问。”

...过了会儿，钟琪又凑过林昭旁边说：“他说他是偷偷溜进来的，因为他哥们让他来看女排球赛凑热闹的，而且他还说...想加你微信。”

林昭直截了当拒绝：“不了吧。”

钟琪却想不通，问她：“为啥啊，哎，你说你这...我费尽心思才加上他微信，结果他转头就要你微信，你还不给，我简直就是个工具人。”

林昭把卷子翻面，复她：“就算之前一个班坐一个桌，但是我跟他其实不熟。”

钟琪只好说：“行吧，那我想想怎么委婉点拒绝。”

*

塞了几本书进包里，林昭单肩挎着，校门口外人头攒动，放学后的小情侣终于光明正大的牵着手回家，密集的车流里掺杂的全是学生的影子。

钟琪站在校门口，对她道别：“那你回家路上注意点，我在这儿等他来接我。”

林昭说“好”，然后独自朝着反方向离去，拐进两侧林荫小道上，她慢悠悠的走着。

天色有些暗，像是一层蓝雾笼罩天地，街道上霓虹灯已经亮起来了，商铺外来来往往的人提着塑料袋采购，大排档的摊主开始在门外摆正桌椅，林昭眼里在观察四周，耳边尽是公路上汽车绝尘而过的飞啸声。

突然一阵油门加快的轰隆声，黑色的机车漂滑着刹住车，直接别在她跟前，车主单脚撑地，戴着头盔朝她吹几声口哨。

这么明晃晃的挡在自己面前，林昭不明所以，却又觉得这人好像认识，她疑惑的想看清车主的样子，可除了知道是个男的体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

不过她觉得这人吊儿郎当的很奇怪，想也不想她就绕过他往上面的小路走。

“林昭。”他却直接叫出她名字。

林昭转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听到他的声音心里顿时有了数。

他也就不想逗她了，直接摘了头盔，朝着她大言不惭的问：“你肯定记得我吧。”

林昭盯着他被头盔罩得乱糟糟的头发，点了点头：“周子铭，你干嘛？”

“我刚才在校门口等你呢，可是那个王其美说你已经走了。”

“王其美...”这个名字，大概率又是钟琪对陌生人编造的一个网名，在他之前钟琪还对别人说过她叫钟美琪，钟琪美。

周子铭用手指随意理了下上扬的头发：“没想到这么有缘，两年了竟然通过她和你又有了联系，毕竟坐过一年同桌，我想你总归对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林昭觉得在这耗的时间太久了，她直接说：“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要回去了。”

这人总想溜，周子铭干脆拍了拍他身后的坐垫：“不然我送你回去，你别看我刚才漂着车那样儿不安全，但其实我开机车技术一流，绝对稳当又靠谱，你可以就当兜兜风一下子就到家了。”

林昭以为他只是简单的跟她打个招呼，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本性，她本就不太相信这种刻意制造的重逢叙旧，现在瞬间警惕起来。

因为一般来说，突然的叙旧大概都是抱着某种目的和想法再次接近旧友，不然，这么多机会，不至于隔了这么久才想起老故人，冒昧的接触也只会让人觉得尴尬，何况他们真的不熟。

林昭回绝：“不用，我走路回去就好。”

她走上小路，直接甩给他一个背影，周子铭不禁歪着嘴角轻嘲自己，又在想他的行为是不是对她来说有些无礼，不过对比了下，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很有礼貌了。

唯一叨扰她的，恐怕就是他一心只想挑逗她，确实是忘了林昭跟他学校里那帮浓妆说话软声软气的女的根本不一样，那些迎着飙车的痛快再借机靠着他的后背的乐子，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享受。

冷冰冰的林昭，像是一道清淡的小菜，初尝平淡放下筷子嘴里又回甘。

他不依不饶：“也行，今天确实有点唐突，不然我明天早一点在校门口等你，让你做些准备。”

林昭不想理他，但是人杂的校门口她还是怕他明天真的来，到时候在校门口整这一出，她恐怕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停住脚步，对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但我觉得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今天就算了，以后真的别来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周子铭又暗自确信这就是他印象中的林昭，两年来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就拿高一那年来说，两人同桌一年说的话都还没他跟女班主任吵的架多，林昭总是自顾自的看着课本做笔记，很多次他想逗逗她，但是她已经用行动在两人之间画了条无痕的三八线，就差在脸上写“我不招你，你也别烦我了”，不过很多次他想偷看她的试卷，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给他看，这么想起来，和他的关系应该也没那么差。

周子铭又厚着脸皮：“不然你加我微信，我就不去校门口堵你了，怎么样？”

林昭直接迈着步子走了。

意料之中，周子铭在她身后说：“那我们明儿见，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