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唐祯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宋轻晚秉着呼吸拿着手上瓷白的勺子。kanshushen
勺子放在碗里,白瓷勺柄杜绝了温度的蔓延,但她觉得自己渐渐有些升温。宋轻晚在碗里搅动了几下,碗里的热气冒上来, 熏得人有些晕头转向。给她舀了一口上面那层温热的粥,宋轻晚轻轻地吹, 怕小朋友会烫到舌头。
唐祯坐在沙发上,双手叠放坐在腿上,完全一副小学生的坐姿。瞧着宋小姐温柔的举动, 心尖儿有些颤动, 心跳在不断地加快。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她不愿意掐自己, 就怕一掐这个梦就会醒了。
屋内照着温柔的光, 好像把全世界的温柔都送到了这里。
“张嘴。”宋轻晚舀了一口粥递到她面前。
小姑娘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红润。
“啊……”
她听话地张开嘴, 小嘴巴就只开了那么一道小小的口子,慢慢地吸食着勺子里的粥。一小口的粥,吃了小半分钟有余,她又伸出灵巧的小舌头舔舐着, 像是尝着什么珍馐美味。
宋轻晚看得撇过头去,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尝尝这个小舌头。
皮蛋瘦肉粥颜色分明,肉丝是鸡胸肉,里面放了些许细碎的香菇和玉米粒,尝到嘴里, 还有股淡淡的米香。粥的口感比较绵软,皮蛋蛋黄切成了小块状,似乎到了嘴里就会化开。里面还加了些许的姜丝,去腥又祛寒。一碗用料十足的皮蛋瘦肉粥,在嘴里却是清香爽口,还有点甜丝丝的。
一勺子的粥吃得干干净净,唐祯见宋轻晚撇了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嗓音也是绵软又无力地说道:“姐姐,吃完了。”
“嗯。”宋轻晚回了神,又给她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
唐祯歪着脑袋观察着她的神色表情,好像,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然后她有乖乖张开嘴巴继续吃,睁着大眼珠子望着她。
宋轻晚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眼睛重新落在小朋友身上。两人的目光恰巧碰撞到了一起,宋轻晚先是怔了一下,又看着勺子里的粥。小朋友吃得很慢,樱桃小嘴微微张开,吃得也很漫不经心。
宋轻晚:“认真吃饭,不然要凉了。”
“好。”唐祯笑得一脸开心,“姐姐不吃吗?”
宋轻晚舔舔唇,被挠地心痒痒,“我吃过了。”
一碗粥,两人折腾来折腾去,吃了小半小时有余。吃完饭后,宋轻晚搬着电脑还要工作,唐祯说睡不着,想在这里陪陪她。
宋轻晚听着她撒娇的话,就同意了。可唐祯坐在她身边一直盯着她看,宋轻晚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心思继续搞工作。手上的业务还有需要校对的,她又不能不做。
于是就对唐祯说:“你别看我了,看会儿电视吧。”
唐祯坐在沙发一角,抱着枕头,脑袋枕在上面,侧歪着看她,“电视哪有姐姐好看。”
生了病的小朋友讲起话来软绵绵的,声音也很天撩人,听得人浑身都酥酥软软地。
宋轻晚瞥了她一眼,将膝上的电脑搬开,俯身弯腰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掏出遥控器,给她打开,然后把遥控器丢给她,“看电视。”
唐祯点点头,侧过去就瞧见偌大的屏幕上正巧出现了柳乔南的脸,此时正好播出的是她近期拍摄的一款化妆品代言广告。
屏幕里的柳乔南妩媚地像只小野猫,戴着个小恶魔的角,正对着屏幕wink了一下。
听到熟悉声音的宋轻晚也抬起头看电视屏幕,偏偏这么凑巧就看到了柳乔南的广告。她回过头瞧着唐祯,就看见唐祯正盯着屏幕看,一声不吭。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唐祯也转过头来看自己。
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可宋轻晚似乎注意到了小朋友情绪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这个变化就来自于她伸出手,拿过自己手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剧,然后站起身来,对她说:
“姐姐,我想做套试卷。”
宋轻晚看着她兀自回了自己房间,心里总觉得有种怪异滋味,怎么都觉得,她这话的意思是:我想做套试卷冷静一下。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跟柳乔南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不高兴了?
思来想去要怎么安慰小朋友,宋轻晚嘴巴都还没张开,就瞧见小朋友真的拿了一套试卷出来,然后拿过沙发上的垫子放在地上,自己坐到桌子面前开始认真地做起了试卷,位置不偏不倚地就坐在她脚边。
宋轻晚坐在沙发上,角度仍旧还是有点居高临下的。
她抿了抿唇,坐在唐祯身后的沙发上看她,小朋友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花了足足两倍的时间,宋轻晚才忙完手上的工作,见唐祯拿来的卷子也做得差不多了,她才匆匆收起电脑,“累吗?”
声音是从耳后传来的,唐祯坐在地面上转过身,宋轻晚已经从沙发上起身了。
她重新拿了温度计递给她,宋轻晚说:“再量一次体温,待会儿就可以去睡了。”
唐祯拿过温度计,她揉了揉眼睛,测量好体温之后又重新把温度计递给宋轻晚。
宋轻晚接过来,又看着唐祯,只觉得这小朋友似乎格外地沉默,整个人都有些呆呆地。
该不会是,真烧糊涂了吧?
她低头看着温度计,高温已经下来了,宋轻晚向她伸出手,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唐祯楞了一下,盯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有些出神。不一会儿,她很快反应过来,自觉地伸出手,将她的手指都握在手心里,内心窃喜,想偷偷藏起来,占为己有。
“温度倒是正常了,不过晚上还要注意点,要是没有又烧起来,就没什么问题了。”宋轻晚收了体温计。
唐祯抿抿唇,看着她淡定的模样,似乎觉得错过这个机会的话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了。
宋轻晚见她还是闷闷地不说话,问道:“怎么了?哪里还不舒服吗?”
唐祯摇晃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姐姐晚上可以跟我一起睡吗?”
小奶音非常撩人,弄得人浑身酥酥麻麻地。她一开口,宋轻晚反而情愿她不要开口说话,否则这么撩拨下去,她哪里受得住啊。
生了病的小朋友,真是格外爱黏人。
她得看着她,想着万一晚上又发烧可怎么办……
“好。”宋轻晚答应了下来。
宋轻晚洗漱的时候,用的是超市里上次配套买的洗漱杯。她取出来,放在唐祯的洗漱杯边上,两个俨然凑成了一套。
她洗澡后穿的睡衣是唐祯的,刚穿上衣服的时候,她在浴室里低头嗅了嗅睡衣身上的味道,这件睡衣似乎还崭新,可上面有小朋友身上的奶香味,一点点,但是对她来说却格外敏感。
之后,她匆匆放下衣服,这样的举动看起来似乎特别地痴汉。
她从浴室出去后到了唐祯房间,唐祯已经乖乖地铺好床了。被子被整整齐齐的平摊开,唐祯坐在里面,早已经给她预留好了位置。
唐祯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服,仿佛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了自己的标记,她心中欢喜。强压制住内心的窃喜,喜怒不形于色,唐祯乖乖地坐在自己床上等她过来。
宋轻晚上了床,床上只有一条被子,一个枕头。枕头是单人的枕头,并不大,两个人睡在一起不免就得凑近一点。
“我去沙发那边拿个靠垫来?”宋轻晚犹豫再三,还是转身迈开腿出去拿了。
她回到屋子的时候,唐祯还是那么乖乖巧巧地坐着。
宋轻晚被她水汪汪的大眼珠子看得格外心虚,索性她就坐上床关了灯。她躺在床上,有些拘谨地躺着。枕头上也有小朋友的发香味,被子上也是。
屋子里很黑,唐祯背对着她躺着,身子裹在被子里,也不敢看她。
两个人同床儿卧,各怀心思。
唐祯躺了一会儿,没睡着,轻声试探:“姐姐……”
“嗯?”宋轻晚也没有睡着,睁开眼睛看她。唐祯一直背对着她,跟她讲话的时候,头也没有回。她的声音细若蚊虫,却总是能引起注意。
“我有点冷,你可不可以,抱着我睡?”她说。
宋轻晚转过头看她,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吸了一口气,小心地侧过身子,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好。”
一个“好”字,就在耳边响起。响起的时候,腰间已经伸来了一双手。唐祯睁着眼睛,望着远处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了。
她脸颊潮红,把脸埋在枕头里。
好像,快热得喘不上气了……
·
唐祯睡醒的时候,边上的位置已经空了。原本还睡眼惺忪的唐祯立即清醒,伸手摸了摸边上的床位,发现这位置就好像没有人睡过似得。
她坐起身来,用力搓搓自己的脸,昨天烧得糊里糊涂地,这总不该是做梦吧?
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唐祯瞄了一眼床头柜,上面放着昨晚宋小姐穿过的睡衣,还有一杯水,水杯上贴着便签条。这些细节内容告诉她,昨晚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昨晚的宋小姐,真的抱着她睡了!
一想到这里,唐祯嘴角就拼命地上扬,开心地不得了。她伸手去拿过桌上的睡衣,睡衣上还留着她身上的气息和熟悉的沐浴露气味,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就是,好像喉咙有点不舒服。将桌上的水端过来,撕下便签条看了一眼。
宋小姐的字迹很清秀,一笔一划,干净利落,上面写着:醒来后多喝点水,饿了的话厨房有吃的。
唐祯眉间一拧,“该不会是回去了吧?”
如此一想,她就起身去找自己的手机,想给宋小姐打个电话。刚起身手机还没找到,屋外传来了开门的响声,似乎来了好几个人,动静还不小。
唐祯放下手上的东西,将身上睡衣换下,然后走出去瞧瞧情况。门还没打开,她站在门口就听到是宋轻晚的声音,顿时松懈下来。
只听见她说:“动作轻一点,家里有人在睡觉,放在门口就好了。”
听到这儿,似乎对此有了点猜想。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她直接开了门出去。只见门口果真站了三三两两的人,宋轻晚站在门口指挥着他们搬运东西,所有大大小小的打包箱被堆积在门口,瞧着有点寸步难行。
“小心点小心点,这个笼子给我。”宋轻晚伸手从一个男子手中接过一个小笼子,里面是一只小玄猫。
唐祯嘴角上扬地更厉害了,竟然把元明都带到这里来了,这是要……
宋轻晚小心地接过笼子,就怕这小家伙炸毛,然后轻轻地拎回自己手中。今天早上根本打算好好地将它抱过来的,可这小家伙不领情啊,碰也不让她碰一下,无奈只能塞到笼子里带过来了。
她一转过身,瞧见唐祯光着脚丫子站在她身后看着自己。
元明见到了唐祯,也开始喵喵叫,但现在却是乖乖待在笼子趴着,乖巧得很。宋轻晚觉得这可真是一只能屈能伸的猫!
宋轻晚的目光重新落在唐祯身上,她抿了抿嘴,扫视一眼那双光着的小脚丫子皱着眉,真是一会儿都不让人省心,“把拖鞋穿上。”
“好。”屋子就唐祯一个人住,整间屋子就备了两双拖鞋,唐祯看了一眼门口,这双得留给宋小姐穿的。她笑脸盈盈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又秒速从房间跑出来,“穿好了。”
“嗯。”宋轻晚满意地看着她,手上的元明已经被她放下来了。
唐祯眼睛发亮,明知故问地指了指门口一堆行李,“姐姐是在干嘛?”
“搬家。我决定搬过来住,接下来方便跟你沟通。”说到这里,宋轻晚顿了顿,又补充道,“沟通工作。”
“那我帮姐姐搬?”唐祯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早就藏不住了。
宋轻晚:“不用,所有行李都在这里了。”
搬运的工作有搬家公司的人专门负责,所有的行李都堆在了门口,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堆积在门口。宋轻晚自己平时活得比较简单,自己的东西并不多。可一想到搬过来要跟小朋友住,就想着要给她带这个带那个,看着自己满屋子的东西,是什么都想搬过来。
“我们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麻烦您清点一下,然后给我们签个字。”搬家工人掏出自己的单子递给宋轻晚。
扫了一眼,宋轻晚知道自己所有东西都摆放在这里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数量一目了然。她点点头,签了字后就让他们走了。所有东西都堆在门口,唐祯把好久不见的元明抱出来搂在怀里,然后又往外张望着。
宋轻晚见她蹑手蹑脚地,就问:“看什么呢?”
唐祯迟疑了一下,问道:“云姨没有一起过来?”
宋轻晚挑挑眉,“我让她先回去了。你想让她一起过来?”
“不不不!”唐祯连忙摇头,这心想,不来才好呢。
宋轻晚解释说:“这边房子太小,三个人住不方便。我平时早上上班前,可以帮你一起准备好早餐,晚上的话,有空我们就家里做,没空就出去吃。”她顿了顿,见唐祯不说话,又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可以吗?”
“好,听姐姐的。”唐祯抱着元明,心情非常好地随手挠了挠它。
宋轻晚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开始自己收拾行李。唐祯见状,二话不说立即丢开元明,上前去帮宋轻晚一起挨个打开箱子,然后一个个整理。
两人收拾一个早上,中午吃了饭,宋轻晚亲自下厨。唐祯眼巴巴地等在边上,时不时做个帮手,这小日子过得倒是觉得非常快活。
到了下午,唐祯就不是那么惬意了。
她还在做卷子,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初准备高考的日子,日以继夜,反反复复地刷题,一遍一遍地把知识点记到脑海里。
宋轻晚就坐在她身边办公,不一会儿收了电脑,拿起她考点大纲来,“最近都学了什么?”
唐祯歪着脑袋看她,浑圆的黑眸子转了转,这么好的机会,得想办法试探试探,“姐姐,最近在课题上有个疑惑,反复都没有琢磨透,一直学不好。”
“什么?”宋轻晚好奇地看着她。
“我们小组的课题作业抽到了黄梅戏《女驸马》中的片段,我要演冯素珍。可是我觉得好难学。”唐祯坐直了脊背,一脸严肃。说着,她的目光瞥向宋轻晚,认认真真地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姐姐觉得,女生跟女生在一起以那种关系的身份去生活,会别扭吗?”
宋轻晚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反而波澜不惊地说:“演员会尝试各种角色,也会接触到各种处境,迥异性格的人。我觉得在其位谋其职,你要演这个角色,就要先理解她的处境,把她所有的行为都合理化,你就能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唐祯继续试探道:“老师也说,学表演的话就要什么角色都要尝试。一旦接受了角色本身,就要成为那个人,任何一个角色都是有价值的。”
听到这里,宋轻晚眉间微蹙,摇摇头,“我觉得不对。演戏和生活要分开,你可以演那个角色,但不能变成那个人。”
唐祯越听越糊涂,她这态度,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似乎,有点被她带偏了……
宋轻晚见她不说话,没有继续跟她谈,拿着手上的本子说道:“快考试了吧?我考考你,看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唐祯一听,转身到她面前蹲下,脑袋扬起望着她,“那我答对,姐姐会给我奖励吗?”
宋轻晚沉吟片刻,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唐祯虽然开了口,可也不敢太造次。她的目光从边上转溜了一圈,又重新落到桌上,指着桌上切好的水果拼盘说道:“要是我答对了,我要姐姐喂我吃。”
“好。”见她也没有刁难的意思,宋轻晚很轻松地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又问道,“你要是回答错了,或者回答不上来呢?”
唐祯弯着眉眼,笑得很甜,伸手用小叉子戳起一块被切好的草莓喂到宋轻晚嘴边,“要是我回答错了,或者回答不上来的话,我就喂给姐姐吃。”
现在的奶油草莓正是收割的季节,一个个果粒饱满,都甜得很。但是再甜的果子,被宋轻晚含在嘴里,都觉得没有小姑娘笑得甜。
“甜吗?”小朋友问。
宋轻晚也不知回应她什么,就应着点点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