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事实上从他进入这栋建筑开始,他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药味加重了,之前要凑近了才能闻到,现在只是经过,就能感受到若有似无的气味。
谢宁肯定也觉察到了,不过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
他们暂时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再者,对于在早上才勉强算见过面的人,实在也没到可以讨论自己身体状态的程度。
好在除此之外,沈清的身体没有其他不适,他整理好格子里被人挑出来的古籍,朝何泱泱道:“你来看看这个。”
何泱泱走过去,翻了翻沈清推过来的那摞书最上面的那本,才翻了没几下,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欣喜:“……这资料是好东西啊!”
他一眼辨认出这是邬朝的文字,上面记录的都是当时关于兽类异化成妖物的实验数据,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这东西交上去可是大功一件。
可妖灵意识留存里的东西没有实物形态,带不出去也没法拿手机拍照记录,等解决了妖瘴,这里的东西无论是建筑还是死物都会跟着烟消云散。
他总不能呆这儿把这摞巴掌厚的书全背吧?想到这何泱泱又开始发愁。
“你自己想办法。”沈清当然知道他在愁什么,“留给你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全妖会的人进来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而且看样子已经全部“誊抄”完毕,下一步要么是找妖灵,要么就是给他们找麻烦了。
宋明阮脑袋动了动,小黑镜片上反射了一下灯笼里的光,他伸手摸到了何泱泱,顺着他的胳膊又摸到了那摞书。
然后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型的——扫描仪?
“靠!”齐旭这一声靠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响起了回音,他赶紧捂嘴,然后压低声音说,“你百宝箱成精啊?!”
何泱泱眼睛都亮了:“宋宋,你真的太靠谱了!”
妖瘴是妖灵爆发后形成的复刻某段意识的空间,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妖气形成的非实物,宋明阮拿出的这个实际上是灵敏感知妖气的灵器,经常用于妖瘴中重要资料的收集和记录。
何泱泱是个后勤,上前线的机会不多,宋明阮带了很正常。
何泱泱兴奋地从宋明阮手里把“扫描仪”接了过来,眼神扫过一旁沈清的袖口,看到了大号符纸塞不进去的一个角。
“你画的?”
沈清一路来胆子倒是足够大,身体素质也强,一路上拎着个起码八十斤的小脚老太也面不红气不喘,可要论灵术,只怕还比不上齐旭。
他看过沈清的资料,出生于术师世家,但妖感值不及格,从小沈家不给他学习灵术,连基础的符文咒法都不懂。
这样的人能画出个什么?估计不知道从哪儿学了点皮毛,会画些防御符文大概的形,实际上错漏百出,根本不能用,纯纯浪费黄表纸和朱砂。
沈清还没回他这一句,就听见何泱泱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占当你师父的便宜,现在这情况,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能补救的我给你改改,不行你就把找到的黄表纸朱砂拿给我,我画几个你收着。”
他战斗不行,但画符这种“文”的还可以,再不济比沈清还是强太多的。
说着何泱泱把灵器往书旁边一搁,朝沈清伸出了手。
沈清站着不动,垂眸看了他一眼说不用。
何泱泱:?
“不是我,”沈清面无表情地用眼神点了下身边的谢宁,“太姥画的。”
谢氏挡箭牌挺胸收腹:“是我。”
何泱泱:“哦哦。”那确实不用担心,沈家老太太人看着精神矍铄,除了偶尔跟不上她的脑回路,脑子还是清醒的。
“老太太,你画了这么多?”他刚才可看见了,那一叠起码有好几十张,“画这么多干什么?”
稍微有点儿实力的术师都会往自己的符纸中注入灵气,以发挥更好的效果,老太太真是宝刀未老,一连画这么多张外加注灵也面不改色。
沈清怕身边这妖灵乱说,谢宁一张口他就摁住了,指向不远处的石板:“自己去看。”
自打进入这栋建筑,安全为上,何泱泱一路来都没进过未知区域,奔着绿点所在就来了,但这里沈清已经搜过,面前又有如此珍贵的资料,沈清再一指别处,他没有任何怀疑就朝那边去了。
何泱泱刚到石板处,就看见沈清越过他们往外面走。
“哎!”何泱泱叫住他,“你去哪儿?”
沈清:“隔壁。”这一层还有最后一间房没有看,这一层被三个房间三分,除掉已经探过的俩,余下的那个面积相比之下就小得多了。
听到这个话,最先有反应的竟然是那只黑狗,它安静了好大一会儿,闻言突然开始狂摇尾巴,往门口方向走几步,又回头望向沈清,如此反复,好像在催促他快点走。
谢宁也跟着往外走,齐旭赶紧上前要扶,被他摆摆手推开了:“我要清清扶。”
沈清扫了他一眼,眼神很危险。
谢宁假装没看见,表情极度欠揍地搭上了沈清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清清肌肉结实,扶起来稳当。”
然后沈清就看见齐旭附和地点了点头。
“……”
何泱泱一看老太太和齐旭都去,也不管了,交代了一句万事小心,就继续去钻研那块石板。
另一间房门离得不远,沈清推开门,门缝中立即有一股比他身上浓烈好几倍的药味扑面而来,像一道药风。
房间内仿佛被各种药物腌入了味,那是长年累月接触药罐子才能达到的效果。
沈清原本以为这是一间存放药材的药房或仓库,等门完全打开,谢宁把灯笼伸过去,他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的规格和家具摆设明显要比前边那个宅子里马赛克们居住的地方好得多,那边是下人房,那这间住的就是主人了。
房门刚开一道口子,黑狗一下就蹿了进去。
沈清没去管它,颠颠小臂上的那只手:“灯举高点。”
齐旭听见这话脸都吓白了,赶紧从谢宁手上把灯笼拿过来给他哥举着:“我来我来!”
齐旭术师实力不怎么样,作为狗腿倒是尽心尽力的,他个子不矮,又把灯笼举过了头顶,灯光照得整间屋子一目了然。
房间跟另外两间一样是狭长的弧形,一边靠墙的床榻上铺着精美华贵的绸缎褥子,纱帐柔软地在地上堆成一堆,另一边则是整墙木格,木格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罐,浓重的药味就是从这面墙上散发出来的。
屋子中间案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案桌背后还挂了几幅古画,铜铸的鹤形灯盏有七八个,都放置在活动区域频繁的位置。
齐旭奇怪道:“这里住人?连窗子都没有一个怎么住人?”
不怕闷死吗?怪不得这么重的药味,都没地儿散味可不就淤积在房间里了。
齐旭还在考虑通风透气的问题,沈清想的却是什么人会把住的地方放在屠肆和做妖化实验的房间中间?
一面是冲天的血腥气,一面是妖气,夹在这两者之间的会是正常人?
床那边传来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思绪。
三人同时转过头,看见垂在地上的纱帐不时抖动两下,纱帐挡住的床尾底下有个黑影扒来扒去——
首先蹿进房间的黑狗从床下钻了出来,嘴里叼了个灰扑扑的东西,摇着尾巴跑到了沈清面前。
沈清半蹲下来,发现它嘴里咬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布包。
黑狗一松口,布包就掉在了地上,它极通人性地用前腿把布包向沈清推进了一点。
沈清:“给我?”
黑狗当然不会回答他,伸长了舌头对着他“哈哈哈”。
沈清捡起布包掂了掂,里面装填的是某种小颗粒,闻起来有淡淡的药味,像是切碎了的药材。
黑狗一见他捡起了布包,兴奋地往床那边冲了几米,然后原地做出了预备动作。
“诶哥,”齐旭“啊”了一声,推测道,“它是不是要你陪他玩啊?”
沈清思索了一下,将布包朝着黑狗扔了过去。
一道抛物线划过,黑狗四肢蹬地凌空而起,稳稳地把布包咬在了嘴里,又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送回来再次跑远。
“嚯,还真是跟你玩。”齐旭惊讶道,“难不成我们想错了,这里其实是给狗住的,这是个狗窝?”
沈清:“……”
谢宁指着案桌上的东西:“狗会用这个?”
齐旭:“呃。”
谢宁从沈清手里把布包拿过来,准备照着他刚才的样子扔过去也逗逗那只黑狗,布包刚拿到手里他脸色就微微一沉。
这个布包上有一丝不属于这里的,但十分新鲜的妖气。
他把那丝可疑的妖气从上面抽出来,随手把布包朝黑狗扔了过去。
黑狗虽然嫌弃,但仍本能地飞身咬住了。
下一秒,黑狗神态骤变,狠狠地将布包甩到地上,两只前爪死死地按住,低头咬住拼命一撕——
“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