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医石德元带了医士和医生过来问诊。一番望闻问切后表示饥饿疗法果有疗效,黄嫔的病有起色了,接下来可以用些汤水,逐步恢复饮食了。按着脉案,石太医给换了新药方,让人按方抓药。
苏如歌尚未离开,看了石太医新开的方子,并未说什么。御医们局限于时代,会有一些错误的认知,但能进太医院,也不是完全的草包。这宫里的御医最擅长开温补的太平方,治不治病且不说,一般不会吃坏人。以黄嫔的身子,这太平方倒是很适合她。
然药补不如食补,黄嫔饿了许久,肠胃虚弱。若直接喝药,败了胃口,不利于恢复。太医走后,苏如歌与李花交代了几个粥方,让人换着花样做。如今她们是嫔位,点个粥品自然没问题。叮嘱了黄嫔能吃饭先吃饭,药等饭后喝得下再喝,苏如歌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石太医和苏如歌,李花忍不住道:“主子,您这是饿好的,还是吃好的?”
黄嫔靠在高枕上笑而不语。于医术,黄嫔所知不多,她只晓得苏嫔在医术上的造诣不弱于她的刺绣手艺。
人说汉家女子柔弱,苏嫔看着倒是如水一般温柔,但论身子康健,这后院谁也比不得她。不止苏嫔,就是苏嫔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未从有人因重病被送出府的。不过这医术不似刺绣是女人的“分内”事,苏如歌自然不会去立神医人设。
苏如歌不立神医人设,却也不隐瞒自己对医术的兴趣。听闻苏嫔家中有个兄长读书不成,学了医。苏嫔耳染目濡有这么一点兴趣爱好,又没有跑出去给人把脉问诊,只要皇上不在乎,谁会闲得慌去管。
“主子?”
“难得苏嫔姐姐大方,分享了许多食方,还不照着做去。”黄嫔叹道。
病情好转,黄嫔也不确定和石太医的饥饿疗法有没有关系。她只晓得那几日是真的难熬,即便后面饿得没感觉了,也是全身不舒服。后面喝了汤,吃了热粥,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对于苏如歌先吃饭,再考虑喝药的叮嘱,黄嫔是再赞同不过了。
见自家主子精神头不错,李花便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李花是黄嫔的贴身丫鬟,要是黄嫔没了,她回到内务府重新分配。即便运气好,有别的主子用她,又哪里比的黄嫔这个旧主身边得意。黄嫔的身子有起色,李花比谁都高兴,管是御医治好的还是苏嫔娘娘的汤汤水水养好的。
黄嫔将养了小半月,便已能起身走动,先是在自己屋子里走。期间,皇上终于得空来探了黄嫔一回,但也只是略坐坐便回前朝去了。
重华宫中,侍妾们住在中轴两侧厢房,相距不远。待精神略好些,黄嫔就去对面拜访苏如歌。黄嫔到时,苏如歌和陈常在正坐在廊下晒太阳,顺便逗摇篮中的小阿哥玩耍。
陈常在与苏如歌同年入府,却比苏如歌小三岁,那会儿尚不到金钗之年,是个可爱萝莉。年轻时的皇帝不爱萝莉,所以前几年陈格格在府中一直是有名无实。到了年岁稍长,可以侍寝了,陈常在的脸却向着一个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皇帝喜爱温柔美丽的女子,陈常在却越长越圆润周正,棱角分明。陈常在的容貌不得皇帝所好,又没有娘家撑腰,在府中存在感就不甚高。前番能跟着去圆明园,也是因为其他人因各类原因不适合出宫。
然陈常在是个乐天知命的人,皇帝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呗!
同为汉女的苏如歌得宠,陈常在也全无嫉妒之意,没啥争宠的执念。仿佛在她看来,只要不短了吃喝,就没啥大不了。因此黄嫔大多数时候见到陈常在,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这会儿,陈常在正在将摇篮中的小阿哥逗得嗷嗷直叫,偏偏苏如歌这亲娘也不管。
“可别把他闹哭了!”黄嫔见此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上前道。
陈常在忙起身行礼:“见过黄嫔姐姐!”
“黄嫔妹妹这是大好了!”苏如歌笑着请了黄嫔入座。
“好了好了!”黄嫔一手按住陈常在,隔着陈常在远远地去看摇篮里的小阿哥。
摇篮中的小阿哥白白嫩嫩,吚吚呜呜说着他的婴儿语,懵懂可爱,看得黄嫔眼热不已。
三阿哥听到陌生的声音,啊啊啊地叫着,仿佛在邀请旁人继续与他玩耍。
黄嫔看到小阿哥脚上的小鞋,忍不住笑道:“咱们小阿哥长得真好,净捡着苏姐姐好的长了!”
陈常在辩解道:“苏姐姐长得美,小阿哥不拘哪里像额娘,总是好看。”
“两位妹妹怎么嘴上抹了蜜糖似的。”苏如歌将摇篮上方的轻纱调整了一下位置,挡住了晒在小阿哥脸上的阳光。
才熬过了秋老虎,十月的紫禁城立即进入了冬季模式。夏冬无缝切换,趁着今日天气好,苏如歌才让儿子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太阳。只这会儿太阳也晒够了,又不乐意回屋,便取了轻纱,遮在摇篮上方。
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煮着桂圆红枣茶,见黄嫔过来,连妙忙给黄嫔倒了一杯。冬日里,坐在阳光下喝一杯桂圆红枣茶,那是从头发丝到脚底心的暖。
小婴儿精力短,玩了一会儿,小阿哥便哼哼唧唧的开始乞食,奶娘抱下去喂奶后便直接睡了。
陈常在见苏如歌与黄嫔一处说话,便捡起绣了一半的绣绷子做绣活。一旁的小案上还倒扣着一本医术,想来是苏如歌看了一半又去逗儿子就暂时放下了。
黄嫔精力不如苏如歌二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走到半途,回眸见苏如歌和陈常在一个看书、一个刺绣,竟是说不出的宁静和谐。这两人差不多的出身,一个是皇帝宠妃,一个是无宠无子,多年来也没生出嫌隙,真是奇哉怪也。
黄嫔略看了一眼,便扶着李花的手往回走。路上从虚掩的门中看到高贵妃屋里似乎在正在打理箱笼,不由略住了脚。
李花扶着黄嫔小声道:“听说钟粹宫那边已收拾妥当,贵妃娘娘这两日就要搬过去了。”
黄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皇后的长春宫原就是空置的宫苑,宫室一直有人洒扫,故而略作收拾也就可以住人了。不过皇后娘娘只搬走了细软和日常用具,陪嫁的家具和大件箱笼都还留在重华宫中,没想到高贵妃倒是成了第一个搬箱笼的人。
不过高贵妃是嫔妃中位份最高的人,她又不乐意与其他人相处的。如今能搬走独居一宫,自然是一日都不愿意耽搁了。听说那钟粹宫是皇上特意为高贵妃选的,嗯其他人也是皇帝安排的。
黄嫔忽然想到自己的箱笼:因诏封前只是侍妾,屋子里就是几件普通家具。诏封后,能用的规格提高了。搬宫后,内务府准备的家具只会比眼下的好。到时候,将细软衣物和用惯的日常用具搬走就行了。
“苏嫔住那?”黄嫔忽然道。
这些日子,黄嫔都在养病,没怎么了解外面的事。
“苏嫔娘娘分到了景仁宫,陈常在是延禧宫。”余者如那妃住翊坤宫,金贵人居于启祥宫,海常在是永和宫。
皇帝刚登基,潜邸的妃嫔就那么几个,东西十二宫,随便分。故这次分宫,连金贵人、海常在和陈常在都是独居一宫。只要她们能够在新人压倒旧人前升位份,一宫主位就稳了。
“景仁宫倒是不错!”
景仁宫何止不错,那可是圣祖爷的出身地,崇庆皇太后搬去慈宁宫前,也在景仁宫住过一段日子。
“承乾宫亦是极好。”李花忙道。
黄嫔的承乾宫就在景仁宫后,不过这些宫室没有后门,两边要窜门,得绕宫墙半圈才能到,论距离倒是并列的永和宫更近些。
承乾宫前一位主人是现在的裕太妃,和硕和亲王弘昼之母。裕太妃在承乾宫住了许多年,行李极多,怕是一时半会,还搬不完。不过黄嫔也不着急搬,她这身子还需要调养,慢慢来未必是坏事。
黄嫔只晓得自己不着急,没想到其他人也不甚着急。高贵妃已经搬完了,余下如那妃和苏如歌等人也没有动静。
一直到十一月底,那妃和苏如歌等人才去自己要住的宫室“验收”。按着诸妃的要求,内务府又是一番查漏补缺后,那妃很快就搬走了。
那妃搬走后,苏如歌等人也陆陆续续搬了,唯有黄嫔一直等到年前才得以搬进承乾宫。
乔迁后,内务府按嫔位送来例份,新年衣料赏赐等等,苏如歌就有点明白为何历朝历代后宫嫔妃斗争如此激烈了。
不同的位份区别不仅体现在住,还体现到衣食等方方面面。如她还是重华宫侍妾时每年例银是五十两,如今作为苏嫔,每年的例银是两百两。其余衣料、膳食用度每升一阶都是天差地别,且嫔位起,就轿子坐了。
三阿哥只是一个喝奶的小团子,也有他的例份。
这些钱于皇后和那妃这样有嫁妆的不算多,但对于苏如歌这等平民出身的可就是安身立命所在了。
话说,那妃搬到翊坤宫前应该是住承乾宫,皇后在长春宫前住过储秀宫,而乾隆初有太后搬到慈宁宫的说法,也有说是住在景仁宫后搬这搬那,很多嫔妃应该都在不同宫室间搬过家,不想在这方面浪费字数,所以写的都是一步到位,不搬!这是一个会为了不频繁搬家而举债买房,对写搬家也充满了抗拒的作者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关于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