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哥哥温言道:“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你身为公主的命数已经结束,注定要背井离乡,你的不幸是要活在谎言和孤独当中,但你的幸运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害怕,注定有人永远保护着你,走到哪里都能化险为夷,依娜,想着你自己,不要轻易为别人而牺牲,此生再也不见,珍重了。”
“哥哥!”依娜抬头,不明白哥哥话的意思。却再也找不到哥哥的踪迹了,只觉得周身剧痛,眼睛虽然依旧无力张开,耳朵却开始听到了声音。
“这趟也算倒霉!谁想到匈奴突然来袭,我们的货也遭了殃,这回血本无归的。”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想想答应给家里人带的东西,如今空着手,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怎么交代啊!”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依娜耳朵听着,她自幼学习过汉语,一听,便知道说话的不是鄯善人,而是汉人。
“话说,这姑娘,怎么办啊!”还是刚才那个人说话。
“我们在鄯善城外发现的这姑娘,想来她也是逃难的,八成也是遭了匈奴的害的。难道要把她留在那,再等着匈奴迫害吗?”
“那我问你,人家一看就是鄯善人,你难不成要带回邺城么?”
“你怎么知道不能带回邺城呢?等我们稍后给姑娘救治救治,我先问问不行么?”
“若问便早问,都出来几里地了。你打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你还不是看人家漂亮,想娶人家姑娘!”
这句话让闭着眼睛的依娜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我是莎车国皇子霍加的妻子,我是鄯善国的公主,我不可能嫁给别人的。
另一人道:“就算我有这想法不行吗?匈奴那刻还在鄯善内,我们刚刚逃出来,若是把这姑娘往回送,岂不正遇到匈奴。再说我那老婆去世一年多了,我不能再娶么?我想找个漂亮点的违法么?”
“你啊,等人家姑娘醒了,到底还要生事的!”
“我纵不是一表人才,却也相貌端正吧,我还有田地房产,有仆役下人,这姑娘若跟着我,断断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你想得还真多!”
这边两人赶着马车一路说话,躺在马车上的依娜心急如焚,可是想挣扎着起来,却早已无力,周身越来越痛,像火烧一样,连思想都变得困难了。
不能睡,不能睡,落入他们的手里,不知会怎么摆弄我,依娜告诉自己,但是身体哪里听她使唤。
“姐姐,快起来,陪我去骑马!”这边古丽大声地叫唤。
“依娜!”霍加正走过来:“快起来,我们的婚礼马上就开始了,快别睡了!”
依娜伸着手,去抓,一把抓了空,只觉得自己在往下坠,坠得很深很深……
“哎呦,睁开眼睛了。”依娜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声音,缓缓挣开了眼睛,见到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妇正望着自己。
“你若再不醒,我们都商量着可能要办后事了。阿弥陀佛,吓死人了。”那老妇笑道。
“阿妈,这是哪里啊?”依娜想起身,这才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动别动,先喝些薄粥,恢复点体力。”那老妇忙往外间,一会儿工夫便捧着黄灿灿的玉米粥走过来,轻轻扶起依娜,慢慢喂她。
依娜便喝着,老妇便道:“我听他们说,你这一路不曾醒来,只能微微喝些水,把他们急坏了,请了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外感风寒,加之体质也弱些,说若是到了今天再不醒,回天无力了。如今可不是老天保佑吗!”
“多谢阿妈相救。”依娜脑子晕乎乎的。
“别谢我。”老妇笑道:“救你的是我主人呢。”
依娜回忆了下,是了,迷迷糊糊中路上那声音都是男子的声音,想必是她所说的“主人”。依娜喝了粥,本想着再问,可头再一次昏昏沉沉。
依稀在混沌中走啊走,仿佛看到了鄯善的城墙,依娜想进去,却怎么都找不到门,于是她大声呼喊,却没有人理她,依娜大声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却又一次醒了过来,这次脑袋便更清楚了些,此时再次喝了些粥,依娜的精神好了些。
“阿妈,这里是哪啊?”依娜再次问道。
“嘉峪关。我们主人在西域做生意,嘉峪关也有店铺。”老妇特意一遍遍地提及主人,唯恐依娜不知道。
依娜惊道:“嘉峪关,我竟到了这里!”
“可不是。”老妇道:“我主人是在鄯善城外发现的你,说你当时鞋都磨破,脚流着血,衣服上都是黑泥,当时正是匈奴在袭击鄯善,我主人就赶快带你离开了。”
“我不能离开,我要回去。”依娜哭了起来:“我父亲、兄长、妹妹都在那,我不能离开。”
老妇见她起身,忙扶住她:“姑娘啊,你这身体,半条命都快没了,此时如何还能经这车马的颠簸。”
“老人家,那是我的家乡啊!”依娜越想越难过,霍加惨死战场,自己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匈奴在宫内,也不知父亲他们怎么样,还有,那侍女推自己进入密道,可她又怎样了,这些在她头脑清醒后,刻刻灼心。
“好歹你先让自己恢复好了再说。再说,此时匈奴还在不在?你家人还在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你便是再着急,也得等啊。”老妇劝道。
依娜心里明白,但如何止得住哭泣。哭累了便又是噩梦连篇,惊醒了便再次哭泣。老妇人看了既跟着难过,又跟着操心,还担心主人责怪自己照顾不周。两人终是各怀心思。
“姑娘,你且别急,我那主人把你安顿后,便去了城内,需三四天,算来明日就会返回嘉峪关,到时候我同你告诉他。”老妇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