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心中一惊,林自立何时出发,是向她辞行的,当时他明明说自己是要去邺城办事,怎么他自己的伙计却说他是去了西域。而且,她问他西域的情况,林自立每每都告诉她还是有战事,还是要等。
依娜心中存疑,但是终是忍着,没有发问。
老妇倒是不知她的心思:“姑娘,你还不知,我家主人的生意在都城邺城也有,若有机会,你也去邺城看看,又是一番荣光。”
依娜淡淡地道:“林先生,年纪轻轻,确实有作为。”
这月来,依娜除了感谢,算是第一次称赞林自立,老妇都觉激动万分:“可不是。我们老爷过世早,生意也早早地交给了自立少爷,少爷不仅接得妥当,较之原来反而扩大了许多。”
老妇观依娜的脸色,却见不到她的欢喜:“依娜姑娘,我们做下人的,看得出,我家少爷对姑娘的心思,姑娘却不知吗?”
依娜道:“林先生有救命之恩,他日我必定报答。”
老妇道:“唉!同你相处这多日来,你对人好,气度好,与我们那可怜的少爷其实正是般配。我家少爷也是个孤立无援的,本家里安排娶了位夫人,谁知早逝,少爷又顾及生意,忙碌异常,也顾不得家里的事情。”老妇望望依娜:“我家少爷不知多重视姑娘,若是姑娘有意……”
依娜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对老妇说的,基本没用心听,可那老妇见依娜不说话,倒以为她被自己说得心动了,开心不已。这老妇是林自立家中用惯的老人,对林自立照顾有佳,眼看着他艰辛不容易,便想着怎么让他多些助力,如今见他对依娜上心,便想尽方法帮他。
依娜满怀心事,心中无数疑问,已经让她不敢再相信身边的人。
“依娜,我回来了。”林自立刚一返回,便先巴巴赶着来见依娜。
依娜只是微笑。
“你看看,我想着你在这里,举目无亲的,一定闷得不得了,我便帮你寻了它来。”林自立笑盈盈递来个鸟笼子,里面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
“依娜,漂亮;依娜,漂亮。”鹦鹉一见依娜便叫,可见是受过训练的。依娜纵是再不高兴,看到了这鹦鹉,也终究笑了出来,刚才心里种种不快,也不好发作了。
林自立望着笑容满面的依娜,不仅看得有些发呆,脸也情不自禁地又红了。
依娜逗着鹦鹉,心里却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先生,这是从哪回来呢?”依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都城,是,是邺城。”林自立道。
依娜望着他道:“林先生,你知我所担心的,不知西域那边怎样了?”
林自立道:“我,我打听了,还未通。”自己便先低下了头。
依娜叹了口气,也不多说,继续逗那鹦鹉。
林自立心中有愧,再不好意思多看依娜,找个话儿便先离开了。他走到院落之中,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依娜,不是我想骗你,只不过我真的不愿再亲手把你送走,那日见你狼狈之时,不过只想着顺便救人,谁知你那么美艳动人,我也只能自惭形秽,自觉如何都配你不上,便只想着日对也对,让你对我心动罢了。
我自问用自己所能及给你最好的照顾,终究还是不能让你感动吗?林自立越想越难过,父亲去世,妻子去世,自己在这世上也不过是用些劳碌麻痹自己,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每每自己有个伤病之时,多盼望有人关心问候,然而这偌大的家,居然只剩自己,纵然财富不缺,纵然衣食无忧,可终究不足。如今见了依娜,不仅美丽,性情温和,气质高贵,如同在汪洋中好容易抓住一块木头,如同救命般,如何愿意放手。
林自立在院中晃荡,依娜却已经明白了,他骗我,那么就断然不能再等了,父亲、兄妹,都在宫里等着我,我却如何能在此徘徊,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鄯善。
“那个,依娜,我……”依娜正想着,林自立却重又走了进来。
依娜一时也是无语。
“依娜,我左思右想,还是该同你说实话,我此行不是去邺城,是去了西域,虽不及鄯善地方,但是还是去了西域。”林自立低着头,仿佛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依娜没想到他终究说了实话,心里倒反而轻松了下来。
“匈奴已经退了,西域之路算是重复畅顺了。”林自立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依娜平静地说道:“多谢你,告知实情。”
“依娜,”林自立道:“你别怪我骗了你,我只想留你在这。”说到这,林自立的声音便越来越小了:“我妻子过世一年有余,我见你风度从容,是真心倾慕于你,我自问也是家风纯良,今日真真不该骗你,已是心里不安,索性便把想说的都说了……”
林自立还有想说的,但话到这步,已经局促不安,那声音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了。
依娜望着林自立的窘迫,心里反倒不忍了。
“林先生。”依娜深深地行了一礼:“先生救我于危难中,若无先生,我今日可能早已没了性命。”
林自立抬起了头,仿佛看到了希望。
“多日来,先生又对我多加照顾,我感激不尽,若有一日,当涌泉相报。可我,我有丈夫。”
“啊!”这点林自立未曾想过,此时不禁一惊。
“我有丈夫,在我逃出前,他却葬身沙场,我们立过誓言,我此生不会另嫁他人。”依娜忍不住哭泣:“我甚至不曾见他的尸首。”
林自立心中失望,是啊,这样的美人,本该有那英雄相配啊,虽失望,却忙道:“依娜姑娘,这我便明白了,原是我唐突,若我早知此事,断不敢有这样的妄想。”
依娜道:“我父亲、兄长、妹妹,都在鄯善,他们肯定也为找不到我担心,我更是日日心急如焚,如今,若是道路已通,我不能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