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李成暄看着初雪的眼睛,声音平稳而轻。他将手中的芙蓉糕喂到初雪嘴边,初雪就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就是……”
她凑身到李成暄耳边,气息好像带着芙蓉糕的香气。
“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初雪对秘密的定义,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现这件事之后,她观察过身旁那些人,从未发现过有人知晓。
这发现使她觉得新奇、喜悦,如今急于和人分享。
这秘密仿佛忽然降落在她身边似的,那一日,她不过是在床上随意地翻滚,因为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可她还不想入睡。于是在床上随意地打发时间,不记得是如何做到那个动作,左腿压着右腿,并且从中得到了新奇的快乐。
这快乐从未有过,也从未感受过。因而对她而言,是个秘密。
当时她觉得新奇,新奇中带着慌张。于是怀揣着这种心情,偷偷观察了好些人。直到她发现,好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一定是个秘密。初雪想。
初雪回身,看着李成暄,天真地问:“暄哥哥,你要试试吗?”
李成暄同样看着初雪,看她神色天真地说起这件……怎么说呢,说出来一定是有悖道德的事情,或者说下流、无耻之流。
可是这样的话,阿雪就变成和他一样了。
一起拥有不被认可的秘密。
李成暄笑了,把芙蓉糕再次送到初雪嘴边,“好,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初雪得了他的保证,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她信任李成暄,仅次于信任自己。
初雪把手里的桂花糕递给李成暄,“暄哥哥吃。”
无论是糕点,还是秘密,都需要去分享。
这宫里只有她一个人了,世上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她想要暄哥哥陪着。如果暄哥哥也离开的话,就要变成孤单一个人。
把秘密和糕点都给他,就能留住了吧。初雪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好下流,简直像玷污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李成暄来的时候还有艳阳高照,顷刻间,便风云突变,一声闷雷平地起。
——轰隆。
初雪被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糕点颤落在地,她下意识往李成暄身边靠。初雪抓住李成暄的胳膊,脖子缩着。
李成暄抬手,将她半抱在怀里,给她整个胸膛作依靠。
“不怕,打雷而已。”
初雪心中惊惧微退,她已经十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能怕打雷,好丢人。
“我没有怕……我只是……只是……”初雪的手指还抓着李成暄的小臂,低着头,面色为难地试图编造一个借口。
李成暄笑得更肆意,“没有关系,阿雪,这没有什么。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有人害怕打雷,有人害怕虫子,这都是寻常事。如同日升月落一般寻常。”
初雪听他这么说,心下稍安,懵懂发问:“那暄哥哥也会害怕吗?你最怕什么呢?”
初雪怕的东西很多,怕打雷,怕虫子,怕死……
李成暄仍旧微笑着:“嗯,阿雪猜猜吧?”
“打雷你肯定不怕了,虫子你也不怕,难不成……你怕皇上?”
李成暄摇头,好像一位人师:“我并不害怕皇上,我只是……敬他。世上很多人都敬他,那些当官的,还有老百姓,你明白吗?”
初雪似懂非懂,“那皇后娘娘?”
她是有些怕皇后娘娘的,因为皇后待她不再亲近了,从前和蔼的眼神变作了疏离,甚至厌恶。她偶尔去请安,都很抗拒看见皇后的眼神。
李成暄还是摇头:“也不是,我也不怕皇后娘娘。她是我的母后,也是国母,按理说,她需要端庄,需要知礼懂事。可是她也是一个人,人总是会有那么几个时刻走神,所以阿雪也不必怕她。”
初雪啊了声,还是不太明白这意思。不过她听懂了“不必怕她”几个字,点头。
“嗯嗯。”
***
回想起来,她从李成暄那里学到许多东西,他也的确教了许多东西。其中许多话早就可以嗅到苗头的,李成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所秉承的观念、做事的态度,与这世俗格格不入。他根本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可初雪和他们不同,她所能接触到的世界,便是李成暄。
初雪抱着膝盖,靠着床头失神。
云芷进来伺候她洗脸,临走的时候看见今天烛火烧得格外旺盛,便问初雪:“郡主,可要灯清理一下?”
初雪摇头,声音没什么气力:“不必了,你将灯熄了,我待会儿就睡了。”
云芷应下,熄了灯退出去。屋子里剩下初雪一个人,她往下躺倒,翻了个身。
今夜李成暄应当不会来了。
初雪闭上眼。
良久,又再度睁开。
翻转身体,毫无倦意。
回忆起来,夜半梦醒,忽然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应当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可初雪从未觉得害怕过,她甚至很快适应。
譬如说,即便确定今夜李成暄不会来,可她竟然会觉得不习惯。
夜里轻微响动,都让她醒过来。
李成暄没有回来的时候,初雪纠结该怎么样结束这一切,摆脱他,离开他。可事情这么顺利,她又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手足无措。
脑子里纷乱的想法飘来飘去,这一夜注定不得安眠。
翌日一大早,便听得皇后传召,不知发生什么事。
问那来传话的宫女,宫女只说:“郡主去了便知道了。”
初雪不解,近来宫中也未听闻发生什么大事。带着这疑惑,初雪简单收拾了一下,携云芷往皇后那儿去。
皇后宫中好不热闹,初雪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贵女们也到了。贵女们与初雪见过礼,各自退回座位。
初雪还愣着,与皇后请过安,退到一边。
皇后却难得主动与她说话:“长宁啊,你素日也不爱走动,今日找你来,是想见你陪她们一道儿说说话。”
初雪一眼扫过去,她认得脸的,都是家世相当的适龄女子。她心下有了计较,沉默不语。
这阵仗是为谁,初雪清楚。
才想呢,那人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