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清晨,因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下,李凤娘久违地心情大好,怀着去送苏灵咚上路的愉悦心情,她命小丫鬟去催李鹛辛动作快一些。
“娘娘,李姑娘说昨夜受了些凉风,现今头重脚轻,无法陪娘娘前去观赛。”不一会儿,小丫鬟便返回复命。
“是受了冷风,还是那慈悲的毛病又犯?本宫现懒得去管她,我们去罢。”
妹妹体弱,且心肠又软,是怕看到球场上的血腥场面亦未尝没有可能。如此一想,李凤娘便自己带人出发了,并无他疑,一路怀着就要有好戏看的兴奋和愉悦到了观赛台上。
相较上次只有帝后和妃嫔驾临,这一次更有文武百官及其亲眷,台上已几近座无虚席,甚至台下亦安排了许多的座位。
彼时,马球场上空前热闹,四周彩带飘飘,艺人卖力击鼓,其声隆隆,如若雷响,连绵不断。
见众女眷都效仿皇后娘娘,穿着不知早几百年前的衣裳,连头钗亦都是黯淡无光的款式,再观自己身上的金碧辉煌、闪耀异常,李凤娘心情更是爽快。
她张扬地上台,又大咧咧地走到太子身旁坐下。
再加上,见到苏灵咚骑得正是往常的那一匹黑马,李凤娘心情更是加倍地爽快,想到那颗眼中钉就要跌落草场被马踏,甚或者孟郡王亦可预见地将为此肝肠寸断 ,这一箭双雕的快乐事,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因而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她反而更得意了。
这一次,皇后娘娘想要装作见不到她都难,然亦拿她毫无办法,此时并非与她计较的时候。
开赛前,皇帝站起来讲了几句话,便是那司空见惯的祝词与祥愿;尔后主负责人太子赵惇亦讲了几句。话毕,皇家队与王侯将相队骑马入场。
皇家的球服主白,有红相间;王侯将相队的球服淡绿色。
指挥官举起红旗,敲钟员得令,一声钟响,比赛开始了。
黎妃率领的皇家队如同巨浪前冲;王侯将相队仿若大鹏展翅。队员追逐着飞球,赛事如火如荼。
目光紧紧地盯着苏灵咚的,李凤娘当数第一,场上的马儿跑得越快,她心中那声“倒下去”响起的频率便越高……
赵驿孟上次与苏灵咚一同上场,并未能完全看出她有多出彩,今日看台上一坐,方觉这女人驰骋球场、来去如风;挥杆势如剑影,击球所向披靡。那飒爽英姿,竟令他渐渐地挪不开在她身上的目光。
随着苏灵咚率先进球,马球场的欢呼声顿时沸腾起来,吵得李凤娘听不到心中的呼喊,一旁的赵惇边鼓掌边大声问:“皇家队进球了,凤娘你没看到么?是孟郡王妃击进去的。”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太子那一问,李凤娘暗觉似乎哪里不太对,眼看着赛时将要过半,为何那黑马依旧活灵活现。
“娘娘,事情已经办妥。”
她没记错,昨夜三更时分,李鹛辛是这么跟她复命的。
“如何妥法?”
“我亲见那马儿将药丸吃了下去,保准明日万无一失。”
……她会不会临阵退缩?!这个念头令李凤娘如同被水浇到烛火,嗞的一声,她心头的快乐和期待全没了,只留下一阵刺鼻的黑烟。
果不其然,直至比赛结束后,苏灵咚依旧活灵活现。
皇家队毫无悬念地赢了比赛。
众人簇拥着下马的巾帼英雄,黎妃带着苏灵咚上了台,此时,不光帝后走向她们,孟郡王走向她们,连太子亦朝她们道贺去了。
李凤娘气得脸色发黑。
众人兴高采烈之时,她气匆匆地下了台,要回去收拾她的蠢妹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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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咚想要观看赵驿孟打马球的愿望终是实现了。
午后,大家移步南院观看男子马球。
初到盛月宫那一日,苏灵咚曾浮想过,若赵驿孟上场时能在一旁观看对好,未曾想最终竟能实现。
四月二十日,他二人曾一同上场,苏灵咚也曾忙中几次短暂地向他看去,然同在赛场,究竟是不够尽兴。
“嫂嫂!”前去南院之前,赵驿槿见到苏灵咚的那一身装束,忽一声惊叹,站定不住地打量着她,“你打扮得这么美,还要不要我六哥他们击球?”
“郡主,我们姑娘每天都是这么美!”苏灵咚的流苏髻是青桃费了一番心思梳的,听到赵驿槿的赞叹,她心中得意。
“我知道,我知道。”赵驿槿围着苏灵咚转了一圈,把她一处不落地看个遍,“我六哥可真幸运,娶了个仙女。”
“妹妹,我们走罢,迟了台上好座位便没了。”苏灵咚是个喜欢看马球赛的,自然知道好座位的重要性。
“跟嫂嫂在一起,谁还会看我!”反观自己,赵驿槿很失望,不禁嘟起嘴唇,高得能挂瓶子了。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少双眼睛盯着看,妹妹不用急,阿婆自然会张罗,到时妹妹别挑花眼才好。”苏灵咚笑。
“嫂嫂,人家又不是那个意思。”
“那妹妹是何意?”
“妹妹的意思是,嫂嫂面前,临安粉黛无颜色!”
听得众人皆笑了,大家施施然走出,一群俏丽的姑娘前后相随一同朝南院的方向缓缓去了。
及至到了东马球场,苏灵咚才发现,那边的球场要比西马球场大许多,看台亦更高更大。
苏灵咚她们到台上时,距赛时尚有一段时间,远远地,她见到赵驿孟牵着一匹白马,果然,便是在人海之中,她依旧能够轻易地找出他。
从座位起身,她朝赵驿孟的方向去了。
所过之处,带动一片目光,直至茶白色衣裳的她在赵驿孟身旁停下,众人的目光才定了下来。
“不在台上好好坐着,下来做什么?”赵驿孟的语气如他的面色一般冷然,“这儿人多马乱,回去。”
犹豫再三,苏灵咚还是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即便她只绣了十几针,“今日端午佳节,这个给你。”
“你绣的?”赵驿孟看着她手中针脚外漏的小香囊,冷然的面庞上浮出嫌弃的神色,“这么丑,与本王不搭。”
“这是我第一次做香囊。”苏灵咚自然知道不好看,便有些难为情,“我的手,戳了好几针。”
“笨手笨脚。试问,哪个女人拿针会去戳自己的手?”
“你真是个——”果然如他妹妹说的那般被**.裸地嫌弃了,苏灵咚忍不住反唇相讥,“不要便罢。我倒要瞧瞧你球场上的本事是不是和嘴巴一样厉害!”
“那何消说!”
苏灵咚欲言又止,终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赵驿孟实在不懂这女人,日前约她出走,她道心累;现今又送一个丑不拉几的香囊过来,又是为何?
赛时已近,他没工夫再想下去。
赵驿孟不负众望,比赛才开始不久便漂亮地击进一球,皇家队士气大振。
那球场上全是王孙贵胄,举国之内的栋梁之才齐聚于此,出色的人比比皆是。
那比赛不可谓不激烈,那场面不可谓不热闹,几十匹骏马共驰骋,一众好男儿共挥杆,击得那赤球东奔西飞……
李凤娘早晨带着姜儿先行离场,回去后把李鹛辛大骂一顿,想起昨夜李鹛辛坚称亲看着马儿将药吃下,气得扬手要打她,幸而被姜儿劝住。
“大好的机会失去了,废了那么多心血,反而让那个臭女人大出风头,我真是赔了右手又折兵。”她气得瘫坐下去,“这一次,本宫再帮不了你。”
“娘娘不必再为妹妹费心!”李鹛辛因对她撒了谎,故没抬头,“孟郡王与苏姑娘郎才女貌,妹妹不会再痴心妄想。”
原本李凤娘对她昨夜的话并未起疑,毕竟,关于赵驿孟之事,李鹛辛向来对她言听计从,可现今这一说听来实属反常,“你告诉我,究竟是那找来的药不管用,还是你半途而废了?”
“娘娘若是不信妹妹,妹妹亦无可自证。”
“你为何忽然放弃,这一日不成,难道你我姐妹便再无机会了么?”
“种种办法你我已将试遍,然他二人依旧情比金坚,且那孟郡王他从未正眼看我,妹妹自知无缘,故而——”
“那个臭男人,他正眼看过谁?!”一提到赵驿孟,李凤娘忽然又来了火气,“别说你,他连我又何曾正眼看过?!傲慢的孟郡王,不征服他的心,绝对不会得到他的眼,你可明白?”
“妹妹心意已决。”李鹛辛很少这般坚持己见,“谢谢娘娘对妹妹一片热心,妹妹不才,辜负了娘娘。”
“嘶——”李凤娘抚着太阳穴,“头疼!”
李鹛辛离去之后,李凤娘独自恼着,坐立不安,午后,听到西厢房那一群姑娘吵吵闹闹地出门,她整个人都颓唐下来,失去了观赛的兴致,歪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到午后。
她集中火力想要对付的苏灵咚,在路呈骞的暗中保护下屡屡化险为夷。
而赛前对苏灵咚说了大话的赵驿孟,在第二场比赛中由于两马相撞,不幸从马背上摔下,所幸他会武功,摔倒之前弃马跳开,才免于被乱马所踏。
台上的苏灵咚和赵驿槿大惊,忙离座,及至她们到了台下,赵驿孟已被人护着走出球场,另一个人与他一般,都只是受了轻伤。
指挥官令两队各选替补上场,比赛继续。
赵驿孟见苏灵咚走到他跟前,他避开她的目光,绕过御医,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想起上场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赵驿孟只觉得脸上烧得比伤口更辣。
“孟郡王!”那御医跟上去,“请随小的去处理伤口。”
“无碍,本王自会处理。”赵驿孟头亦未回,苏灵咚见他在硬撑,左脚显然摔痛了,犹豫了下,她跟了上去。
“嫂嫂,你——”赵驿槿空喊一声,她九哥赵驿柠还在球场上,故而没跟上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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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