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庆是想知道,哪些食物会相反?”赵恪霖意外道。
真宿点头。
赵恪霖没问他为何要学这些,思索了一下,温声道:“手边没有笔墨纸砚,不如待我回去写在纸上,下回再取来与你?”
真宿却摆了摆手,“不用,你说吧,我记得住。”
赵恪霖抿了抿唇,遂与他娓娓道来,“相反的食物不少,常见些的,譬如鳖肉与苋菜,羊肉与鱼脍,杨梅与生葱,黍米与葵菜……若果单是拎出一样来讲,其对应的相反食物亦是不少,像是竹笋,它就忌与羊肝、豆腐、鹧鸪、鳖肉、糖同食。”
赵恪霖顿了顿,似要确认真宿是否有跟上,但见真宿仍十分专注地瞅着自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道,“依体质而分,体偏寒的人,就不宜食入太多性寒的,像是茄子和蟹都是性寒之物,就不宜合食,很可能会导致腹泻、腹痛。”
“那有没有合食后致人中毒的?”真宿蓦地插了句。
“相反只是物性相冲,大部分都到不了生出毒性的程度。”赵恪霖往深思索了一番,“但食不过量,食无**,食惕不熟,因这些情况皆可能致人中毒。”
闻言,真宿蹙了蹙眉,声音低了下去,“这样……”
赵恪霖说完才意识到了什么,忽而看向了真宿,发现真宿神色坦然,目光正直,好似只是随口一提,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而已。
然而真宿此时也回过味了,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在这个宫规森严的地方,多少有点冒大不韪了。
于是真宿解释道,“说来我还没跟你讲过我当上传膳一事吧?就今早才定下的。”
赵恪霖一听,清浅的茶眸便染上了笑意,然而笑意未达唇际,他霍然想起来这几日在协助侦查的案子,想起了上一位传膳的惨烈死状,不禁瞳孔震颤,从桌底下抓过真宿的手,紧紧握住。
“已经,已经定下来了吗?”他问。
却见真宿从他手心抽出了手,然后反握住他的双手,脸上是莫名让人安定下来的沉毅与英气。
“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真宿感觉手心里在发烫,接着便见赵御医的脸变得比两鬓的发带更红。
就在气氛变得几乎旖旎起来时,不远处竟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惊叫。
他们二人猛地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起身,循着声源而去。
走着走着,他们发现这是往御花园去的路,但因那女声喊得凄厉,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到底踏了进去。
而此时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正上演着“人仰马翻”的一幕。
一个朱裙碧帔,满头玉饰的女子正软倒在铺着真丝的席子上,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却不敢妄动。
女子面色难看,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唇色浅淡发白,近看还有一丝发紫,她扭过头去,将手举得远远的,一直在抖颤着,却不放下。
“你们两个愣着作甚,还不帮我吸掉蛇毒?!本公主但凡有个万一,你们不一样落得一个死?……快,还不快来帮我!”女子虽然看上去仿佛随时可能厥过去,但是斥骂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主子别着急,丹儿你快帮主子吸!快啊!”其一的侍女毫不犹豫,强摁着另一侍女的头,命令道。
被唤作丹儿的侍女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大公主跟前,头上的压力愈发狠重,大公主的威胁不绝于耳,丹儿无法,只能眼睛一阖,暗暗咬着牙关,往大公主的手凑近……
就在此时,三皇子忽然带着内侍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皇姐,皇姐你怎么了!”三皇子将丹儿掀开,接着伏在了大公主跟前,捧住大公主悬空的柔荑般的手,“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蛇咬了吧!”
大公主发现来人竟是三皇子,气急道:“你来干嘛!你起开!让她俩小蹄子给我吸蛇毒啊!你挡在这儿做甚,你想我死啊!”
三皇子却二话不说,挤了挤手上两个牙洞周围的皮肤,张开湿漉漉的肥厚嘴唇,就要亲上去。
他的内侍却骤然跪趴下去,苦苦劝道:“主子万万不可,贵体万金,贵体最要紧啊!”
三皇子高仰起头,一甩金丝冠帽的翅脚,含情脉脉地扬声道:“别拦我!我要救皇姐,皇姐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再拦着我,本皇子就先把你杀了!”
而这时,赵恪霖和真宿也赶到了,恰好目睹了三皇子和内侍对峙的一幕。
真宿第一反应是,这蛇毒有多毒?能不能让他来?
但毕竟人命关天,他就是再馋那一口蛇毒,也不可能越过真正的御医去做这事,不合规矩,也容易暴露。于是真宿准备跟着赵恪霖同去,却发现赵恪霖落后了自己半个身位,全然没有要往前走的迹象,不由困惑地回头看他。
他不知赵恪霖为何迟疑,只见赵恪霖远远望着那个大公主,素来温润如兰的神色,生出一丝裂痕,眸光黯淡了下来。
“阿霖,你怎么了?”
这一问,彷若惊雷,惊醒了陷入了思绪泥沼的赵恪霖。
赵恪霖轻摇了摇头,看也没看真宿,只道,“你留在这儿,不要去,吾去。”
然后便迈步独自前去。
不料走出几步,身后的人显然跟了上来,他正欲开口,却被真宿面上意气风发的笑容给控住了。
真宿走到他身旁,道:“我能帮上忙。”
不消片刻,侍女率先发现赵恪霖的身影,当即喜极而泣道,“太医来了!是赵太医!公主有救了!!”
这一嗓子让三皇子陡然一僵,回头一看,果真是赵恪霖,立马护食一般,将大公主的纤纤玉手抓得更紧,撅着嘴就要再次亲下去。
却不想,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玉白的手横空伸来,挡在了他跟前。
随之一道如翾风回雪一般凉薄清越的声音传来,“此非毒蛇所咬。”
众人为之一怔,不约而同往说话之人看去,却见一侍人打扮的俊美少年,神色冷静地抬着手,立在三皇子与大公主身侧。
三皇子恍若未闻,眼瞅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欺霜胜雪的手,竟失了魂一般,仍将嘴唇前移,欲往少年的手上吸去。
然而真宿眼疾手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赵恪霖听了真宿的话,原本正错愕着,但猛然看到三皇子那轻薄之举,连忙疾步上前,隔开了三皇子和真宿,检查起了大公主手上的伤处。
“……确实像是无毒蛇咬的,无瘀斑,无红肿,公主现下可还有感觉到疼痛?”
一直盯着真宿那张脸走神的大公主,在听到赵恪霖的声音后,才发现来到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赵恪霖,顷刻间心池荡漾了起来,将自己的手送到赵恪霖胸前作乱,嗔怪道,“被咬的时候可疼了!哎,但是现下……似乎是不怎么疼了。我没事是不是?就知道赵郎你会来救我,赵郎你对我真好。”
赵恪霖额角猛跳,极力忍耐着大公主的骚扰,为其做着初步的处理,“那应当无大碍,先粗浅清理一下,等下臣回太医院取来药粉,再包扎一下即可。”
侍女们喜极而泣,原来是虚惊一场!
赵恪霖躲开大公主非要缠上来的手,起身后撤,本想带真宿一并离开,却看见三皇子已绕到了真宿跟前,要他报上名来。
真宿倒是淡定,眸色恬淡,略低头行礼道,“回贵人,小的是尚膳局的传膳,姓庆。”
三皇子眼珠子一提溜,正欲说什么,真宿却接着道,“虽说此蛇无毒,但御花园内有蛇,终究不安全,不若由小的护送赵大人回太医院一趟,取来雄黄驱蛇吧。贵人们不宜在此久待,还是速速回宫为好。”
真宿的话提醒了他们,大公主想起那蛇就浑身一抖,但目光没忍住在真宿与赵恪霖身上逡巡,脸色难看,但侍女们一直在她耳边劝,她顾忌着那可能随时会窜出来的蛇,终究没发作,冷哼一声,将帕子一甩,便施施然往停在御花园外头的轿辇走去。
而三皇子那边,不知为何看起来面上有些心虚,甚至没跟大公主打个招呼,就急急领着内侍朝另一方向走了。
等周遭终于清净下来,赵恪霖松了口气,与真宿对上视线,目光不禁柔和下来,道:“我们走吧。”
真宿略一颔首,二人一同离开。
回到太医院,赵恪霖吩咐旁的太医去为大公主做后续治疗,然后又寻人上报到侍卫处,让他们派人去御花园驱蛇。
一旁的真宿没忍住问他,“太医院没有雄黄吗?”
赵恪霖跟他解释,太医院虽有驱蛇用的雄黄粉,但驱蛇一类的事务并不由他们处理。
真宿不由有些失望,他当时提出来,不单单是为了从御花园脱身,更是私心想借此弄到有毒性的雄黄。
就在真宿转而思索,入夜偷偷去捡侍卫撒在地上的雄黄粉,有几分可行性时,赵恪霖竟直接递给了他一大包雄黄,掂量着应有两斤多。
“这……给我吗?”真宿一愣。
赵恪霖没好意思提,自己曾跟单主事打听过他的事,知晓他惧怕蛇虫一事,只道,“切勿入口,切勿火烧,在角落、门口和窗棂上撒成线状即可,不用怕。”
真宿的金眸登时一亮,将纸包塞进了袖里。
赵恪霖眼神示意他先回去,于是真宿不再多问,低调离开了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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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日,皇上仍宿在宫外的道观,真宿白天无所事事,便继续去西马场和蓄养区蹲点。
多日暗中观察下来,竟什么也没有发现。
依然是在西马场能感应出毒,但蓄养区没有一丝毒的痕迹。
即便分时段来,依然如此。
真宿思索良久,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
这御膳里下的毒……御膳御膳,自是冲着皇上去的。倘若那饭菜里的毒,当真是来自蓄养区的食材,那此时此刻,下毒的目标又不在皇宫里,故而蓄养区什么毒都查不出来,不才是正常么?
那皇上一日不摆驾回宫,他在这儿调查恐就无甚意义。
于是真宿从隐秘的角落辗转而出,准备回侍人房。
岂料,在经过猞猁的笼子附近的夹道时,与一人擦肩而过。对方脚步声板正,真宿直觉没见过此人,便刻意留心了一下对方的长相。
然而,刚走出夹道,他就没有关于对方面孔的一丝印象了。
不对劲。
是了,他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蓄养区,就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
此人有古怪!
真宿足尖一转,轻功一施,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食物相反不等于会中毒,但确实可能会导致肠胃不适等等,食物中毒更多的是由于食物不洁不熟不新鲜,有重金属富集与酸之类的发生了化学反应造成的。什么东西摄入过量都是有风险的,无需过度恐慌,若有身体不适及时就医。
文中出现的食物相反内容,只是创作需要,不能作为真的参考,不专业嗷。
祝友友们都身体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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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尚膳局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