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看来,泽音解释道:“再拔一次喽。”
她在这黑衣少年身上施下屏障,他的气息已被隔绝,方才他并未给剑度灵,如今找不到主人的气息,尚未认主的剑又重新自行封剑。
荣靖儿记得泽音,此时内心愤愤道:真没眼色,敢同我作对,还想进剑霄阁,痴人说梦。
她现在可是剑霄阁最受瞩目的弟子,有几个长老也觉得她和玄霜剑仙有渊源,平日里对她颇为照拂,阻止一个岌岌无名的家伙进剑霄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荣靖儿白了泽音一眼,伸手去拔剑,可这次无论她如何注入灵力,这剑依旧纹丝不动。
一阵寂静过后,似是有颗无形的石子被扔进水中,瞬间激起千层浪,围观众人一齐窃窃私语,荣靖儿当然知晓他们在谈论什么,顿时面如菜色,转身拂袖离去。
方才帮她说话的几个人也跟着悻悻走开。
赫连行溪笑了两声,回头道:“兄台,这剑归你了。”
那黑衣少年瞧着憨憨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俯身示礼,底气不足道:“在下应飞尘,见过诸位,不知……这剑为何成了我的?我…没银子付给你们的。”
他刚刚瞧见大家都往这边赶,好奇心驱使他过来一探究竟,岂料刚到这儿就突然被一把剑挡住路。
这小哥说,这剑归他了?莫非……莫非他碰上了黑心商贩,要强买强卖。
不对呀,方才那姑娘也想要这把剑,感觉这剑不愁卖不出去,何必只宰他?
赫连行溪被他逗笑了,解释道:“灵剑都是自行寻主,无需俗物来换,你将灵力注入剑身,它便能记住你,往后只归你驱使。”
泽音上下打量应飞尘,这人身上也没个腰牌、饰物,不像是有宗门的样子,难道是个散修?
赫连闻念忽然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姐姐,我早上出门时听阿娘说想寻几支桃花回来插在屋子里,你可以陪我去桃林吗?我一个人不敢,有点怕梅师叔。”
泽音点头应允:“好啊,走吧。”
赫连闻念冲赫连行溪摆摆手,便拉着泽音走了。
赫连行溪教应飞尘给剑度灵,灵剑认主的那一刻,那棵银杏古树忽然消散了,化作金色尘土与天地融为一体。
泽音与赫连闻念此时还未走远,被众人的惊叹声吸引回头,恰好看到这一幕。
赫连闻念欣喜道:“好美!”
泽音勾了勾唇,“原来这剑是树灵所化,他运气不错。”
二人来到桃林,赫连闻念有些畏畏缩缩,梅卿素来对弟子们没甚好脸色,赫连闻念只远远见过他,而且每次都能碰到他发怒。
若不是时节不对,八月份想找桃花只能来梅师叔的桃林,她定然不会主动踏足此地。
她眼疾手快选了几支折完欲走,却想到这样不问自取不大好。
“姐姐,要不去给梅师叔打个招呼?”
泽音笑道:“不必,他现下不在。况且这片桃林无主,他只是借居此地。如今竟吓得你们不敢来了。”
昨日听梅卿讲,今岁参加宗门大比的弟子比往届多了不少,无定宗好些长老年纪大了,隐退不再管事,像他这种修为高的闲人被强制拉去做宗门大比的仲裁长老,今日似乎要去学规则。
赫连闻念疑惑道:“姐姐,你同梅师叔很熟?”
骗人不好,但泽音这些年来从未以真名示人,况且现在还没见到师父,不好贸然公开身份,想了想,她避重就轻道:“老朋友,挺熟的。”
赫连闻念满脸崇拜的看着泽音,惊叹道:“能与梅师叔那种脾性的人做朋友,姐姐你真厉害。”
泽音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梅卿没你们想的那般凶恶,接触之后会发现他其实是嘴硬心软,你大可不必怕她,像你这种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他绝狠不下心来冷脸相待。”
赫连闻念带着桃枝回家找她阿娘了,泽音与她分别后回了揽山小筑。
云祈正在书房练字,见她进来,抬眸说道:“宗门大比明日开始,你可要参加?”
泽音一百多年前便是宗门大比时在秘境顿悟,一举突破化神境,云祈想让她试试,万一这次又顿悟了呢。
泽音明白他的想法,笑道:“师兄~ 不了吧,上次我只差临门一脚,可现下我才元婴中期,距突破还早呢。”
云祈发觉泽音如今对修炼远远没有从前那般上心,她回无定宗至今,未曾静下来修炼过,不是窝在书房看话本,就是出去四下闲逛。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想提升修为了?”
泽音微微抬眉,注意到云祈关切的眼神,她缓缓坐下,侧身倚在书案上,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道:“师兄,我不想努力了,如果我就此堕落,成为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还愿意搭理我吗?”
云祈微微凑近泽音,神色落寞,哀戚道:“我竟不知,在师妹眼中我是捧高踩低之人。”
云祈的瞳孔深邃幽深,勾魂摄魄,让人见之难忘,现下这样漂亮的一双眸子正带着委屈偷偷瞥向泽音,似是在控诉泽音的负心薄幸。
泽音心中暗暗道:师兄莫不是狐狸变的,竟如此擅长勾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狐媚之术。
但也仅在心中想想,她嘴上自然舍不得说出这样冷冰冰的话,云祈每每露出这种神态,泽音便欲罢不能。
她连忙摆手,解释道:“说笑罢了,师兄莫要当真,修炼自然还是要的,不过没必要太执着,顺其自然吧。”
从前她一心变强,是因阿姐医术精湛、美貌无双,却无力自保,总有歹人惦念,她和梅卿修炼的初衷都是保护阿姐。
如今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然不再执着这些。
况且元婴期不算太弱,放眼整个修真界,元婴、化神、大乘三个境界的修士加起来还不到一成。
大乘期目前只师父一人,化神境绝不会超过百人。
元婴于普通修士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多修士堪堪结丹,一辈子卡在金丹期,这些还算是小有天赋的,结不了丹的修士也大有人在。
无定宗是修真界第一仙门,泽音认识的人都是无定宗的佼佼者,故而总会产生一种元婴期不算厉害的错觉。
在山下游历百年后,她才发觉,原来修行之事确是不易。
晨曦初绽,天地渐醒。东方既白,微光乍泄,似轻纱般覆于尘世。晨露凝于草叶之上,如珠玉般晶莹。清风徐来,拂面生凉。
泽音悠悠转醒,隐约听见屋外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真是可怜,居然独自下棋,怎么,没人愿意搭理你?”
梅卿一睁开眼便来揽山小筑找泽音,见云祈独自对弈,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他素来不会放过任何怼云祈的机会。
泽音怕他们又打起来,睡眼惺忪地爬出被窝,推开门道:“梅卿,消停点,别找茬。”
梅卿见泽音从云祈的卧房出来,眼睛骤然瞪大,虽亲眼见到,却还明知故问道:“泽音,你住云祈卧房!!”
泽音被他的吼声吵得脑瓜嗡嗡响,揉揉耳朵,点头道:“是。”
见梅卿似乎又有拔剑砍人的**,泽音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你别多想,云祈不住这屋,我一个人住。”
梅卿闻言神色略微缓和了些,却还是半信半疑,径直走向泽音,推开她进了屋内,见确实没有云祈的气息,这才放心,冷哼一声,负手走了。
泽音一头雾水,喊住了他:“等等,你一大清早过来,就是为了阴阳怪气两句?”
梅卿一脸傲娇,没搭理她。
泽音觉得好笑,这人从小就是这样,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骂人,想做的事不肯主动提,总要别人先开口,想要的东西若没人发觉,他宁愿放弃也不开口,别扭至极的性子。
这会子明显是久别重逢异常想念,过来看看她,却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只好主动开口挽留:“留下一起用早膳。”
梅卿闻言嘴角轻扬,果断回来坐在云祈对面,脸上写着,不是我要留,是有人求我留的。
云祈见状唇角微扬,是被梅卿逗笑的。
梅卿皱眉,“你作何笑?”
泽音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是人家的地盘,笑一下还要向你汇报?”
梅卿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拿出一个绣有白鹤的乾坤袋,递给泽音,“你的,既然回来了,就自己保管。”这花样是花筠芷亲手所绣,梅卿也有一个,只不过绣的是黑鹤。
泽音笑着接过,“多谢保管。”
这是她从前的乾坤袋,里面装了好些宝贝,她当年假死脱身时,这玩意被梅卿当做遗物拿走了。
三人围坐在院中石桌用膳,这方小院罕见地多了几分烟火气。
梅卿抬眸瞧了瞧泽音,道:“今日宗门大比正式开始,我替你报名了,用的是黎温这个名字。”
泽音不悦皱眉,她讨厌被人安排,“梅卿,你又无故生事,以后不要再倒打一耙说我对你态度不好了,都是你自找的。”
梅卿重重放下筷子,说道:“能否上进些,你如今碎丹重修,修炼之途本就不如从前轻松,宗门大比有进秘境的机会,云隐谷秘境你最为熟悉,其中机缘遍地,对你定有裨益。”
他对变强的执着已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泽音不在这些年,他眼中只有修炼,大半时候都在闭关。
泽音是他唯一的亲人,如今修为不进反退,他心急如焚。
修炼的最佳年纪是十几岁,泽音如今确实能感受到修炼不再像从前那般得心应手。
她明白梅卿是为她好,但他大可以事先商量,而不是等事情已成定局后再来通知。
二人自小没少因此吵架,但梅卿总不愿改他这独断专行的臭毛病。
云祈适时插话道:“赫连师姐膝下那对双生子也会参加的,你近日似乎与他们多有来往,可与他们同行。”
泽音余光瞥了眼梅卿,恰好目光和他撞上,见他眼神躲闪,似是意识到先斩后奏不大妥当。
想到阿姐说过,小时候每每吵架后,梅卿都会偷偷抹眼泪。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画面,泽音突然笑了。
梅卿与她对视,不由得被她感染,笑出了声。
云祈默默对这俩人奇怪的默契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