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食多发生在太监宫女之间,偶见宫女与宫女之间也会暗中生情,在这孤冷的深宫内院,两颗寂寞的心很容易相互取暖,这是皇宫里一种生存常态,掌权者通常不管。
但魏清璃打算禀报太后,下诏禁止此事。这样她就可以借此扩大事态,让郭湄受制于官如卿,变相地成为自己的人。
她不懂情,也没接触过情,作为旁观者,魏清璃无法理解别人的海誓山盟。
皇家哪有情?不过都是玩弄权术,争夺高位罢了。
“皇上这招可就绝了宫人们唯一的念想。”官如卿同样体会不到郭湄的情,理解不了明羽的痴,只是对这种情爱欢愉,见怪不怪。
人的原始**,除了金钱名利,当然还有身体之愉。
“既然身在皇宫,就不该有那些多余的念想,就像你身为王牌谍卫,也是断爱绝情后,才能练就高深武学,否则现在哪有命坐在这里与朕对话?”
官如卿捧脸望她,似笑非笑:“出生皇宫,皇上真是将天子的无情、多疑、冷漠、心机演绎得淋漓尽致呢。”
“及不上爱妃杀人如麻的狠辣。”
“无形之刃,比我这血染双手更残忍。”
两人嘴上互不相让,暗戳戳地较劲。
“后宫女人,只有你敢对朕这样说话。”
“我见过的男子,也只有皇上敢对我这样。”官如卿气势不弱,语气总是带着几分戏谑,魏清璃不想与她斗嘴,也不想多聊其他。
她抬眸对上官如卿的眼神,那双本该灵气逼人的双眸,却是阴冷无比。她与自己一样,拥有过也失去过,因为经历过悲惨才会变得铁石心肠。
她与自己有何分别?她们是同类,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清除障碍,都得不折手段。
魏清璃没再接此话,而是说:“朕还有事要让你帮忙。”
“向嫣然是吧?”
“爱妃似乎知道朕下一步要做什么?”
“兵器窑之事,朝堂争论不休,王爷受嫌吃瘪,岂会坐以待毙?”官如卿坐到魏清璃身边,仰脸笑道:“玄户司刘大人革职,关进了五鼎牢,他应该活不了几天,那么司长一职必然得有人接任。”
“所以?”
“摄政司隶属太后管,可左相却是个正直不阿的老臣,要不是向嫣然进了宫,皇上恐怕很难攻破这个默守陈规的老头。”官如卿在棋盘上移动棋子,倚靠着魏清璃:“皇上步步为营,这盘棋应该不会下太久。”
魏清璃被她靠到胸口,别扭地往后挪了挪,生怕露出破绽。她不敢跟官如卿太亲近,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是因为都是女子,无法与之亲密,逢场作戏她也只能做到左拥右抱。
“你这是讨厌我吗?”官如卿转头看她,似乎有些生气,直接“你我”,连皇上都不称。
“不是,说正事的时候还是正经些好。”
“皇上,臣妾该理解为你这是逃避,还是厌恶?您这样,可是很伤人的。”
“爱妃连恻隐之心都没有,这颗铜墙铁壁的心,谁能伤得了?”
“你呀。”官如卿此时的眼神竟变得清澈起来,她真的百变,魏清璃分不清哪面才是她。
魏清璃移开眼神,不与之对视。恍惚间,她好似闻见了官如卿身上散发着一种香气,在侍寝夜初见的那晚,她也曾感受过。比起那些浓香斥鼻的庸脂俗粉,这种混杂着酒香的气味,带着一股江湖气息,反而令人陶醉。
她不愿再想,也不能深入细品。官如卿就像悬在床头的一把利剑,稍有不慎就会扎入自己心脏,万劫不复。
卿本佳人,奈何跌入深渊。
对官如卿,魏清璃只能防着,好好利用。
“朕答应过筵贵妃今晚去嫣然宫,爱妃自便吧。”她起身,正欲离开。
“倘若向嫣然怀上龙嗣,皇上打算如何?”两人背对背,官如卿面无笑意地问。
“如此更好。”
留下这句话,魏清璃果决地走了。官如卿转身,气呼呼地踢翻了棋盘,任何女子她都亲近,唯独自己不可以?偶尔逢场作戏,私下半点情绪没有。
“哼,对男人来说,女人恐怕都是附属品,难怪郭掌宫宁愿寄情于一名艺女。”
这句话她故意说给门外人听,这时郭湄走了进来,说道:“娘娘错了,奴婢不是寄情于明羽,喜欢便是喜欢了,没有原因,爱是没有理由的。”
“爱?”官如卿嘴角扬了扬,这辈子这个字都与她无关。
夜色已深,梨花阁内,郭湄和官如卿对坐烹茶。郭湄以前是怎样的人,官如卿并不知晓,只知道现在为了明羽,她信守承诺,欲把宫中之事尽数相告。
郭湄希望官如卿能用宠妃身份护自己和明羽周全,对魏延德能够保守秘密,直到有朝一日她们逃离皇宫。
官如卿对此并无兴趣,这二人结局怎样,她漠不关心,只想知道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不入深宫,不知其事。
郭湄进宫数十载,见过诸多事宜,凭借谍卫的生存手段,笼络各宫人心,人缘颇好。
所以宫中不少奇闻异事,不管真假,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相传太后年轻时,在太师府舌战群臣,她才华横溢,还给杜太师提议过不少相国之策,并且太师的进言也多次被先皇采纳?”官如卿问。
“是,传言属实,太后还是杜家千金时就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曾试图通过杜太师参加科举,但因为是女子,始终郁郁不得志。”
贺朝男尊女卑,从无女子为官的历史,即使上官世青和郭湄,都无半点官衔。杜庭曦年轻时曾试图改变男女不公的现状,奈何才华横溢也难以如愿,后来便进了皇宫,辅佐先皇魏延仁。
即使现在权倾朝野,得万民敬仰,却也只能是个太后。
“莫非她狼子野心,还想当女皇不成?”
郭湄摇头:“其实我不觉得太后是个贪权之人,她只是没有让出兵权而已,但我也看不明白,太后手握红甲军和杜家军两大兵权,却又成天把自己关在凤离宫,从不临朝。她迟迟不放给皇上实权,但平时对皇上请诏又有求必应。”
“她做皇后时也这样,自封在宫内?”
“听老宫人们说,太后这样已经十七年了。”
官如卿眼露惊讶:“十七年?她进宫也就才二十年吧,不出宫门,还能掌管兵权,让群臣朝拜,有点本事。”
难怪魏延德如此忌惮她,杜庭曦不出朝堂观天下,足见她运筹帷幄的智慧。
“是,到今年太后进宫整整二十年。而且眼下要入秋了,又到了九月九清寂日。”
“清寂日是什么?”
“清寂日当天,所有宫人须素衣清面,皇宫不得食肉,太后会出宫门,祭拜皇陵,你作为贵妃有机会陪同,但是你千万别试图在那种时候做点什么?清寂日是宫廷大规大忌,太后看似温和,但在清寂日那天,她杀伐果断,不按照规矩行事者,杀无赦。”
官如卿思忖道:“兴师动众,这是为了祭奠谁?先皇?”
“没人知道,但是有件事很巧,不知是不是我多想。”
“你说。”
“清寂日也是忠王妃离玉华的死忌,而且清寂日那天郡主魏清遥也会进宫,每年郡主只有清寂日才会入宫。”
“忠王妃?离玉华?”官如卿曾多次出入忠王府,却从未见过忠王妃的灵位,也不曾听谁提及过,仿佛这个人不曾存在一样。
离玉华,离家四小姐,离阳王独女,作为外姓王,离家是开国功臣,也有些功高盖主。离氏三兄弟常年镇守边关,离阳王暮年时期,回京养老,只留下爱女离玉华和一支万人军驻扎京外。
贺朝有军规,女子不得行军打仗,但离玉华从小在军营长大,时常偷偷随父出征,练就一身高超的武艺,并且她天赋异禀,精通了离阳王的练兵之法,行军之策,若非女儿身,很可能会成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
“这样的女子怎会嫁给魏延德那个老狐狸?”官如卿挠了挠额头,疑惑不解。
“不知,据说忠王妃是难产死的,又有说是病死的,这也是个谜。”
“这个故事有点意思。”
兴许在这清寂日的背后,藏着什么可靠有用的信息?官如卿可以等,等到清寂日来临,等到机会落入手中。
比起这个,她最想知道太后和魏清璃的关系为何会这样?
明面上太后不给兵权,暗中摄政掌朝,但太后似乎对皇上并没有什么不好。就拿封妃来说,魏清璃想封就封,要宠就宠,恐怕这对食的诏令,也很快就会颁布。
母女的间隙难道只是因为皇帝憎恨太后不放权给自己?
“其实太后若和皇上联手,王爷未必是对手。”官如卿很清楚魏清璃是怎样的人,那心眼和城府,无人能及。
“江山只能一人独大,何况皇上没有任何羽翼,如何跟太后抗衡,而且母子俩的间隙非一朝一夕而成。”
“哦?”
“太后教子严苛,最后却是自己掌权,而且当年公主太子出游,在飞花谷遇刺之事,至今未能抓获主谋。有传言说王爷想趁机荣登大宝,也有人说太后不想幼子即位,众说纷纭。但是最后扶持皇上登基的也是太后,皇上大位初登,太后垂帘听政数月才稳定局势,随后她才退居凤离宫。”
“你说的飞花谷之事,是发生在四年前?”官如卿追问。
郭湄点头:“那时候的皇上才十四,公主为了保护他死在了刀尖之下,皇上悲伤过度,性情大变,原本太子是个温和的翩翩君子,不是贪酒好色之徒。”
“四年前,飞花谷......”官如卿脸色微变,端起茶杯放在鼻口,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你品,你细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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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卿本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