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是朝歌王城中最高的地方。
与天相近,便是与神仙相近,君王将其赏赐给胡媚儿,可见他是将胡媚儿视为天人,予其无上宠爱。
妲己刚到摘星楼,就听见不少人在暗地里窃窃私语,说是君王宠爱后妃,毫无节制,荒淫至极。更多的是指责胡媚儿与妲己是祸国妖姬,整日只会迷惑君王寻欢作乐,连国家大事都抛于脑后。
虽然听着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但事实确实如此,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摘星楼内可谓是热闹非凡,群臣聚集。
帝辛作为君王,自当居于最上方的席位。妲己两人与二妃同时抵达宴席间,参拜完君王之后,妲己与胡媚儿便要往偏下方的席位而去,而二贵妃则要往君王与王后旁边的席位去。
“慢着。”
君王忽然出声唤住了她们,四人同时止步向君王看去,都有些不明所以。
“媚儿,你们两人坐孤的身边来。”帝辛朝妲己和胡媚儿招了招手,意在指他旁边的席位。妲己两人皆是一愣,君王旁边的席位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坐的,但是帝辛已经发话,妲己两人自是不会拒绝。
于是妲己和胡媚儿便顶着众人如炬的目光,缓缓走向君王身旁的席位。
可是他身旁的两个席位其中一个是王后,另一个也不够两个人坐,妲己索性就要往下方席位而去,将这个席位给胡媚儿。可是她刚踏出第一步,就听见帝辛叫道:“苏美人,回来,你就坐这。”
妲己回过身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就见帝辛起身走过来牵起胡媚儿的手,“媚儿,你与孤同席。”
震惊的不止是妲己一人,而是在场所有人。
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帝辛牵着胡媚儿入席,而王后与其她嫔妃则是嫉妒与愤恨,敢怒不敢言。
既然有此优厚的待遇,那便好好享受就是了,妲己也不想顾及那么多,就在君王旁边的席位坐下,与一国之母的王后是同等席位。而那两位贵妃则是不情不愿地去到下等席位,可想而知,她们现在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大王,苏贵人与苏美人只是宫中后妃,如此……怕是有多不妥吧?”
帝辛的王叔比干第一个出声进谏。
有了比干带头,其他胆大的朝臣亦纷纷进言,二贵妃也借此出言附和,唯有王后姜氏沉默着不说话。
关于比干的名声妲己是有所耳闻的,他是先帝的兄弟,亦是托孤大臣,辅佐帝乙、帝辛两朝。他身负太师之位,是当朝最德高望重的权臣,与元始天尊所执掌的阐教素有往来,也习得一些术法。身为君王的叔父,每每君王有失君德时,都是比干站出来极力劝谏。
此番听见他出言,妲己略微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胡媚儿。
正在朝臣们纷纷进谏之际,君王抬手一拍桌案,“啪”地一声吓得众人都闭上了嘴,顿时鸦雀无声。帝辛沉着脸一个个扫视他们,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黄、杨二妃身上,狠厉的眼神盯得她们直哆嗦。
“王后,你觉得孤这样做有何不妥吗?”帝辛握着胡媚儿的手,却是连看都没看王后一眼。
姜玥手中紧揪着丝帕,力道之大使得丝帕都皱成一团,然而她脸上却是温婉端庄地笑着:“只要大王开心,礼节也可稍微放宽些,没有什么妥不妥当的。”
看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知姜玥是在说违心话。
可不但无人同情她,席间的申公豹反而还借此契机出言道:“王后娘娘所言极是,今日这宴席毕竟是为苏贵人庆生,让苏贵人坐上席也在情理之中。各位同仁只需放宽了心喝酒吃肉就好,何必去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呢?”
此言一出,帝辛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些,凛人的气息也随之消减了少许。
申公豹的话才是中听的。
逾礼便逾礼吧,众人都不敢再多言,比干也只是坐在席间默默叹息。
妲己无意中瞧见,姜玥狠厉地瞪了眼申公豹。
她应该是记恨上申公豹了,不过申公豹是仙门中人,会些奇门遁甲之术,姜玥应该也不能把他怎样。
席间,妲己的目光在朝臣宾客中游走。
忽瞥见一人的身影,顿时就将她的目光吸引去,再没有心思去看别人。
那端坐在臣子的席位间,眉清目朗淡若冰雪之人,不就是那日在朝歌城外追杀玉如烟的道人吗?他居然是大商国的臣子!
他正低眉饮着茶,不曾向妲己这边看过一眼。
他既是大商的臣子,那自当为商国效力,不知他看见妲己和胡媚儿在这惑乱君心,会是何想法。如果他要站在妲己的对立面,那可就难办了,他的道行可不比妲己低。
宴席上的歌舞升平、珍馐美酒,妲己已然没了兴趣,时不时地就往那道人的席间瞄。
酒过三巡,王后姜氏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申公豹,笑着对帝辛说道:“大王,妾听闻您近日招来了一位能人贤士,其人天赋异禀,姿容卓越。不仅道法深厚,还通天文知地理,不知若是与天师相比,谁能更胜一筹呢?”
此话一出,席间便开始有人指着申公豹议论纷纷。
妲己下意识就觉得王后是在吹嘘,这凡世间哪有这般风华卓然、仙风道骨之人?
但是在下一刻,妲己就否认了自己的这种观念,因为帝辛顺着王后的目光,望向了席间那位低眉饮茶之人。
别人都在饮酒,唯有他手执茶盏。
他衣着素净,气质清雅出尘,倒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姿容卓越确实如此,道法深厚妲己也见识过,只是这天赋异禀、通晓天文地理,妲己就不知是虚是实了。
帝辛没有言语,其他人亦不敢多言,申公豹望了他一眼,只得站出来垂眸拱手道:“回王后,臣……与其乃师出同门,若论道法,相差无二,自是比较不来的。”
帝辛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哦?汝与姜道长竟是师承同门?”
惊讶的不止是帝辛,还有妲己。
难怪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他是昆仑玉虚宫弟子,妲己曾经在昆仑山修行时应该见过他,只是印象不是很深刻。
姜玥并无过多的惊讶,只是眼中笑意更深了,道:“既然是同门师兄弟,那就更应该比一比,好让大王见识一下你们各自的本领,而且也不会伤了和气,天师以为如何?”
这分明就是在挑事。
申公豹已经被逐出师门,他们早已不是师兄弟,怎么可能和和气气?
两人都未答话,君王也未持反对意见,见此,姜玥心中底气更足了些,又道:“二位既是仙门弟子,今日又恰逢苏贵人生辰,大王设宴于摘星楼中。二位不妨就比一比,谁能宴请天仙下凡,赏我大商与苏贵人一个薄面?”
“这……王后,请天仙下凡是不是有些强人所……”
“苏贵人。”
胡媚儿话未说完便被姜玥打断,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二位都是修道之人,又怎会请不来天上仙人?还是说,我大商国没有这个资格被仙人眷顾?”
“王后姐姐所言极是!”附和王后的人是贵妃黄涪,“若是天神都请不来,又怎配为我大商国的天师?”
两人就是摆明了要针对申公豹。
妲己也很想帮申公豹说话,可她是后妃,而申公豹是外臣,她这身份多有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后姜氏嚣张跋扈。
申公豹也确实为难,他只是修道之人,又怎会有机会与天上神仙打交道?
总不可能将元始天尊给请来吧。
“大王,王后,天神居于天界,不会轻易下界,请恕姜尚无能。”姜尚起身离开席位走上前,向着帝辛俯首一拜,神态不卑不亢从容自若。
他既不怕别人会看低他,亦无惧会触怒君王。
姜尚既然主动承认自己无能,旁人亦不好再为难他,况且王后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让他回席了。而君王则是冷哼了一声,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姜道长没有请仙下凡的本事,难道天师大人也不行吗?”王后仍旧不依不饶。
因为她知道申公豹深得帝辛信任,但他与妲己等人素有交集,那他对姜玥来说就是一个不利的存在,若能让他名誉扫地自然最好不过。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申公豹,眼下这情形很是让他为难。
胡媚儿先前还和申公豹一样面色沉重,这会却笑着道:“天师道法深厚,想必请仙下凡不是件难事,天师不若就在此开坛作法,也让我等凡夫俗子能目睹一眼天神的尊容?”
听闻此言,申公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但见胡媚儿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申公豹瞬时心领神会,遂拱手回道:“承蒙大王厚爱,臣不敢辜负,既如此,那便请大王允许臣试上一试。”
见他爽快地答应了,姜玥有片刻错愕,眼底的笑染上了几分凝色。
开坛作法是需要时间来布置的,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申公豹故意多拖延了几个时辰。在此期间,胡媚儿告知妲己,想要帮申公豹解围,唯有找人假扮仙人下凡来赴宴。
而胡媚儿就是要让妲己去找赤狐族的狐子狐孙,在申公豹开坛作法时从天而降,化作神仙诓骗众人。
反正在场的都是凡人,不一定能看穿狐妖的真身。
但是有一人让妲己颇为顾忌,那便是申公豹的师兄姜尚。听申公豹说,姜尚是元始天尊最得意的门徒,深得元始天尊真传,他都能够看破玉如烟的真身,那些赤狐族的小狐妖们恐怕瞒不过他的法眼。
趁胡媚儿缠着帝辛的间隙,妲己悄悄溜走去找了姜尚。
“姜道长。”
看着姜尚独自一人坐在席间,妲己满脸笑容地走了过去,声音要多柔媚就有多柔媚,“道长方才也看见了,那王后对天师步步紧逼,天师不得不答应请仙下凡。可我们又的确没有那个本事,所以等下……”
“你们要找妖来扮作神仙,企图骗过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