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金病得厉害的时候便说这草原是再也不想来了,等到好了许多了,却又说这草原风光无限,秋有秋日的苍茫冬有冬季的韵味。
“美得是真的不想走了啊。”孟三金哆嗦着裹紧被子,在狂风乱舞的飞雪中笑容僵硬的说道。
也就顾九这小孩是单纯真的信了,不知道成年人心底的肮脏,对有人欣赏顾家村那叫一个骄傲开心。
谢游都不用看,听他那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就知道有多言不由衷,他一下就看出了端倪,“燕赵要对胡国出兵了?”
孟三金顿了一下脸上下意识地挂起笑容,想要掩盖住那瞬间的嘲讽和落寞,他本来想将桌上的扇子摸进手中,手刚伸出袖子就麻溜的缩了回来。
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轻声用上了一个通俗的比喻,“这燕赵便像是两个不和闹了分家的兄弟,纵然因为父母的遗产分配闹得不可开交,也总比外人亲近多了。内里吵闹了这么些年,其实早便疲了乏了,只是碍于面子谁也不肯低头认错,被架在那里下不来了。如今终于有个一致对外的机会,自然是想越快越好。”
“孟老板通透。”谢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含笑挖坑,背后似乎有狐狸尾巴在摇晃,“那不知孟老板觉得,这兄弟二人可能经由此事变得和睦如初?”
孟三金是聪明人,听出的话外之意,摇了摇头,“爹娘死了这许多年,兄弟两可没少闹嫌隙使绊子,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便是真签下什么和好协议,也少不得摩擦,一旦沾染利益,彼此不信任,关系只会比先前更恶劣。”
“即便当时达成了和解也不用担心,这兄弟联盟可脆弱的很,财帛永远动人心,如果他不从,那便是加码份量不够。”
“谢先生觉得可是如此?”孟三金要笑不笑的看着谢游。
他不信连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谢游会看不出来。
谢游不答只又问道,“那孟老板以为,五国瓜分北胡,谁能获得更大的那块蛋糕呢?”
孟三金已经知道了蛋糕是什么,还不顾自己病着非要尝,还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卖惨让春冬给他插了个队做了个小的给他。
这个时代做的蛋糕因为糖也是限制资源的因素,其实并不是很甜,但于孟三金来说,已经有些腻人了,他吃了两口,最后剩下的分给了小影和顾九。
孟三金第一次听分蛋糕的说法,但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意思了,他手伸出来端起茶杯随意的敬了敬,直接绕过了这个坑,“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现在赢的未必就不会满盘皆输。”
“孟老板……”谢游还要开口,孟三金一口干掉热茶,给他做了个打止的手势,“这天气太冷了,我实在不想再喝茶了,谢先生就少问我了吧。”
委婉的谢绝了谢游的挖坑,又问,“听闻先前谢先生病了,近来身体可好?”
谢游不明所以,颔首应道,“多谢孟老板关心,已经无碍了。”
孟三金顿时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明白了,原来是大家体恤谢先生,不想让谢先生太劳累,那先生多坐坐,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去做公务吧。”
谢游:“……”他听明白了,孟三金在说他真闲。
孟三金提供情报不久后,果然有消息传来,阿娜尔罕表示五国攻胡已经正式打响,并豪情壮志的表示:“五国联军,快则两三月慢则半年,必挺进北胡王都!”
确实如她所说,北胡多线开战即便启用夫蒙狩任战时元帅,也终究是螳臂当车,每日都有丢城的战报传入胡王都,少的时候三五城,多的时候西秦一夜连克陇峡七城!
北胡的防线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的溃败,耽于享乐的北胡王都愁得睡不着觉,做噩梦差点亲手掐死爱妃。
眼见着西秦的战场推到了烟关,夫蒙狩收紧兵力准备死守北城,然则也不过苟延残喘,一旦烟关十五城沦陷,北胡危矣!
然而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两个月悄然而过,漂泊的雪从十月末开始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谢游个子八尺有余,积雪也已经到了他的腰线,若是一天不清理,基本寸步难行。
转眼已经十二月,整个东方大陆版图都进入了冬季,这雪灾几乎席卷了所有国家无一幸免,尤其是西北、东北、高原等地区受灾严重——好巧不巧囊括了作为主战力的西秦、燕赵和北胡。
终究是时间久远,谢游也是看这雪连续下好几天的架势,才猛然回想起来今年是个雪灾之年。
只是上辈子谢游周旋了秦胡两国的关系,秦国的国库足够支撑抚慰灾民静待雪化之后重建家园。现在不一样,正是战时,秦国大开国库赈灾之后,前线战士们能用的粮草物资自然减少。
眼看着围死北胡只差临门一脚,领兵的将士不愿退,君主也不愿退。
联军帅帐内,五国的负责人正在商议此事。
最上首身材魁梧正值壮年的男人,正是此次联军的元帅,西秦名将闻仲年。
闻仲年看了看外面飘飞的大雪,环顾一圈,“诸位如何说?是撤还是继续打?”
坐在左侧第一位置的是梁将胡庸,长相十分粗莽,皮肤黝黑如炭,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的,像是门神像成精了,开口也是声若洪钟,“那还用说,当然是继续打!”
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上面的茶盏直接跳起寸高,茶水洒了一面,他丝毫不在意地随便在身上擦了擦,嘿笑道,“打过这烟关,北胡防线可就彻底溃败了,到时任他们再不甘心也无济于事。要真放过,嘿嘿,夫蒙狩那老匹夫缓过劲来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竹篮打水一场空?”胡庸看着粗蛮,说话却是有条有理,成语俗语也是张口就来。
邻桌的是南楚的将领,身材高瘦模样周正皮肤白净唇红齿白,对于胡庸的粗蛮行为很看不上,拿着一方手帕在唇上掩了掩,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
这人名叫宋涟,并不是武将出身,而是南楚世家贵族来军队渡金的,是如今南楚军队的监军。
南楚重文抑武,这种和同样重文臣的赵国又不太一样。
赵国以孝治国,朝堂文臣把持过多,但燕赵摩擦常有小战小扰不断,是以有关于军队赵王还是很上心的,赵国文武相对独立,不会出现文臣越权的现象。
南楚不一样,文臣地位已经大大倾轧武将,导致一个军队排兵布阵的只能当老二,上头还压着一个啥也不懂的监军,极大程度地拉低了楚军战力。以前镇北侯在时,监军也没这么嚣张,如今……唇亡齿寒呐,那个武将还敢多言,只怕是下一个镇北侯!
好在宋涟也只敢在窝里横,这种场合,南楚国力最次,他识趣地坐在一旁当个墙头草,再看不惯胡庸,也挤着笑容说,“胡将军说得在理。”
没有人搭理宋涟的话,坐在对面的赵将白如诲皱着眉,“打肯定是要打的,可是总要有个时限,这么围着得到猴年马月去。”
“你若不愿意退兵回去就是。”燕将陆诚立刻讽笑怼上。
这个时代以左为尊,陆诚坐在左手最上,那便是此次攻胡除秦以外出力最多的。按理说,赵国出力第二,白如诲应该坐陆诚对面才是,但两国将领互相看不顺眼,陆诚嘴毒,第一天进帐就道,“白将军天生苦相,看着多少有些晦气,不利于战事。”
白如诲确实面色带苦,他不擅长话术,狰狞着脸半天只出来句,“陆将军带兵打仗原来靠得是看相。”
陆诚当下哂笑,“这叫天时!白将军这都不懂,难怪对阵老是输给我,我还以为是白将军受到文臣熏陶懂得谦虚了呢,原来还是那个大老粗啊,失敬失敬。”
可给白如诲气得够呛,脸色都黑沉了下来。
梁国的胡庸这时候就站出来嘿嘿笑着充当“好人”,像是好心的提议道,“这联军攻胡是大事,大家还是和睦一些比较好,不如这样各退一步,陆将军别老逮着白将军骂,白将军也换个位置,可行?”
“谁骂他了,可别污蔑我。”陆诚嗤笑,没有反对。
白如诲也不想听陆诚胡搅蛮缠遂同意。
于是,梁国明明不怎么出力,多半是来蹭分红的,却坐到了右首的位置。
白如诲再次被陆诚怼,已经可以做到荣辱不惊了,顿了顿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希望能尽快拿下烟关,围城虽然管用但耗时长,西秦和我赵国一样都是被雪灾波及最严重的,想必闻元帅心中也清楚,我们的粮草经不起这么耗。”
闻仲年点了点头,也是哀叹,“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能围!”陆诚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受灾严重,但莫忘了北胡也是一样,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缺粮!围城是伤亡最小最万无一失的战术,我们以逸待劳,夫蒙狩断粮断水能坚持几日?联军入主烟关已近在咫尺!”
“然。”众人都被这番话说服。
然而想的,夫蒙狩同样也想得到,不过是反向思维,古稀之年的老将军站在城墙上拍着上面落下的厚厚积雪大笑,“这雪,来得正是时候!”
一旁急得唇角生疮的副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忧心忡忡地问同伴,“我只听说看雪久了会致盲,未曾听说耳朵也会聋啊。”
夫蒙狩是真心实意如此想的,“若是没有这场雪,我们早晚会被围困死,而这场雪来了,他们仅剩的粮草至多能坚持多久?只要我们坚持比他们多一日,便能将死局盘活!”
“这北国再荒芜贫瘠,难道还有那遥远的至北之地荒芜贫瘠吗?我们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都活下来了,难道还能死在这里?不过区区一场雪灾,不过是至北之地冬日最平常的雪罢了!”
“天不亡我北胡!”老将军眼中亮光闪闪。
几位属下也是眼睛骤亮。
*
又是半月,顾家村。
谢游展开快马加鞭新送到的情报,用密文对照翻译好,便见上面写着:连续七日,联军叫城,夫蒙狩闭城不应,联军于三日前强行攻城,未果,翌日,五国商议不见赵将白如诲。联军之后又攻城两次,均未果。
五王皆发召令,密令探寻未果,当夜燕将赵诚面见白如诲密谈一个时辰。
谢游将纸放在桌上,扯了扯唇角,眼角眉梢流露出锋锐,“我们的机会到了。”
“我要亲自去一趟,烟关势在必得!”
人生中最悲惨的事,莫过于你的黄码刚绿又黄了(笑)。
人生中第二悲惨的事,便是你的朋友只在乎她的手机能不能消毒。
我:新冠真的不会上网,就算它会,你应该消毒的是WIFI!
朋友:懂了。
——
小剧场
夫蒙狩:我还能苟!
谢游:不,你不能,我带着饼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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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五国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