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雨天那次,宝妤没按沈卿和意思当时回到鹏程大楼去,沈卿和似乎就跟宝妤置了气。
宝妤不但在公司被沈卿和当隐形人,在外面竟然连她的电话也不接了。不理她的理由一律是“太忙”,宝妤说句“我找你有急事”的机会都没有。
她如今找她说的可是正事了。
转眼到九月中旬,农历上数已经快到中秋节了。
宝妤知道事态紧急,中秋节有法定假日,公司循例是要放假的——只有一天,加上周末两日,就是三天。
但资本快速流通的时代,别说一天,仅失去一个小时,个人和团体的命运,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知道西陵湖别墅一期工程,设计图已然审议通过,如果再不拦下这辆庞然大物似的“马车”,一切进入流程之后,要阻止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无奈之下,宝妤缠完相熟的许衡,见她确实不是时刻跟着沈卿和,又去缠根本不熟的总裁高秘阚清泽。
她这黏黏糊糊的歪缠动静,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几辈子的自尊心都扔到脚下。
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距中秋放假还有两日的时候,阚清泽终于被她缠得无法,告诉她,总裁在某俱乐部与人打球。
宝妤二话不说,直接找到这个俱乐部。
她本来并不是俱乐部的会员,本不该顺利地走进去,恰巧这里有她堂哥杨四少的股份,这经理竟然认识她,就二话不说放她进去。
这个俱乐部哪像打球的?根本就是**。
有人给她指点了沈卿和所在房间,到了地方,却有几个一身黑的人把着房门口,见宝妤走过来,径直以眼神威慑宝妤,意思叫她快滚蛋。
宝妤跟他们报了身份,有个保镖开门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那保镖走出来,说请沈太太进去坐坐。
这一切顺利得叫人生疑,保镖把门打开一半,示意宝妤入内,宝妤扫了两眼,房间里灯影幢幢,有一种暧昧旖旎的氛围,气味声响都是她不习惯的。
可她一眼就看见沈卿和在里面,左右似乎都偎依着浓妆艳抹的女人。
房间内有不少男客,宝妤只隐隐绰绰看着,看架势似乎也是来头不小的样子。
这里嘈杂昏暗的环境,让宝妤实在不习惯。可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必须跟沈卿和好好谈谈了。
宝妤顾自走进去,二话不说直冲到沈卿和座位旁边,适应了室内闪烁昏暗的光线,就见沈卿和身边的两个穿着暴露艳妆女孩。
这两个女人简直像左右护法似的,屁股稳稳当当压在座位上,挽紧了沈先生的胳膊,就是不给她这“沈太太”让个空出来。
沈卿和坐在暗光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似乎是好整以暇地看她怎么办。
就听见周围人嗤嗤嘻嘻地笑,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这来了。
宝妤可不是一二般脸皮薄的嫩少妇,当时就巧劲儿扭开两女攀着沈卿和的手臂,拧得女孩子咿咿哇哇地娇嚷:“沈先生,你看她,人家被欺负了,你要替我做主呀。”
宝妤捋着头发,故意无所谓道:“再不放开,我可就拿脚踹了。”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
这时候,就听见沈卿和右侧一人说道:“沈太太,既然来了,坐下来玩一会儿,交个朋友?”
宝妤模糊看见此人长相,知道他长相不赖,衣着打扮也考究,说着“交朋友”的话也是举重若轻,显然是和沈卿和旗鼓相当的人物。
便在拽住沈卿和胳膊的同时,扭头跟这人轻声笑道:“先生莫怪,今天实在有要紧事找我家卿和,冒犯唐突之处请先生海涵,择日我跟卿和一道给您几位赔罪,今天请容我先带他走了。”
宝妤这么柔声细气的说话,跟适才说要“踹人”的彪悍气判若两人,到了她一个女人又说把自家男人带走,说不得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还有男声满是揶揄道:“果然沈太太是个巾帼英雄,杀伐果断的——沈老弟,我们可求也求不到你这样的福气。”
这笑声中是善意是歹意,宝妤此时也顾不得。
沈卿和也笑着回了几句应景的话,这才从容站起来冷冷地看宝妤,扯着她径直向外走,身后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只不过宝妤一句都没听在心里。
到末了,她向周围看不清面目的人道:“抱歉,我找他有急事,今天失礼了。”
到了空旷幽暗的廊台外,沈卿和甩开宝妤抓住他的手,脸上更阴寒得厉害。
说起来,宝妤都撞到老公混**,怎么都能理直气壮地撒一顿泼。
可宝妤自家知自家事,她跟沈卿和的关系论不到这个地步。
她这么大张旗鼓来找沈卿和,也许确实扰了他的重要应酬,道:“我知道不该打扰你——”
“那你为什么来?”沈卿和忽然间表情有些扭曲,似恼似怒地质问她。
宝妤惊怔之下,愕愕地看着他,半响才委屈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有很重要的事,到处找不见你,电话你也不接,只好——”
他烦躁地点了一枝烟,怔怔沉默了一瞬,压抑着情绪问她:“什么事?”
他抽了两口烟,声调已恢复从容,然对着宝妤还是隐隐冷淡。
宝妤咬咬牙走近前,凑近了低声道:“这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沈卿和重重地甩开她,冷厉地笑:“杨小姐,你的手段很不高明。你所谓的‘手到擒来’就是这个吗?甚至不如我的前妻高明——”
宝妤眼睛泛红,似有几分醉意、看着她冷笑的沈卿和。
想不通,为什么他这个时候,又纠缠起她和他订婚时随意跟杨令璋说的一句话。
宝妤抱住沈卿和手臂近点说话,却被他恶狠狠甩开了。
宝妤最近为西陵湖项目累得不行,此时被沈卿和这么冷待,心里当然也不痛快,一股股郁气涌到心口,还有隐隐的委屈。
为西陵湖的事,她虽说从自身利益出发,可到底是于鹏程有益的——
可她现在如果真跟沈卿和嚷起来,两下不欢而散,往后可许就更难见面,到时候会便宜了谁呢?
因此,宝妤委屈含泪,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袖一角,示之以弱道:“卿和——,真的有事——不是私事,很重要的公事。我不……算我求你,我从不撒谎骗你,你对我至少该有一点信任。”
沈卿和心情,可比他的表情复杂多了。
他今天拨出闲空来,来应付魏家的魏自雄,可不是为了搂着女人调笑的——沈培安想再婚,牵扯了国外的一些大人物。
魏自雄有不少国外的关系,比沈培安在国外更吃得开,而魏自雄极端大男子主义,跟沈培安这女强人又有过节。
沈卿和只要暗示老娘可许要嫁个外国男人,其他事绝不用他再动手,只要魏自雄往米国走一圈,再加上沈卿和已做好的布局——沈培安这婚事也许就能黄一半,
然而一个小时前,阚清泽打电话告诉他,“沈太太”为找他急得都快哭了,是他心里一动,莫名就说了句“那你告诉她”。
说实话,当他特意交代这里的熟人,呆会儿有人来找他,不会为难尽管放她进来。
也没想到,杨宝妤出入这种场所,竟然表现得这么彪乎乎,像个小太妹一样。
沈卿和为杨宝妤心烦意乱,实在懒得听她说什么要紧事——在他看来,她这么六亲断绝、少把人放在心上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紧要事。
也许,她广罗借口就是为了见他,甚至哄他回家去陪她——想到这里,他心里倏忽漫上酥软的欢喜。
可沈卿和还没傻,这一股欣喜旋即被冷静的人格镇压下去,只阴恻恻地揣摩,她可能为了什么事满世界地找他。
这种“老婆等闲想不起我,只有事才兴师动众找我”,别提多么让人不舒坦。
因此,沈卿和的态度要能好了才怪呢。
眼见杨宝妤跟她示弱服软,沈卿和其实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和冰,此时拉下脸来对杨宝妤温柔以待,若她也不依不饶的,两人指定得要吵起来。
宝妤一遍遍重复“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沈卿和沉沉喟叹两声,揪着她的脸说道:“乖,你先回家去,我呆会儿再回去。”
宝妤急得直跺脚,拽着他胳膊恨恨道:“我只这一回有事说,你先躲着不见人,现在还拖延时间,沈卿和,世上有你这么愚蠢的人吗?”又气又恨,已经哭起来了。
沈卿和头回被人指鼻子骂“愚蠢”,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立时呼吸一沉,紧紧钳住她的纤纤楚腰,笑得咬牙切齿。
心里像开了个生煎铺子,简直叫人想抓狂,按捺半天,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撕巴撕吞肚子里。
看里面不时有人往这里窥看,沈卿和寒着脸嗤笑两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陪你回去。”
宝妤一怔,连忙在他脸上啾一下,沈卿和就冷笑道:“沈太太,你未免太敷衍了吧。”
宝妤回适才那两个女孩,只是围绕在沈卿和身边,并没什么黏黏糊糊的动作——
沈卿和就猛然推开她,沉着脸冷笑,“怎么,沈太太觉得被玷污了?”
宝妤赶紧伸手搂上他肚子,贴着他隐酒气的唇齿,闭上眼吻得极缠绵。
沈卿和就一手钳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屁股,两人吻得如胶似漆。
吻将一时,忽听着此起彼伏的口哨,还有似远还近的嘻笑声,沈卿和连忙止住这场亲密。
他从廊台上向里一看,见竟有人不少人围在那里看热闹,有服务生陪酒女,还有些衣冠楚楚的客人。沈卿和连忙把宝妤挡在身后,免得被人拍了。
沈卿和要陪老婆回去,少不得要跟魏自雄告辞。就让宝妤先到外面等着。
魏自雄跟其他人,都在那嘻嘻笑笑、阴阳怪气地笑她,沈卿和不以为意,只耸耸肩作苦笑状:“女人胡搅蛮差,小弟就不扰哥哥们的雅兴了。”
有人就冷不丁地问:“你那前妻不也彪悍,不理她不就行了,女人这么惯着,到时候就骑到你脖子上拉屎拉尿了,沈总,听哥哥的,冷着她晾着她,不给她钞票花,过几天,母老虎也成了菟丝花了——”
不少人劝他坐下来继续玩,几个女人又围到沈卿和身边,沈卿和漠然推开她们,轻笑着对魏自雄道:“魏兄,不管是母老虎还是菟丝花儿,小弟要是喜欢她,就不能让她难看——”
魏自雄难得从座位上起来,拍拍沈卿和的肩膀,揶揄地笑:“怎么,小老弟,坠入爱河了?”不少女人也在还尖声细气地起哄,说着沈先生这么多情,沈太太可真幸福,blablabla.
沈卿和也无多话,只跟魏自雄等人再道别,扭头儿就走出去了。
宝妤让司机先回,就坐沈卿和的车子回去。
沈卿和扶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杨宝妤,总得来说,她情绪虽不太好,一副疲惫萎靡的样子。
他心中复杂感觉早消散的差不多,只想及适才当着众人表白,说他喜欢“老婆”,就有点无地自容、不堪回首之感。
那一会儿也是鬼使神差,他只觉得若有这么个理由挡开不想去的应酬也无不好。
可是这话一说回来,似乎发酵变了味儿。
不但听话者惊奇于他是“情圣”,就连他自己说话者,也觉得是很怪异的情绪体验——似乎这样说出来过于露骨,又似乎觉得有点甜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