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一笑 第36章 不想工作

周、华两家订婚宴后两日，宝妤在酒会上泼某贵妇酒、又被“押着”去跟主人家道歉认怂的视频，在多种新旧媒体上铺天盖地地传播开来。

宝妤当时“以牙还牙”的举动，因为视频被故意剪辑过，又有国民女神“杨宝嫃”的反衬，当然有不少距离太远的看客骂宝妤“嚣张、恶毒、刁蛮”。

网络上很有些人义愤填膺，说她“不但不事生产，尽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风吃醋、逞凶斗狠”，就该被活埋、被烧死，扔海里喂鱼去，blablabla.

不过，视频被人做了那么多手脚，要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竟有不少人评价她“可爱、霸气”，打滚儿求包养，要抱她大腿啦啦。

对于各种诅咒恶骂、谄媚新鲜的言论，宝妤表示无言以对。

视频拍摄角度稍微偏斜，她并没有露出很清晰的正脸儿，不过见过她的人可能就能认出她来。

对宝妤来说，不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曝光，是没有意义的。

相反，像她这样有心隐匿于人群中的人，这类无谓的曝光更令她觉得不妥。

华氏周氏婚宴后第二天，华家那位头于订婚的华淼淼大小姐就电话联她，问是否方便拜访过来拜访她。

很遗憾，宝妤如今是职业女性，周一要准时去鹏程沈氏应卯,没法消受这位华大小姐无缘无故的热情。

结果，失望的华大小姐又问她，礼拜二是不是有空和她一起吃个便饭——也许怕听到否定的回答，这华大小姐又推翻自己的问题。

问她什么时候方便，她们两个要见面可由宝妤确定时间地点。

宝妤很抵触华大小姐的自来熟，也没心情半生不熟的人进行无谓的社交应酬。

更别提她最近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开夜车做网络游侠，真是熬得筋疲力尽。

宝妤几回婉拒了华小姐的邀约，继续每天到鹏程上下班，进行着她并不钟情的“事业”。

读完鹏程主席室吴主管交给宝妤不少备忘材料，说沈培安要求她一页不漏仔细读完。

多少要给大家长沈培安一个交代，她写了一份《关于企业管理成本和项目风险回报评估》的报告。

她拿出国外上学时同时准备三份毕业论文的钻探工夫，花一个礼拜的时间，完成了厚厚三十页的报告。

报告写完再通览了一遍，再用改错软件校改了字形语法，这进才把报告郑重地给沈培安发过去。

沈培安给她答复得很快，回复邮件的时候对她大加赞赏，说不愧是她看上的儿媳妇，勉励她定要再接再励，争取让她丈夫对她刮目相看。

宝妤倒也没有意外，这沈培安也许真把自己当太后，挑肥拣瘦给儿子选了王妃，倒以为做她的儿媳妇，无论要做什么事、做成什么事，都是为了取悦她的宝贝儿子的。

连做个让人拍案称奇的报告，都是为了让他儿子沈卿和刮目相看。

沈培安没把宝妤这份报告在公司广泛印发传阅，但她明确电告小儿沈卿和，她的妻子杨宝妤可以列席高级主管会议。

沈培安三令五申要他老婆列席，沈卿和是面服心不服，也就把得了母上青眼的老婆当个摆设。

列席高级主管会议就让她列席，却鲜少让她在会上发言，就算发了言，别说附和赞同她的人，连随便说几句话缓解尴尬的人也没有。

鹏程的小太子沈卿和跟新婚妻子的关系，顿时成了鹏城员工的谈资。

鹏程总部第三十九层公关部。

主管助理小潘，瞟了眼依窗往下俯看，莫名笑得奇怪的高级公关露西。

小潘觉得她笑里裹了冰碴子，阴森森的。

“看什么呢？”

小潘学着露西往楼下一瞟，楼层这么高，只能看到底下星罗棋布的车子，像一列列小小的火柴盒。

道路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像一只只忙碌的大蚂蚁——别说长相，连下面行人衣服发型也不大看得清。

小潘心里奇怪，这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呢。

见露西盯住某个方向看，她定睛细看，就见一辆车子冲啸而去，差点撞到一个轮廓看来很窈窕的女人。

那女人站在大厦前草坪上，因为被刚才呼啸而过的车子吓到，身体犹自趔趄着。

小潘这才恍然大悟，这人原来是沈太太，不由奇怪：“沈太太怎么下楼去？”

露西妩媚地一挑娇艳的眸子，轻轻嗤了一声：“她当总裁的会场，是贵妇人无聊的宴席酒会，想逞威风露点儿幽默机智，其实愈发显得浅薄无知，可笑得很——呵，还很可怜——”

办公室有人就反驳了：“沈太太偶有发声，都是含糊其词，没有实质内容，千言万好，不如一默。作为新媳妇，又是空降人员。这才是明智的做法，不是吗？”

露西冷笑一声：“Selina,知道你和总裁助理许衡过关系不浅，不必急于表明立场吧。当着会议室那么多高管，总裁请沈太太出去，许衡始终沉默，你确信你的降落伞一定——”

刚才反驳露西的Selina怒极而笑，居高临下地看她：“露西，你明白吗？有人呢，就是真正的天鹅，有人就是拉上鸭子毛，——”

“够了，你们想在月内接到人事部的劝退通知，直接告诉我，我替你们上达天听。”

Selina和露西齐齐变了脸色，暗悔自己忘乎所以。一时意气之争，竟在众目睽睽下开撕，真是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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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终于在26岁这年，这美得凄冷的句子，宿命般契合了宝妤萧索难言的心境。

有了刚才的差点被车撞的惊险一幕，宝妤退到大厦左前方的花坛边上。

那里不但有翠**流的青枝，浓艳如彩绘、灼烈得令人望而生畏的花圃，还有营壕嵌垒的地下王国的臣民们——成群的蚂蚁们。

达伦派人送来律师函，她以怀特罗斯伯爵遗孀的身份，要求宝妤归还四千万欧元的赠款，和道兹国索斯达纳州的一处房产。

达伦言辞咄咄，称她的丈夫在神智不清、不具备民事能力的情况下，被宝妤哄骗，才签下有关动产和不动产的转赠意向书。

还威胁宝妤，若她赶紧归还赠产的话，她不久不但要身败名裂，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设若她真是遇事着慌，被人吓一吓就六神无主的弱女子，达伦这一招也许就成功了。

和爱格伯物分手那一年，她当时虽精神恍惚得厉害，但爱格伯物亲信贝克夫人，屡次拿文件让她签，她看过不止一回。

虽是心神不属，但她的记忆力真的不坏——甚至到了现在，文件上圆章、菱形章、方形章角度、压住的字样，都还历历在目，更遑论意向书上的那些条款细目。

但达伦的这一手，无疑将她立志掩埋入土的悲楚又牵引出来。

宝妤在心中苦笑：爱伯，你给我五年无与伦比的快乐，打算索去多少光阴，让我对你魂牵梦萦呢。

宝妤压抑着心间的翳痛，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花圃松蓬的土壤间，有一群黑黢黢的小家伙，有条不紊地沿固定的线路来往不停，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有点来去匆匆地意思。

宝妤抱着胳膊，蹲下身凑近了看它们。

其中一只身躯特别胖大，它圆圆的脑袋快有一颗圆米粒那么大。

这蚂蚁大于旁人的身躯孔武有力，别的蚂蚁或是众人拾柴，合抬一个物件，或是每次只搬细小的一件，来回往复不停。

而圆米粒蚂蚁呢，它所搬举的几乎皆是大于它身体的东西。

最后，似乎是搬家完毕，圆米粒蚂蚁不再负重，绕着一块空地不停爬来爬去，不时还暂停了爬行，仰起脑袋，摆弄它的前脚。

这大蚂蚁，似乎在说“我厉害吧——我厉害吧——”

看到蚂蚁生活的自在，让宝妤胸臆间舒畅许多。

站起来看一看手表，快到下班时间，不想再上楼去应付不能畅所欲言的沈氏员工们复杂的眼风。

宝妤干脆打电话给许衡，劳她把她的衣服和手袋送下来。

给许衡打完电话，宝妤她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她下班。

在花圃边上等了半响不见许衡。

宝妤抱着胳膊挨冷，忽觉脸上有些冰凉，仰脸一看，浅灰色的天空却飘起丝丝细雨。

她仰脸去看浩瀚的云幕，天渺远的云片，看起来纤薄也柔软，浑是没有恶意的情态。

这雨也缠绵得让人心怜，它亲昵地扑在人的脸颊上，是一种纯挚的爱抚。

心中细碎的块垒，也像蒙受了热力的酥糖，幽幽静静地绵软下来——哎，司机晚些来也无妨。

淋一会儿雨或许心情就好起来了。

正说要淋一会儿雨，猛然听到“哔哔”的车喇叭响。

宝妤回头去看，先没注意来的车怎么样，扭头一看，见许衡也冒着缱绻的秋天雨幕，把她的外套和手袋送下来了。

递了衣服和手袋，许衡顺势一开车门，示意宝妤快点上车，宝妤朝里望一眼，见车里面坐着沈卿和，心里不由抵触——她今天其实不想花心思应付人。

只见沈卿和从车里扫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上车。”

宝妤不及多说，看许衡身上也淋湿了，就招呼许衡快回去，一缩身钻进副驾上。待车子启动，她打通司机电话，知会他不必过来了。

宝妤懒懒靠在椅背上，对淋湿的衣服头发好像没有知觉，她只静静观聆着迷离的秋雨——它在外面的世界，筑起了雾形的迷障，让人心中静谧起来。

沈卿和关紧车窗，把车里空气打开了。

鲜少主动挑起话题的沈卿和，突然问她：“你在楼下做什么？”宝妤懒懒道：“高楼上空气稀薄，我缺氧了，从工作场所走开，算不算情有可原？”

宝妤的证据难得敷衍，她捋一捋额前的湿头发，觉得脑袋发闷，真像是缺氧了。

从后视镜里见沈卿和表情尚好，散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打算大义灭亲吧？！喂——我来上班只是应个卯，犯得着拿我立威吗？”

声音戛然而止，沈卿和见她胸前起伏，难得动了气了，忽又听听她说道：“这样也好，你拿我开刀，我再当众叫嚣一番，气得你怒发冲冠，放一二句狠话——我不用来公司了——”

沈卿和本不耐老婆受沈培安的指使，在公司里面瞎掺和，然而听她这么毫无留恋地说，心里又莫名不大痛快。

宝妤想到可借此摆脱上班——就去攀住沈卿和手臂，轻轻地摇，又仗着身体不舒服，脑袋埋在他胳膊上，嘴里念叨着：“上班好累，我现在娇袭一身之病——真不能再劳心劳力了。”

说着话就倏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牢司机沈先生：“家大业大的，我就不能做个白白胖胖的米虫吗？”

沈卿和微侧头，迅疾地扫她一眼，眸中是转瞬即逝的笑意。笑完又觉得不该笑，心里其实还有恼她。

这种五种杂陈的感觉，沈卿和经常能感受到。

之前卧室被人装摄像头，并非有什么天大的隐谋，就是安装摄像头的技工是个惯犯，他出入过的居民卧室，有不少都被他做了这样的手脚——而警方暗查之后，发现他的电脑里存着不少“夫妻房事”的视频文件。

简单说，这人就是个精力旺盛、心理扭曲的色情狂。

沈卿和每回想起这件事，心里吞了颗苍蝇似的——对让他们免于被人窥探的杨宝妤，感觉也是尤其复杂。

什么人能在夫妻亲热的时候，看到距离那么远的细微东西——这实在足够伤人自尊了。

然而有时候，沈卿和又会觉得这女人还有点可爱之处。

他公司同仁面前故意让她难堪，一是因为厌烦沈培安太多小动作，二者，也是怕她跟沈培安关系太紧密，反而让他们两个龃龉渐生。

先有一个尽给沈培安当枪手的孟安妮，不提男女情爱，沈卿和不想他和杨宝妤，也落到两见相厌的地步。

这时候，又听她苦恼地呻吟，念叨：“我还不如蚂蚁自在。”

沈卿和问了句事后觉得很傻的问题：“蚂蚁怎么自在？”

宝妤莫名孩子气十足，絮絮地跟他说，雨前蚂蚁在搬家，它们怎样排队，怎样配合，又道：

“有只最大的蚂蚁，马到功成的时候，得意洋洋地绕场三周，又举起前肢拍自己脑袋，好像在宣告：I’m so strong.I\'m so ——powerful.所有的蚂蚁都得听我指挥——是不是很像你？”

沈卿和很诧异，无聊透顶的话题，加一个嬉皮笑脸的人，他竟没有一个冲动将人轰下车去。

也许，美丽的女人谄媚无赖着，也依然是可爱的吧——这大抵是美人儿们天生的便利。

来到海鲜城，宝妤无奈地看向“司机”沈先生，“这个月，我们第三次来了，亲爱的，你有多热爱海鲜？”

沈卿和解着安全带，淡淡地瞟她：“不是你爱吃吗？”

宝妤竟无言以对，她确实爱吃，可也不至于两三天就来一次吧。

这东西食用频繁，可是坏处多多呀。

她不明白，他来见什么人，带着她确实能比较自然地掩人耳目。但这样频频造访，是小觑了与他为敌之人的智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