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一笑 第1章 归国的人

高旷雄壮的首都机场，在高秋的天空下熠熠生辉。

出口的大厅里，是一色光可鉴人的地板，有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金属冷感。

这场接机从三点钟挨到三点四十，把杨熠小半辈子的耐心耗尽了。

飞机晚了只有7分钟，他却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就这么把杨四少差不多给气疯了。

杨熠踢飞了一个隔离墩，气势汹汹地正要离开，忽然来了一电话。

杨熠一接，是他二叔杨德昭，杨德昭干的是司法工作，在杨家一向威严甚重，只有是他亲爹和二叔打电话，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四少才会一些收敛气焰，稍微老实一点儿。

二叔跟杨熠说，他要接的人已经到家了。

杨宝妤下了从机场坐的的士，大宅外面早有家里人在外面接着。

她手里拎着只不小的皮箱，抬头看一眼苍翠掩映的大宅——青翠中有些亮黄的颜色，树外上面薄碧的太阳光，慷慨地洒在黄绿的琉璃瓦上。

她心里叹想着：这里还是原来的富贵安泰，也依然是从前的冷漠无情。

大宅的下人接着她箱子，她一身轻地提步跨过了门阶，缓缓步进庭院中，才发现今日似乎有聚会，庭院中树下阶前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闲谈，无论男女多是盛妆华服，有不少人手里还举着酒杯，似乎是从宴会厅里出来的人。

拿着他行李的脚夫陪着笑说道：“三小姐，你真是回来得可巧，老爷子七十五的大寿，二爷，三爷，四爷，还有少爷、小姐、姑爷都回来了……

“光是本城的亲友就热闹三天，更不用说天南海北的亲戚朋友了……还留到这时节的，就是外地的老亲戚了。”

杨宝妤这才想起，杨家老头的生日是在九月的。从较僻静的西廊上了二楼，脚拿钥匙开了她暌违七年的闺房，她蓦然生了一点悲哀的感觉——十八岁走出的时候，她是隐隐期冀着，希望永远不再回来的。

然而这悲哀立刻隐去，添上了最近时常折磨她的冷漠。

宝妤入房中按亮了灯，空气里味道并不是灰土霉腐气，发现房间里的家具悉数变样了，连窗帘、桌布也变了清新的色彩，空气里似乎还芳香剂的气味。

宝妤将室内扫了两眼，将脚夫打发走了，她关上了门便打开行李箱，挑了件深色的礼服换上，略微收拾一下，便带着给长辈准备的礼物下了楼。

杨家老头儿在书房会客，宝妤抱礼物等了一会儿，便被告知要她先去楼下的大宴会厅，和老太太与家人还有亲戚朋友们见面。

宝妤从善如流，托秘书将礼物转交给杨老头儿。

宝妤一人到大客厅里，并未引来太多客人关注，一则她实在穿着的随意，连妆也未认真描画，又没什么大人物给她开道。

直到她到杨家老太太岳令徽面前，说几句话奉上礼物，别人才惊讶地向宝妤打量去。

满室的人们这一打量，自然能得出些结论的：这位杨家的三小姐，实在远不及才色兼美的杨四小姐。

且先不提这位三小姐的长相，便说她来见一众长辈客人，不但穿着不够得体，妆也不化首饰也不戴。

别人问话，她略略答了就不吭声，脸上连点儿笑影也不愿施舍。老爷子大好的日子丧着脸，据说她是从国外刚回来，这样子也不知道要给谁添堵。

杨老太太以“旅途劳顿”“常年在国外与亲戚们生疏”的话，替杨宝妤向众人解释了一二。

众人哩哩啦啦说着圆场的话，而心里到底怎么想就不知了。

大家又站了一会儿，忽听有清丽似黄莺的声音叫着：“奶奶，我三姐在哪儿呢？”

杨宝妤抬眼一看，便见一个面似芙蓉、身若娇兰的美人，似一团杏色的烟雾迎面而来。等她凑近了再去看，更见其肌肤胜雪，肢体修匀，能着眼的地方全无一点瑕疵，放在了古代，也是个足以倾城的美人儿。

杨宝妤便微微笑道：“四妹妹如今出落成了大美人了。”第一次见杨宝妤笑的众人，不由愣一愣——这会儿怎么又笑了？

被叫“四妹妹”杨令璋嫣然而笑，很自然地抱了杨宝妤的胳膊，说起了许多亲热甜香的话，众人看着杨宝妤，就见她表情也只是略微和缓些，并不如她的“四妹妹”那般热情。

晚饭过后，众人各自归房歇息。杨家的两位老祖宗也先后回房。杨老头穿了绢制的睡衣，正在棋枰上摆棋子儿，见老太太进门，老头儿略瞟了她一眼，便又重新凝神看着棋面。

良久，老头才轻轻问一声：“怎么样？”老太太冷冷脱了外衣：“气性倒是大，我瞧她不但怨她爹妈，连你我也恨着呢——”

杨老头慨然一笑，伸一伸懒腰：“无妨，这孩子像足了她生母，心软，无非是嫁妆给的厚些，你也多担待担待。”

老太太依然冷笑着，拈了药膏往眼袋上涂着，竟有点嗔怒的意味：“你这负心人，连我也信不过？！我那侄孙女除了读书不如她，哪一样弱了她？哪一样都比她强十倍。”

老头便站起来，笑眯眯地按住老太太的肩膀，对着镜里的人笑道:“你还抹什么呢，我瞧着都像你爸爸了——”便被镜子里还有些美人姿色的老美人捶了一顿。

两个两人气喘吁吁地闹了一会儿，便听老头子轻叹道：“阿徽，若如今是你父亲、你哥哥掌家，就是他们族里挑一个旁枝的，我用着也安心。

“可惜——你那些侄子、侄孙，我还真没个瞧上眼的，没人担得了事儿，弄个不好，你也要落埋怨。”老太太便说：“应真她很听话——”

老头摇摇头：“她在你面前乖巧是真，在她父母面前自然更乖巧了。”老太太欲言又止几番，终是怏怏道：“我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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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