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没有等太久,小凤凰果然带着一个少年过来了。
亦绯天听到风铃和两人的脚步声,小凤凰还在低声嘱托来人:“尊主喜欢安静,侍立在侧时切不可吵嚷,看见一些奇怪的现象时也不必惊异……他喜欢凡人的繁文缛节,吃饭沐浴都与凡间别无二致……哦对了,切记说话不要弯弯绕绕阿谀奉承,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直接跟尊主说,尊主从来不限制这些东西,也不会生气……”
亦绯天侧耳听得很认真。
这是“离君”,那个总是活在传奇中的神明。
这样一说,似乎也并没有多高高在上超凡脱俗,跟他认知里的神很是不一样。
他虽然端着,但对身边人,甚至信仰他的人都很好。
小凤凰说着说着忽然笑出声:“不过,也不用太紧张。这些话你要知道,但并不是规矩。”
亦绯天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那位人族少年搞得太紧张,他也会不自觉紧张的!
“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这里没有【应该】一说,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小凤凰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万般温柔,“你已经是神侍,不是寻常凡人了。”
少年的声音明显有些迷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们尊主人很好的。”小凤凰说。
亦绯天想,是的,你们甚至可以不穿鞋到处走。
他就没见过这么松散的规矩。
片刻后,小凤凰将人族少年带进来。
少年人对神明总是充满希冀与向往。新垣一族说是离君的狂热追随者也不为过了,他们一族分明在东方,却总是不远万里来到南方,因为只有南方才与离君属性相合,也只有南方才是离君的直系属地。
离君的信徒只要想见他,总是能见到的。大地上处处都流传着神明的故事,赞扬离神品性高洁,为神亲和,庇护万灵。
在所有族类之中,离最亲人。只有人族被离亲口称为“万物灵长”,也只有人族被赋予了离的智慧,建邦兴国。
当然,万物都喜爱他们的神,人也一样。自天地初开以来,一切欣欣向荣。
来之前,少年一直在想,神君究竟长什么样子呢?神君居住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离住的地方是一座山。
此山在南端,高耸入云,相传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入目非观非庙,乃是一座仙宫,雕楼画栋,云气缭绕。香风时来,铃声悦耳,隐隐似有歌声。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他不需要爬石阶,被凤凰顺手带上来,踩在切实的地砖上,还觉得脚下软软的。
再回过神来,神明大人好像已经走到了面前。
小凤凰在一旁拉了拉衣袖,小声提醒:“跪下。”
少年身体比脑子更顺从,等他跪下了,才反应过来,小凤凰已经退了出去,留他和离君两个在里面。
少年低着头一直不敢抬起来,到现在也没望一眼这神明究竟何等模样。
只听上头一声轻笑。
“你没犯什么错,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抬起来,看我。”
“抬起来,看我”,万籁梵音,都不如这五个字杀伤力大,也都不如这五个字充满诱惑。
少年攥紧手指,又慢慢松开,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心,缓缓抬起头。
看清面容的那一刹那,他心神一震。
神明大人出现在凡间时,不允许任何人看清他的面容,总是会戴着一张华贵的面具,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神明大人第一次见他或许不会显示真容,甚至有可能不见他,晾他一段时间才想起他把他打发走。
毕竟,这可是不偏不倚清清冷冷的神明啊。
他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就这样看见那张脸。
可对方就是这样大大方方地给他瞧见了。
他看着看着,脸忽然红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上来之前,他人调笑说,神侍就是侍奉神明的人。也就是说,若是真被神明大人看中,那他的身份就与娈童无异。
他愿意侍奉神明,愿意跪拜在神的脚下,承欢殿前。
如果是离的话,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的。
可是,可是……
他从来没想过神明竟然长成这个样子。
他张了张嘴,看得有些痴了,满心满念只剩下一个念头。
神明大人他好美啊。
神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忽而轻轻一笑,对他说:“起来吧。”
他晃神之下,立刻答应着站起来。
大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族长跟他说过,大人只要没说不满意,就是满意。
他这事算是稳了。
亦绯天尚且不知他这些心理活动,只觉得很有意思。
这张脸不仅面善,前不久他还刚见过。即使现在尚且稚嫩,也与尘无咎所说的真容别无二致。
新垣,神侍,尘无咎……
原来是你啊。
亦绯天感慨。
“你叫什么名字?”亦绯天语气温柔地问道。
少年浑身颤了一下:“回大人,小人,小人无名,请大人赐名!”
亦绯天勾起唇角。
“你既已成为神侍,便要舍弃新垣的旧姓了。”
“一切凭大人做主。”
“那么,从今天起你便叫千声吧。”
随着话音落下,钟磬回声,长久不息,彩翼飞鸟久久盘旋长空,似天道认可,少年心有所动,俯身长拜。
凤凰与白鹿相对一笑。
“看来尊主很喜欢他。”
亦绯天真没想到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张口闭口虎狼之词。好在出入镜好找,他立刻出了镜,重重叹了口气。
尘无咎啊尘无咎,没想到你以前是这种人!怎么还有霸王硬上弓这种桥段啊!
他承认他是对后来的尘无咎有点兴趣,但这位白斩鸡小朋友他是真来不了电啊!多想一点都是犯罪了!
亦绯天看镜子上似乎出现了一行字,字迹非常小,隐约写着:
【此后万年间,有三人常陪在离君周围,不离不弃。
随万影,原应月,顾千声。】
亦绯天将这两句话记下来,按照时间线推移,这些信息可能非常有用。
顾千声是他取的名字,那么随万影和原应月,大概就是白鹿和小凤凰的名字了。
在他记完名字后,镜面应声而碎,指示灯闪了闪,但也只是发挥了一盏灯本就该有的照明功能,亦绯天举着它转了转,发现原本是一堵墙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门。
走出门,便能看见无数条道路,每个道路面前都有面镜子,每个镜子上又写着一些小字,暗示着时间和事件。
“通过了最初的房间,考验才刚刚开始?”亦绯天自言自语,“有意思。”
他从一个一个看过去,最终选了右侧第九条回廊。
这条回廊尽头的镜子上写着:【**劫】
前两字是两个黑色的方块,看不清。
亦绯天和镜中的自己对视,只见对方的眸子微微低垂,似冷漠似哀伤,让亦绯天很想知道这个时期发生了什么。
就这个吧。
打开更新页面的我:好像眼一闭一睁前刚写过文,怎么又到更新时间了(闭目
名字取自“万影皆因月,千声各为秋”,出自刘方平《秋夜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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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不安之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