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一阵雷雪交加的碎裂声。
杯盏不要钱地碎,侍卫不停留地滚......林业摇了摇手中春夏秋冬皆不离手的折扇,看着眼前这位公子不要命地怒吼。
见杯子已经碎完了,他才撞胆幽幽地叹了一声:“父母之命不可违,诶。”
杯子碎完了,但还有杯盖呢。
刚才那场戏也不是白看的。林业眼疾手快地躲了几个杯盖,正得意,被横空飞向他脑门的一个逮了正着,撞得他头目晕眩。
“见我摔了几个杯子,就以为知己知彼了?今日就再教你一个兵不厌诈的道理。”陆泽行见他捂着额上的红痕哀嚎,沉暗的心情微微转好。
嘴角的笑意才勾到一半,想到自己被限制到如今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招“兵不厌诈”。陆泽行瞬间将嘴巴抿得平直,俊美的脸庞冷得能抖落冰渣。
年关将至,京城里每家人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标饰。世家们也在府内外挂上高高的红灯笼,衬得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贵族子弟面无人色。
平日惯常在外的长辈,回到家中,嘘寒问暖之后,便开始关心小辈们的婚事。一时间,茶宴、花宴、酒宴、诗宴、洗尘宴,甚至生辰宴,都被变成了同一种——相亲宴。
家家都是如此,除了镇国公府。
因着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陆泽行平日交好的子弟,无一幸免。陆国公教导儿子向来以严苛著称,对陆泽行的学识武艺都严格要求,偏偏放纵最该管束的婚嫁。
那时虐恋情深的话本正是城中风潮,众人猜测,陆国公爱看戏,大概也是受了这些戏的影响,决定抵制世俗包办,给自己儿子自由选择的权利。
在一众公子哥艳羡的目光里,陆泽行拂了拂无一丝灰尘的袖摆,无视深陷无聊宴席里好友求救的目光,回家的脚步从未有过的轻盈。
屋内椅子还没坐热,陆泽行才刚开了一个话头,没来得及夸赞父亲开明,就被陆国公呵斥着打断:“去什么劳什子相亲宴,有必要?”
陆国公要求高,陆泽行从小被骂到大,见父亲第一次这么肯定他,却是因为这件事。陆泽行额头青筋跳了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
没等他想好,就听鲁国公的话又传了来。
“为父早已为你定下亲事了,离那些相亲宴远点,注意自己的名声!”
*
“哈哈哈哈,伯父竟然让你注意自己名声,让你为那未谋面的未婚妻守身如玉?”
林业被好友拉出相亲宴,以为是陆泽行良心发现,特意回来救他于水火,满腔油腻的感恩谢语没说出口,先听了这么一番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还羡慕你,哪里想到你惨到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迎着陆泽行的冷脸,林业擦眼泪的手抖了抖,声音微弱,“实在是太好笑了。”
陆泽行也顺着他笑,不过是冷笑,“好笑?”
“不不不好笑,一点也不。”林业一抖再抖。
眼前这位可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小阎王,林业见好就收,媚笑着给他顺毛,出主意:“伯父让你守身如玉,你偏往花楼去闹事不就得了?”
陆泽行默然片刻,当机立断:“行,你陪我去。”
林业:“???”
他可是还要相亲的人,这个紧要关头被家人知晓去那种地方,不得打断他两条腿。
林业心里掂量着下半辈子的自由逍遥,脖子上架着陆大公子锋利的配剑,生死关头,绣花枕头也会急中生智。
他灵机一动,把自己乔装成陆泽行的侍从,混在其中,旁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诶,委屈就委屈吧......林业跟在陆泽行身后,小眼睛愤愤地瞪着“自家公子”。
林业虽然没陆泽行那样的权势滔天,但也是逍遥公子,哪里当过侍卫。心中实在憋屈,他只得安慰自己。算了,就当可怜陆泽行从小婚事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连选都没得选,可见这富贵,也是有代价的。
这边林业不过分神片刻,陆泽行那就出了事。
陆泽行此行要的就是招摇惹眼,侍卫带足了,镇国公府的标志又醒目,按理说那老鸨最会看眼色,该将人伺候地好好才是,怎么还打起来了?
林业好不容易挤进看热闹的人群,见陆泽行端坐其中,面色肃穆,侍卫围在一旁严阵以待,一副要端了拂摇楼的架势,惊得他头都大了。
靠近,林业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简直放肆,”陆泽行眼中黑云滚滚,不掩怒色,“第一个还算可以,端坐不语,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叫走了,又来了一位,竟直接往我身上扑!”
听了他的话,林业都快跪了:“陆公子,这是男女之间的小把戏,人称情趣,这可不叫扑啊!”
老鸨捧着金元宝跪在刀光剑影之前,泫然欲泣。
她做了一辈子生意了,最会看人眼色,瞅见镇国公的标志,又见陆泽行貌美冷峻,估计是心气高的主,叫了她这的头牌艺妓来陪话。
艺妓自然陪的都是好听话,但这位客人不开口,她有张通天的巧嘴也没用,只能沉默不语。老鸨在一旁见两人相对无言,又见贵人皱着眉没反应,疑心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这位客人的喜好。
找了个借口引艺妓出来,老鸨又换了一位**的异域女子进去。
这回,这位贵人总该有反应了吧?
确实有反应。
但反应太大了,直接见了刀光。贵人黑着脸,拔剑抵在女子柔弱的脖颈上,声音冷漠至极:“谁准你近我身的,放肆!”
女子伺候过的恩客无数,什么样貌什么怪癖她都能应对自如,但从没有一种是面对着利剑。她面色惨白,腿脚瞬间软了,颤巍巍地瘫坐在地上。
别说女子被吓到了,老鸨也被惊了满身冷汗。
这位公子,瞧着不像来享乐的,倒是来砸场的。
“你说的,让我来闹事。”陆泽行面色紧绷,极其不悦。
“我是让你来闹事,可——”林业刚想高声骂他,就见陆泽行停下刀剑入鞘的动作,淡淡地瞧过来。林业的声音忽得软了下来,“可,可不是这样闹的呀~”
恶心。
陆泽行松手,剑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性命之忧解除,林业也平心静气,循循善诱道:“我的闹,是指你和这里的女子逢场作场戏给伯父看,不是眼下这样闹的人心惶惶,和砸场一般。”
原来是这个意思,陆泽行恍然明白。
但他对事情的理解,不过偏离了一点而已,效果应该差不多。陆泽行冷眼扫过战战兢兢的众人,心头烦躁更甚:“今日就到这了。”
说完便留下残局和林业,转身就回了府。
刚进门,陆泽行就被自己的父母堵住。他闹的沸沸扬扬,消息早该传会了府内。对上陆夫人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早有心理准备,可陆国公的神色却很是复杂。
陆泽行来不及细想,就听陆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唠叨:“本来我还在想起要不要悔了你父亲为你定下的亲事,但如今你这个作派,还怎么相亲。这个婚约,就这么定了!”
等等......原本母亲是不同意的?陆泽行愣住了。
也就是说,他手中原本握着张能和陆国公对抗的牌,却被自己一通作,一手打废了?
陆泽行身为大理寺少卿,纵横京城数年,连当今圣上都赞他是少有的治世之才,此刻这种被下套的无力,他也是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陆泽行抬眼望向自己的父亲。
姜还是老的辣。对上儿子的目光,陆国公笑的得意:“兵不厌诈。”
越想越憋屈,陆泽行看着眼前捂头哀嚎的人,思考要不要打他一顿解气。
林业嚎着嚎着,突然觉得自己如临寒冬。
大家新年快乐~注意身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