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大丈夫,竟是这点赌量都无,当真是无趣。罢罢罢,本小姐乏了,便不陪尔等了。”叶蓁蓁等了一刻,终不见有人回应,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试图从高台而下。
“慢!”廖歆那里想到叶蓁蓁说走边走,那自己原本的谋划,岂不是要落空,廖歆当下想也不想,便开口向叶蓁蓁唤道,“我已在姑母那求得一纸应允,可许你暂时离府,叶小县主,可愿应我之邀。”
“哦!”叶蓁蓁身形一顿,随即返身,然后再度跃步于墙头,蹲下身去,探头望向守在巷下偏门处铠甲加身的护卫。
“小哥,公主这话,你可信?”
“属下不信。”原本一直守在门口,未曾有半句言语的护卫,蹲首行礼,铁口铮铮,是为将也。
“嫚嫚,把信拿出来。”廖歆面有不悦闪现,然并未有叱责出声,而是向嫚嫚示意。
嫚嫚从腰间取下一纸文书,上前递到了那护卫跟前。
护卫伸手接过,细览上中内容,待确定之后,护卫起身,借墙之力,凭空一跃,跃至于叶蓁蓁身前,然后将文书递出。
叶蓁蓁伸手接过,一阅过之,文书之上,果如廖歆所言那般,允其今日出府,与廖歆小聚,并印有廖怡的私章。
叶蓁蓁确认之后,手一松,一纸文书飘飘扬而落,她喟然长叹,语焉未详,别有神深意,“当真只是游江而已?”
“自然也可舞曲流觞,小酌对饮,当是如叶县主所愿。”廖歆心中一跳,面上下意识里浮现出一丝微笑,以掩盖自己乍然而起的心虚。
“无趣至极啊!”叶蓁蓁叹着气儿道,眼眸却是直盯着廖歆,见廖歆笑意一顿,似有慌然之态。
叶蓁蓁虽有愚弄廖歆之态,可也怕其狗急了跳墙,就此翻脸而去,所以只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虽无趣,但也聊胜于无,三殿下且在此地稍候片刻,容我换身衣裳才来。”
“请!”廖歆脸上下意识里浮现一丝得逞之意,又于顷刻间收敛,瞟向叶蓁蓁,恐被其看出端倪,见其已是背身跃向高台,这才缓了口气。
“莫掌柜,让门口那些闲人撤了,明日不必再来。”叶蓁蓁下得高台,看着还随伺再旁的莫掌柜,随口吩咐了一句,便施施然而去。
“诺!”莫掌柜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老脸一喜,颠颠然直开了偏门,向廖歆见了一礼,扬身而去。
廖歆这一等,便是一刻钟之时,才得见叶蓁蓁施施然而来,只其衣物,其鬓间发饰,蒙住口鼻之纱,竟是无一变化。
“你戏弄本宫!”廖歆脸上露出愠怒之色,一刻虽不久,但廖歆身为皇家公主,亦不能忍。
“小民尔敢!”叶蓁蓁上手把玩着一勺状玉饰,眼眸带笑望着廖歆,虽是臣服,但言语中自无半分诚意。
“叶县主,请!”廖歆虽不忿,也知事有轻重,只能忍下此辱,向叶蓁蓁邀请。
“小哥,替我看好了这书生,若他悬梁,任之;若有人欲救,杀之,可懂?”叶蓁蓁撇了地上那茫然不知所谓的书生一眼,然后扭头向守门的侍卫吩咐道。
“诺!”侍卫无半分异议,欣然应命。
叶蓁蓁得其允诺,这才转眸望向廖歆,向其提议,“殿下请上辇,我自纵马相随。”
廖歆看了叶蓁蓁一眼,心中有恼怒万千,终化为一眼之忿,一撇而过,由着嫚嫚搀扶着,上得辇车,叶蓁蓁则以护卫马,相随其后。
辇车一并南行,出得城外,直至将颐江河畔这才停了下来,一人下马,一人下辇,二人临河,河光粼粼,水纹荡漾,只目之所及,竟是无一船于河中漾漾,显然是廖歆早已做了准备。
廖歆上得事先准备的花船,回身却不见叶蓁蓁有所动,心下一紧,向其邀道,“叶县主,上来吧!”
叶蓁蓁不言,随即跟上,上得船去,与廖歆二人与船舱内对饮,赏阅歌舞。
“近日坊间尽传,叶县主美貌,洛京无人可敌,本宫不解,县主于本宫前,却不愿褪面纱一见?”廖歆见叶蓁蓁,便是饮酒也不褪面巾,面露疑惑,落盏相问。
长乐坊之前,她被称之为洛京最美的女子,长乐坊之后,洛京人,提及她时,便总会带上叶蓁蓁,她上次见叶蓁蓁时,叶蓁蓁面黑,体胖,毫无教养,自然也就让人忽视了她的容貌。
而今虽已过五年光景,她实不信,一人之貌,会有如此大的改观,而今叶蓁蓁又遮住口鼻,实在让她无法不介意此事。
“面甚丑,怕扰了殿下的兴致。”叶蓁蓁手指沿着酒盏的边缘划动,不甚介意的随口说道,抬眼见廖歆目光定定直望着自己,眼有执拗之意。
叶蓁蓁倒也不坚持,扬手将面纱取下,露出脸来,只此时之面,与众人与长乐坊见时之面,又有所不同。
“你的脸!”廖歆一脸诧异的望着叶蓁蓁,下意识里开口惊呼,心中又是松了一口气,长相妖冶的女子,素来为雁庆国人不喜,叶蓁蓁如此作贱自身容貌,只怕这‘美人’之称,叶蓁蓁是夺不去了。
“世人唾之,而我独往矣。”叶蓁蓁本就生的十分艳丽,而此时,面上眼角下端,一鲜红颜色的彼岸花盛开,其殷艳也,将叶蓁蓁的容貌,衬得越发妖艳不可方物。
此虽为美,却为祸国之颜,是世人谓之不喜,不详之貌。
廖歆还未从叶蓁蓁的言语中醒过神来,便见叶蓁蓁站起身来。
“此间甚闷,殿下,可要随我甲板上走走。”
“好!”廖歆忙不迟疑的应声而去,跟在叶蓁蓁身后,一并出了船舱。
春风而过,吹动着二人的裙裾,廖歆望着叶蓁蓁侧面,搭在凭栏上的手指收紧,略带几分踌躇的向叶蓁蓁开口。
“叶县主,能问你,为何不愿与文晨君结亲?”
“因为他脏!”叶蓁蓁侧头望了廖歆一眼,嘴角微泛起一丝冷笑,随即别过头起,揽手握住一缕被风吹散的青丝,悠悠然开口道。
“我素爱洁,也容不得许我此生的郎君沾染其他的女子,他既做不到,自然也就不配。”
听得叶蓁蓁的答案,廖歆咬了咬牙,冷声质问道,“那你直接退亲即可,为何要于人前如此折辱文晨君!”
如今科考再即,如无意外,蔡文晨定会参加今年科考,以其文才,定能以三元为冠,夺得状元之称,而如今,因为叶蓁蓁,一切都毁了。
“我乐意,我高兴,不行吗?殿下虽为公主之尊,可真论起来,这蔡文晨安好与否,与殿下可是无半分关系,殿下这般义愤填膺,让我着实有些不解?难道,殿下亦是倾慕于蔡公子,可这也不应该啊!若我没有记岔的话,公主和翔安侯的长公子已经定亲了吧!”
廖歆太过于愤怒的声音,倒是让叶蓁蓁生出点儿趣味性,她转向正对向廖歆,言辞中,虽满是不确定,可实打实的戳中了廖歆的痛楚。
她自第一眼见到蔡文晨便再心头种下了相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早已是情根深种,对于父皇赐婚,让她嫁给翔安侯的那个瞎子,她自是百般不愿;而叶蓁蓁能嫁给蔡文晨,她更是百般羡慕,嫉恨。
只万万没想到,叶蓁蓁竟然不但唾弃这门亲事,还于众人前,那般羞辱折杀蔡文晨,她上侯府,探望过蔡文晨,那般惨状,让她心如刀割。
思量良久,亦是求了姑母许久,这才求得这一纸文书,为的便是问这么一句话,若叶蓁蓁的答案,不能让她满意的话……
廖歆怔怔的看着叶蓁蓁不以为然的态度,醒过神来之际,一股极端的愤怒从心底涌起,顿是怒胆横生,手不经脑,直接朝站在船边的叶蓁蓁推了过去。
“你……啊!”
“噗通!”
这一推,似有千逾力一般,竟让叶蓁蓁直接翻过了凭栏,摔入江和之中,溅起水花万千。
那水扬起,些许水珠,洒在了廖歆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凉意,也让廖歆从魔怔中醒,她望着在水中‘扑楞’的叶蓁蓁,下意识后退两步,然后猛然回过头去,看到守在旁侧的嫚嫚,脸上惊慌失措,“我,我没有,我不想的!”
“救……救命,我……我不会水,救,救命。”水中叶蓁蓁手舞足蹈,头时不时沉溺于水中,全然是一副不会水的模样。
嫚嫚其实也是懵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冲到廖歆身侧,看着叶蓁蓁在水中挣扎的模样,面上也是露出几许惊慌之色,她看了一眼廖歆,说着便往船舱方向冲了过去。“殿下,我这就去唤船夫来救。”
“慢!”只嫚嫚跑出才几步,却听得身后廖歆猛然开口,她顿住脚步,诧异的回过头去。
“殿下,若不救,可是会出人命的!”
“再等等,再等等!”廖歆咬着牙,眼角余光看见叶蓁蓁再水中挣扎着,却是离花床越来越近,几乎就要攀上船身时,她猛的朝嫚嫚喊道,“拿棍子来。”
“啊!诺!”嫚嫚楞了一下,虽满腹疑惑,却还是遵循廖歆的命令,自舱内寻到一长棍,交付到廖歆的手里。
“别怪本宫,要怪就怪你自己。”廖歆接过长棍,脸上带着几分扭曲的笑意盯着叶蓁蓁,喃喃自语了一句,然后支起长棍,直戳叶蓁蓁。
“廖…歆,我若…出事,姑姑……咳咳……不会……放过你……的……!”水中叶蓁蓁狼狈躲避着廖歆的戳戳,但显然已经到了力不从心的地步。
“那就试试!”廖歆此刻已是理智全无,她嘴上叫嚣着,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狠辣。
待长棍直戳在了叶蓁蓁额头上后,只见原本还在垂死挣扎的叶蓁蓁,直往水下沉去,水中气泡泛泛,廖歆正停手间,间一股被稀释的血色泛上水面,然涟漪荡后,却是风平浪静,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殿下?”嫚嫚心惊胆战的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廖歆面前,试探性的喊了其一声,以待其后的吩咐。
廖歆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之态,将手中的长棍递向嫚嫚,然后慢条斯理的抛出香帕,拭了拭额间沁出的汗水,慢条斯理道,“把这棍子处理了,让船家捞人。”
“诺!奴婢这就去办。”嫚嫚望着长棍的抖了一抖,忍住满腹的心悸,领命而下。
不多时,便见船夫自船上跃入江河之中,潜入水地,搜寻起来。
只是……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待到日薄西山,淋淋沥沥的春雨坠下,却依旧未曾见到叶蓁蓁的尸身。
“砰!废物 ,都是废物!”廖歆也从先前的气定神闲,到了如今的气急败坏,她一个茶盏直接砸到了前来回禀的嫚嫚身上,然后蹭然站起身来,于甲板之上,来回走动,嫚嫚垂头站在旁边,身体僵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分。
“不能再等了,让船家靠岸。”廖歆走了好几个来回,忽然在嫚嫚身边顿住,咬牙吩咐道。
嫚嫚领命而去,船家依命而行,不多时,便将花船开至于岸边,廖歆提着裙摆,快步走下花船,解开一系在岸边树上的马缰绳,翻身便要上马时,却又一顿,她松了缰绳,折返返回岸边,然后再嫚嫚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踩人水中。
“殿下,您这是要作甚?”嫚嫚心中大惊,忙跨入水中,要将廖歆拖出,廖歆一把甩开嫚嫚的手,俯下身去,拘几捧清水,将自己浑身淋透,这才踏着水,回到马旁,着湿漉漉的一身,跃马而动,向嫚嫚吩咐了一句,策马于城内而去。
“把船开回去,让所有人继续找!”
“诺!”嫚嫚虽不知廖歆此用意为何,但既然廖歆有命,她自是不敢不遵从,当下驱得船家驶回河中,让船夫再度下河,寻觅叶蓁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