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夜正欲解释自己本没有将雪翼逐出师门的想法,却从身侧传来一阵破空声。
悲泣出鞘,银色剑芒骤然缩成一道光直刺入镇北门中。
雪明夜心中横跳,连忙朝着镇北门中看去,却见空旷空地中,无数百姓劳苦地搬着身死的尸身,而在空地边缘悲泣直插在一个白衣人影的脊背,将之刺破胸膛钉在地面,鲜血飞溅,染红了视线。
现场一时间极为寂静,片刻便传来惊恐的尖叫声,一小女孩抱着脑袋尖叫哀嚎。
冷雪寒微微蹙眉,随即缓步而来,手中并未持剑但经过之地百姓退散,如同神鬼皆避的罗刹,
他站在死去的弟子面前,鲜血流淌几乎溅了满地,悲泣被他拔|出冷雪寒长剑直指另一旁的弟子,幸而雪明夜反应极快,手中孤寒瞬息便挡在了弟子面前,阻止了一场灾祸。
雪明夜怒声呵斥,“冷雪寒!”
他不知晓冷雪寒为何突然如此,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修罗手段该让人如何论?
悲泣被琴弦音仞挡住,冷雪寒皱眉冷声朝他解释,“此人是奸细。”
雪明夜神识扫视四周,最后道,“不论是何奸细,都应当提前与我商议,如今使人心畏惧你该如何收场?”
冷雪寒没有想那么多,只道,“奸细当斩,为何还需论时日?”
雪明夜颇有些无奈,与冷雪寒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这人到底有多执拗,知晓自己此时无法与之商议,雪明夜呼出口气,“你先离开这里,此人交与我处置。”
冷雪寒看他一眼,最后点头同意了雪明夜的说法。
如冷雪寒相信雪明夜会处置一般,雪明夜自然也对这位新晋挚友抱有百分百的信任。
冷雪寒前脚离开,身后的弟子便跪在了地上,“雪遥仙尊做主啊,弟子从未做过什么错事,更不是剑尊所说奸细……”
雪明夜揉了揉额角,垂眼不曾吭声。
一旁的雪翼倒是闻出了不对,“你袖中放的是什么?”
封尘星听此,朝着小弟子抱拳,“镇北门正值动荡时期,还望道友海涵。”
“去,搜身。”
那人似是不知晓雪翼究竟是怎么发现的,惊骇之下就连神色都未曾来得及掩饰,雪明夜看了半响,最后道,“他袖中之物乃是巫蛊之毒,冷雪寒之所以击杀此人皆是因为两人同在水中投毒,如若不信,您可将手中的水送去检验一番。”
雪明夜的视线看向了尸身旁的老者,眼中略有歉疚,“您受惊了。”
“冷雪寒面虽冷,可却是为了镇北门着想,我代他为各位道歉。”
与此同时那个弟子身上搜出来了一包藏得极深的药粉,雪翼只是轻轻一嗅便神色大变。
“巫蛊之毒”
雪明夜轻易地解决了这件事,可冷雪寒所做所为皆给镇北门留下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印象,雪明夜看着众人对冷雪寒的愤怒逐渐平息下来,一时间有些沉默。
只有雪明夜知晓,这个人愿意以身为阵只为救出于他毫无关系的仙门正道。
沈宿当日为了安置凌云仙宫弟子尚未来到现场,从雪翼口中得知此事当即面色一惊,他道,“难怪……难怪韩重不曾阻止我前来镇北门。”
他朝着雪明夜微微鞠躬,“仙尊,此事皆由我而起,从今日起我必定将其中奸细筛选而出,绝不对镇北门造成伤害。”
雪明夜沉思半响,最后道,“凌云仙宫不可控,其弟子定要多加监视。”
沈宿:“自然,仙尊愿意信我,实乃沈某荣幸。”
镇北门风雨动荡,便是雪明夜亲身镇守也不一定能够分毫错误不出,在这种关头,定然要无比的谨慎。
“禀仙君,镇北门阳关出现三只罗刹鬼将,门主无法处置,特命我前来禀报您。”
半日前,冷雪寒以及雪明夜两人清扫了四周罗刹鬼,并将其命名为罗刹鬼军与罗刹鬼将,而罗刹鬼将便是修为到达合体的大魔。
自最开始的那只罗刹妖被斩杀过后,镇北门再次出现了一只,正是被冷雪寒一剑钉在城墙之上的那一只。
除此之外,这是第三次,这次出现了……三只
雪明夜有着数万年的记忆,自然明白罗刹鬼将汹涌而出是为何,镇北门之下界碑半碎,拓开了一条裂缝,这条裂缝好死不死恰好在封印罗刹鬼的大门之前,凡是经过裂缝逃出的罗刹鬼一旦出来,便是极高的修为。
说来好笑,修真界中平日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合体期,在这风沙之地中一见便是三个。
“我前去阻拦罗刹鬼将,雪翼,尘星,拜托你们将镇北门守好。”
封尘星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句,“必不负所托。”
雪翼则是极为担心雪明夜,他知晓以雪明夜的修为阻击三只合体期的罗刹鬼绝不是难事,可雪明夜本身也不过堪堪合体。
阳关关口,雪明夜手中抱琴,在原地立立半响都未能探得罗刹鬼,他矗立在原地半响,直至天边泛起一一抹红边,雪明夜转身欲离便收到了徒弟的传音。
“师尊,罗刹鬼将趁夜偷袭镇北门,如今镇北门……”
他尚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什么东西强行挂断。
雪明夜立马反应过来,罗刹鬼将不知何时有了智力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他抬手召来风,极快地从阳关赶回。
*
此时镇北门,三只罗刹鬼将从天而下劈碎了所铸的结界防御,封尘星不知何时持起了枪,就连沈宿的神色都极为凝重。
在场的诸位中,就属他们的修为最高,冷雪寒离开镇北门后不知去了哪里完全无法联系,更何况雪明夜如今一时半会也无法赶回,当真是陷入了险境。
杀戮道重掠,长枪缠绕着黑色的不祥之气,沈宿见后微微皱眉,这般感觉,与万古同悲剑给他的感觉相同,都极为不适。
雪翼自然知晓封尘星所修之道,此时取代了雪明夜的位置布兵排阵,手中的被通讯被不小心挂断,“我已传讯与师尊,将百姓护好,师尊会到的。”
负霜作为傀儡,身体素质极好,自五十三宗门臣服后便毫不停歇地赶往了镇北门。
此时刚至,他那翠金色刺绣的衣袍换下,着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素色玄衫。面上覆了一张寒铁所做面具,冰蓝的眸光似乎也成了深沉的幽蓝色。
负霜问天道,“阿雪不在此处?”
若是雪明夜在,定是不能让这几只罗刹鬼这般入侵。
天道打开天眼查看了一番,最后道,“雪明夜被罗刹鬼使计引开了,赶回来还需要些时间。”
负霜一手触枯木,细看了番,“就凭他们,抵挡不住合体期罗刹鬼。”
天道自然也是知晓,“可夜予城以及昆仑的各位还有几个时辰才能到。”
负霜并未多想,抬步走出,他手中出现一把残缺的长刀,就这般大摇大摆的拎着刀走了出去。
天道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明明在来时的路上说好了此次前来就看一眼雪明夜他便走,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镇压世界脊梁的五块界碑至此已经碎了一块,镇北门这一块交给了雪明夜,而余下的,便是沈弋应当做的事。
沈弋同雪明夜两人极有默契,便是最疯狂的想法都能够理解对方。
他们要将所有的界碑破碎,从中寻得生机。
天道听到他们的想法时,是格外的不可思议外加疯狂,要知道界碑乃是月洲根本,便是轮回千百次他都未曾想过破坏,而是不停地保护加强,利用雪明夜修复界碑的裂缝。
不过既然选择了在最后支持沈弋,天道此时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被迫同意了沈弋的天书计划。
回到此时,沈弋这一出去,若是遇上雪明夜,他当真还能狠得下心走掉吗?
天道不知道,就连沈弋也不知晓。
或许,他心中是期待雪明夜发现他的
罗刹鬼将落在了小女孩身旁,原本保护小女孩的将士此时早已倒在血泊中。
罗刹鬼蹲下身,手中尖锐的爪子抬起正欲撕裂面前孩童,却被一把大刀阻拦了视线。
罗刹鬼将抬头看去,却见一寒铁覆面的诡人,那人眸中幽暗,残缺的大刀只一击便挡住了他的攻击,甚至反手微微震了出去。
罗刹鬼将退后一步,嘶吼一声唤来了自己另外两位伙伴,雪翼见女孩逃过一劫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看向救下小女孩的人。
那人……
是沈弋
魔族有五城,是为逐光,惊霜,飞花,听雪,碎星,折云。
很多人都不曾知晓所谓惊霜堂主,名为负霜,实则为沈弋的傀儡。
这件事鲜为人知,正不巧,雪翼便是其中知晓的一位。
他这一世尚未来得及重回妖界,自然修为也不曾与魔尊相比拟,只是不知沈弋的傀儡来此是为何。
封尘星与沈宿都不认识这位城主,前者以为此人与他一般,修习恶道,可心向善,此时还有空闲提醒负霜,“道友小心,罗刹鬼将乃是合体期!”
沈宿则是朝着还算熟悉的雪翼询问,“这也是仙尊的手下?”
他自然早就知晓魔尊沈弋身死,而雪明夜取代魔尊一事,只是身在修真界,是以沈宿一直称呼雪明夜为仙尊。
雪翼被他这一句话打得体无完肤,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欲开口的沈宿被一罗刹鬼将打断,遂即不敢开小差,连忙对敌,徒留原地满脑子疑惑的雪翼。
天上,负霜手中长刀微侧,血色的火焰自刀尖燃起,凡是触碰到长刀的罗刹鬼将皆是发出尖锐的叫声,负霜抬手捏上罗刹鬼将的脖颈用力一捏,咔擦一声,鲜血自颈侧喷薄而出,落了负霜满身。
就算如此罗刹妖却依旧活着,他顽强地抬起爪子刺破负霜的胸膛,最后在胸膛摸到了一个钢铁般坚硬的物质,到此,负霜将罗刹鬼将的心脏掏了出来。
他握着脖颈的手一松,合体期罗刹便毫无声息地掉落了地面。
寒铁鬼面格外森寒,一眼过去,竟不知是人是鬼。
封尘星不由得微微警惕,一时间竟无法分辨到底谁是罗刹鬼将。
罗刹鬼将的心脏随之掉落地面,负霜持刀迎上了余下的两只罗刹鬼。
奈何那残刀实在劣质,在罗刹鬼将尖锐的利爪之下终于断为两半。
天道似乎看不下去,“终于断了,我说你还不走?再过一会雪明夜就回来了。”
负霜将手中刀柄随意一扔,单手接住了罗刹鬼将的攻势。
“来都来了,便将祸患都解决。”
天道微微叹气知晓这人的决定不可随意更改,随即语气突然转变,“咦?”
天道略微惊叹,语含激动冲着负霜道,“快看你左手那只罗刹鬼,在他的脊梁里有一把刀!”
负霜原本抵挡攻势的眼神落在了罗刹鬼将上,然后朝着它的脊背打量。
那只罗刹鬼不明所以,只觉背脊突然一阵恶寒。
罗刹鬼:“?”
负霜一脚踹开面前那只没用的罗刹鬼将,随后一手成爪刺透了另一只罗刹鬼的咽喉,鲜血四溅,负霜攥紧了什么,从罗刹鬼将的咽喉中将长刀带出。
那是一把雪白的长刀,长刀手柄缠绕着血线梵文,如金钩玉砌。金色的透明线条环绕了金刀里外,有着天道的加持,长刀上刻了天道印记,入眼唯剩一片金芒。
长刀脱离了罗刹的身子,瞬时飞溅无数鲜血浸染了长刀刀身,竟有一种别样的凄美之感。
负霜抬眸,双手握刀,于明月之下一刀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罗刹鬼将军斩为两半。
至此,三只罗刹鬼皆在他几招之内解决,鲜血从他肩膀留下渗透了罗刹鬼将留下的伤口,一眼看过去,竟像他自己在流血一般。
负霜呼出口气,朝着镇北门之外的黄沙瞧去,无垠的黄沙之外,除却枯树白骨,再无剩余景色,他一时间竟说不上失落还是庆幸。
天道:“……”
天道忽然出声,“你转头试试”
负霜疑惑一瞬依言转头,只见一雪白的人影立于空中,早已不知多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