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黎玉恍惚从殿中出去,在路上遇见了前往主殿禀报事务的摧玉将他拦住。
“诶,魔尊何时将仙尊骗到了魔域?”乌黎玉长时间在品域,此次还是三年第一次回来,一时间竟觉得跟不上魔尊大人的进度,此刻有些恍惚。
摧玉无语,却也是告知她,“仙尊是昨日尊主从玉家带回来的,你若是无事,别在仙尊面前瞎晃悠,以免尊主寻你错处。”
“昨日?!”乌黎玉恨铁不成钢,“这么一说,咱们魔后还没有着落?”
摧玉:“???”什么虎狼之词?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捂住嘴换了个问题。
“听闻席彦死在了尊主手中?”
摧玉成功被转移了话题,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他欲趁尊主不在撺掇负霜反叛,自然是死得其所。”
乌黎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撺掇负霜反叛?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魔族第一美人如今捂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就连眼泪都飙了出来。
“我们三将,谁不知负霜是魔尊傀儡,哈哈哈哈哈”
笑罢,她智商总算是回归,“不过……尊主是为何会让他在魔将的位置上呆那么久的?”
若是想,她,负霜,摧玉,甚至是许沉云其中一个便足以将席彦杀死。
摧玉不想多说,此去还有事情,只道,“尊主心思,不容你我猜测。”
只是待他进入主殿,却并未发现自家尊主的踪迹,就连雪遥仙尊,也一并消失。
*
早在一盏茶之前,沈弋与雪明夜聊了片刻,忽而问起
“你尚未去过万花崖,如今可要看看?”
沈弋见雪明夜眸中疑惑,自然而然开口,“当年你我在时,万花崖百花殆尽,这百年来我曾在崖下洒落无数花种,想来,这几日应当是花期。”
要说这万花崖,可大有来头了,当年他魂魄离体,意外飞到了魔族禁地万花崖,在此与沈弋结识,这才造就一番缘分。
雪明夜当年还在时,曾感叹过名为万花崖,实际却寸草不生的禁地,却没曾想沈弋竟真的在万花崖下种了无数花朵。
不过想来,上一世中沈弋死去时万花崖遍布血色花,这一世应当也是在的吧?
思忖一番,雪明夜答道,“去”
沈弋当即牵住他的手,施展了一个手势。
瞬间雪明夜眼前一花,而后是大片簇拥的蓝白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魔域很少有艳阳天,大多时都是被黑云笼罩,压抑且沉寂,可万花崖底看去,原本沉寂的天空闪烁着点点星光。
雪明夜看向那一望无际的花田,神色微恍。
在他的记忆中,沈弋曾在此施展引魂禁术,他借着魔族禁地的遮掩,肆无忌惮。
可到最后,引魂术还是失败了,他的魂魄被阵法吞噬,变得残缺不全,成了一个疯子,永远地被囚禁在了这崖底,直至死亡。
可在记忆中,那遍布的花海,是与沈弋眼眸一样的红色。
“魔族所有植物都攀附鲜血而生,极为丑恶,此花是我曾在一处秘境所得,我想……你应当会喜欢。”
沈弋抬手摘下一朵,雪明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蓝色,只是离得远了这才认错。
细细说来,这花叶呈八瓣,颜色冰紫,边缘透明,倒是极为好看的,不过也能因此看出来,这般仙气缈缈之物,本就不属于魔气厚重的魔域,也不知沈弋是如何养活的。
雪明夜从他手中接过,好奇问道,“此花叫什么?”
这话问得人一怔愣,沈弋眼前忽然出现大雪中的雪遥殿,出现后山石门,也出现放在石桌之上的一束冰雪之中的花。
沉寂一番,在雪明夜看过来时,他回答,“名为……雪鸾”
“你喜欢吗?”雪明夜这话问得奇怪,饶是思维极跳脱的沈弋都愣了一下。
雪明夜重复道,“你喜欢这花吗?”
我喜欢吗?
沈弋微怔,他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看着雪明夜手中漂亮的花,与之差一些便和冰雪之花融为一体的人,他喃喃道,“我应当也是喜欢的。”
“不,你不喜欢。”雪明夜仿佛早已知晓答案。
他抬眸将手中花朵揉碎,雪鸾化作冰晶碎片掉落,在雪明夜手中分毫不剩,“沈弋,你似乎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你因为我年少时的救命之恩将自己困住了。”
雪明夜抬手,从空间中拿出一把血色长戟,递到沈弋面前,他道,“可以做回你自己吗?”
血色长戟格外沉重,在雪明夜手中,原本大名鼎鼎的凶器装的温和无害。
“我想……认识真实的你。”
身为魔尊,又怎能如每日雪明夜所见那般,温和无害,毫无威胁?
就算少时两人曾因缘相识,相知。
可千年过去,身处魔族,若是性情不变沈弋又是如何能从这吃人的魔族中活下来?
魔族水深雪明夜如何不知?
沈弋唇边弧度落下,他垂眸看向细碎花海,小声道,“没有不真实”
“这一切,都是我遇见你所做,最真实的反应。”
“真的吗?”
雪明夜灵力蜿蜒,以恐怖的速度将整片花海覆盖,他如雪柔软的灵力试探般探入地底。
尚未触碰,地底之物便像嗅到香味的鬣狗,顺势而上,血色从地底蜿蜒而出,扎根,抽芽,荆棘生花。
将雪鸾花倾轧,用那布满荆棘的藤蔓覆盖冰紫色,轻易碾碎。
血色枝条疯长,在雪明夜面前盛放出一片血红花海。
开出的血花,瑰丽危险,诡谲,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它们散发着红色荧光,像是冥界彼岸的生魂。
它们攀附着雪明夜的手腕,顺势而上,在雪明夜面前递出一朵又一朵硕大漂亮的血色花朵,藤蔓上荆棘收拢相互撕扯,以丑恶姿态不伤人分毫。
藤蔓缠染上长戟,在长戟面上开出血色。
“这靡烂,瑰丽诡谲的红色,才是你真正的自己。”
沈弋抬眼望去,猩红遍地,它们相互撕扯,在那艳丽的外表下,是无数交错的伤口,他们以最好的一面示人,将自己丑恶的根茎留在地底。
血红覆盖了冰冷的霜雪,沈弋握住长戟,轻声答道,“正因如此丑恶,这才小心翼翼。”
正因为我身是恶,靠近你时才会如履薄冰,极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