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易带着自己人和重百的几位师兄冲上山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靴子上全是粘着的厚厚泥块。
他和他手下行军打仗多年,常常在山涧处修整,昨日路过此地,便观察此地地形数刻。他来的路上也有所耳闻,近来有许多女子失踪,既然是一直有失踪,便是掳人买卖,那肯定在僻静且又难行处。
一群人浩浩荡荡准备上去,本就只有两条路,一条宽一点的,一条窄一点的。这掳人总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把人掳走,故而他们一直选右边的路。总感觉天都快亮了却还没走到,这山看上去也就几百米高,不知为何好像不管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一直在重复遇到岔路口。
宣和此时才警醒过来,“慕大人,我们进入迷障,还是先稍作休息。我和师弟们寻一下家主是否给我们留下标记。”
此时他们已经折腾了一天一夜,这再好的精神也没法这样持续,赵总管见慕易点头,便立马让人监督他们查看。
但是这七八个人怎么看都没发现,按理是要留下记号大家好汇合的,重百的标记是一个二胡一样图案,但是她嫌走路麻烦,直接借用封离的身体到哪山洞口,也就是结界的最中心处。
她并非一步一个脚印上去,他们当然找不到记号,一群人急的团团转。他们可不想信家主会死,只相信她没画。
这里这么多人,一群修道的不敢拿修道的家伙什儿出来寻找妖气,更是不知道重百的情况而不敢贸然选择,没找到后,只能闷不做声等慕大人决断。
毕竟现在领头的不是重百,而是慕易。
宣和早已给师弟们打过招呼,乖乖听指挥,不要惹事生非,有什么事情家主自会承担。他们什么都不做,才能避免得给家族带来麻烦。如今七长老和小虎等人都被扣押在山下,要是慕大人出事,定然是不妙的。
慕易瞧着重百的师兄们,一时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他的族人瞧着面色,倒不像是装的,生怕他在上面出什么事情。
大伙都有些焦头烂额,如果知道山上是何情况,慕易等人倒还好有个作战计划,奈何大伙都不知道,人手也不能分散开来。
做事情最忌讳打草惊蛇,但是他想到这几日下过雨,就算是只有李家主一人走过,那必定是会留下些脚印的,便让赵总管带着部分斥候检查岔路口的情况,看是否有人踩过新鲜的泥土。
这才下过雨不久,山上多露水,那土地也早已泡软,只要有人踩动就一定看得到。
但可惜的是,让他们都失望了。
赵总管一回来,便抽刀架在宣和的脖子上,他怒吼着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还是想命丧此处。
此时已到剑拔弩张的境地,两帮人总感觉虽是都要火拼起来,但是慕易的气势欺压,让宣和等人甚为无力。
他真是甚为冤枉,家主道法莫测,“我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会没留下脚印,明明目送她走了很远。”
就在在慕易和大伙都拿不住主意选哪条路时,慕易会想起重百当日在监狱里跟他说的话。
读心术?
他如此恭敬对我,真的是因为我能读懂动物在说什么?
还是说是我能听懂妖在说什么?这世间真是有妖?
自己也如他所言并非药石罔效?
宣和也无可奈何,七长老当时没当时并未抓到茱萸,更没找到住处,所以他们才陷入被动。在这里兜了这么久圈子,多半是那狐妖设置了结界,才如同鬼打墙般走不出去。
这天已亮,鸡已鸣,雾气也在慢慢散去,或许家主已经降服了狐妖,也或许她被困。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出现。心里焦急,也是时候试试破结界,他驱动法术,欲破结界。
慕易在大伙疲惫地期待中,最终选择相信了重百。
他好似,也不是那么坏,在客栈还为他捉狐狸,应该不至于坑他。若是真有问题,他明明可以不带面具,只要让我见他的面便能控制住我,何必大费周章。
而且他整个家族都在阳城,若真是圈套,诛杀朝廷命官,那将会是满门抄斩的。他量重白也没那个胆子敢明目张胆地行凶。
在他静心等待,让自己静下心来,以往都是痛恨那种感觉,如今却要努力去适应。慢慢地他听清树上乌鸦在嘀嘀咕咕,说他们是一群傻子,一直向右而不知道向左,遇到鬼打墙都不知道。
一个劲的嘲笑他们。
***
在进来山洞后,赵总管眼疾手快,立马便下令包围住所有人。他可不知道这倒是百姓,还是共犯,所以将他们控制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重百不得不唏嘘,慕易不愧是将军出身,调教出来的手下做事都是雷厉风行,这行军作战也真是有一套啊。
“慕大人,失敬了。”
“……”慕易听重白唤他,便轻咳了一声,也知道他是何意。
重百使眼色给茱萸,让她让大伙撤下刀剑,都是些半罐子,怎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逞威风,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啊。
官府要抓你们,还不是要被抓。岂会因为你们拿着些锈迹斑斑的刀剑就不抓了?
慕易和重百皆侧着身,不敢看着对方,两人隔得近。虽然重百带上了面具,这外面阳光射进来,加上烛火未息,洞里的一人一物都能瞧清楚。可不敢在此时冒险,自己丢了脸不说,还让慕易丢脸。
要是慕易又被迷住,传出一些不好的言论。说这我们剑拔弩张地一天,东奔西走,竟是…是因为自家大人和德仁堂东家‘小两口’打情骂俏,这多恶心自己的手下。还恶心慕易和重百,而且她也难以交代。
“慕大人,”重百侧身行礼,“此局我赢了。我已找到**,且**安好。”
茱萸重白的话,便立马拉扯**。
“慕大人?”**放下手中剑,局促不安走进慕易身旁,“大人,我便是**。”
慕易皱着眉头,正准备回头看**,但垂眉瞧见重百的长袍衫,立马又撤了回来,质疑着,“李家主说她是,便是了?”
这话,也倒是没有不妥。谁知道是不是找的假人来布局,而且他见他的脚下竟然没有一丝枯叶和泥块,长袍也是干净,他对他又不信任。
重百知道百口莫辩,“这就是个开始,等回阳城,见了她阿婆不就知道了。”
**不解,一脸疑惑,她就是**?为何要打赌自己不是**?抬头间,却见慕易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竟一时间看得有些失神。印象中大人不都是那种老气横秋的中年男子,语气恐怖,但此人俊美如此。她一乡下姑娘,如何见得这般天仙般的人物,一时竟……
赵总管瞧见**对自己大人恐有非分之想,立马掐断火苗,大人也是尔等可以宵想的?“大胆!”
**听见赵总管那气势磅礴地呵斥,立马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些都是百姓,他们这个说来话长……”重百被赵总管也吓了一跳。妈耶,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哟。
她将茱萸为何会俘虏百姓之事,让茱萸一五一十地告知慕易,当然这有些话她也让她有所隐瞒。
隐瞒茱萸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求楼中楼帮助,只是说这群人因在乡里被人欺辱,而有寻死之意,这茱萸便带上山教他们功夫,女子除了学防身术,还教他们制香,学个手艺谋口饭吃。
“大人,民女从小和兄长长大,年幼时有过几年安生日子,之后便和他们一样受尽欺辱。在这乱世,我与兄长苟活下来,知其心酸,故而才带他们到山中修习功夫。我闯下弥天大祸,还请大人责罚。”
“大人。”所有百姓见自己恩人跪在地上,也才知道自己跟她离开好像酿成大错,而皆都跪在原处,大声的高呼为茱萸求情,“大人。我等在乡里受尽欺辱,如今跟着茱萸姑娘学习剑术,不求伤人,而只求自保。”
**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大人,我与阿婆相依为命十年。待我年幼时,我的父母亲便去世了,在这十年里,我族中叔伯们一直想要夺取我家草屋和三分薄田。本就力薄,田地甚少,我们无以为生,便常常进山中采寻草药去卖。山中迷路,被姑娘所救,此事真是不怨她,若不是她恐已经饿死山中。”
慕易脸色难看,为官自然是为民,本以为大部分人至少有一亩三分田辛勤耕种,有口饭吃,虽过得辛苦,倒不至于被欺负太过凄惨。
听完他们所有人的讲述,他才意识到以往了解到的可能皆是皮毛,许多人都父母早逝,而被家族之人和乡里欺负。
无以生存的情况下,才会如这般瞧见的黄皮寡瘦,营养不良。
赵总管瞧见慕易端坐着,神色凝重,便开口提醒,“大人,这带头的和这些百姓如何处置?带回阳城再发落吗?”
此话一出,山洞静得格外出奇。重百想,我若咽一下口水,声音都可能穿破这静谧,实在是不敢动。若是慕易非要抓他们入狱,这就去吧。反正他们也没干坏事,但是要是抓茱萸,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去救她哥?
遭了,她忘了问她哥在哪里?
慕易愁容,他听着这话似假非假,但这么多人皆都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提前打点好了,断不可轻易相信,沉默片刻后,“此地二十多人,我派人一一送你们回去。”
大人的话如同赦命,众人都松了口气。重百也总算是看到慕大人理智了一回。不对,想来好像关于百姓之事,他好像都挺认真对待,不曾假公济私。我们行为诡异,他也只是怀疑,也没直接抓捕,只是扣押让我自证清白。
自证清白?重白突然想到他不会是故意放我几人离开,然后跟着我们来到这里的吧?
本来宣和是要去请的慕易上山,但是他却不知自己是后脚到的,慕易的前脚比他们更快。
慕易接着道,“赵总管,今日送他们回去时多加留意,将他们的情况一一打听清楚,若有出入,则立马送入大牢等候发落。”
“是。”赵总管铿锵有力回应慕易,声音响彻在山洞,所有人都听到缄默不语。谁敢说不,估计赵总管直接让其脑袋开花,他巡视一圈后,赵总管让下属放下枪,将这一群人陆陆续续地押解出去。
重白见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地,便带着面具转过身来,倒是吓了茱萸和还未全部出去的人一大跳。这面具好生吓人,仿佛比那怒目金刚还威仪,见了让人心生恐惧。她唯唯诺诺的对着慕易笑了一下,但他却只能从他眼眸看出是在笑,不知他笑什么。
“**,这是你阿婆用来雇我们来找你的报酬,你收好。”
**见重百将簪子递给她,她犹豫片刻后,又推了回来,“不。你们找到我了,这东西自然是归你的。谢谢你来寻我。”
此举动倒是引起慕易的兴趣,这人不是很贪财吗?怎么又愿意给她了?
“呃……”重百也不好意思说你阿婆已经成聻(jian)了,只是靠着她的雷击木制作的簪子稳住魂魄在体内,“这簪子我留下无用,麻烦将我换给你阿婆的一个黑色的木簪还给德仁堂。”
**倒是穷且志坚之人,坚决不要,重百强塞给她后,她也立马丢给重百。
“这样啊,慕大人可是看到的,我不想要,她非得给我。若是不信,此物我先放置你处,待证实后看到底是归谁可好?”
“好。”慕易将簪子一同和自己的枪收了起来。
“宣和师兄!”
重百扯着嗓子喊在外面的宣和。但是没有慕易的首肯外面的人怎会放人进来。“慕大人,可以吗?”
慕易避开重百的眼,便吩咐手下让外面的人放宣和进来,“这女子就是我上次要找的人,名叫**。你也派两人和这些官爷一起去,她……”
待到**被带出去后,重百才继续小声道,“她阿婆应该是三个月前就去世了,如今成了鬼魅,就是因为牵挂她。此番回去,或许吊着她的那口气就会熄灭。好生将她安葬吧,若是没去处,就让她去德仁堂打杂,谋个生。”
宣和听完涩然一笑。
重百见他没有动静,矗立在原地立马了然,“得,钱帛从我此次的报酬扣。”
“是。”宣和领了工作,“不够怎么办?”
重百听着这话就来气,她咬着牙,“五十两还不够?”
宣和道,“上等房是开的五天,一共五两。加上上次你欠大长老二十五两,小虎这十几日的开销,您还剩下不过十两。”
重百听得头皮发麻,这上等房跟她有什么关系,拧着笑脸,这难道不是差旅费吗?怎么又算到她头上?
但这么多人在,她实在是不好为自己争取,便连忙推宣和出去,“够了够了,简单操办,简单操办。我又不是冤大头。”
二人被慕易的手下拦下,重百低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慕大人,我可以这让他们先去吗?”
慕易迟疑却忍住笑意,“想不到李家主还是性情中人。”
重百倒是被这话一惊,什么意思?是说我没钱?“见笑了。”
慕易道,“去吧。”
重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宣和的话被耳目聪慧的茱萸听了去,她在心里惋惜。
惋惜便惋惜吧,偏偏她毫无顾忌的话,被慕易听了去。
这也就怪不得慕易要说那话。
他想李家主一个掉钱眼的人,竟然愿意将金簪退还给**,还让人准备她阿婆的身后事,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没想到才不过十几日,那阿婆已经去世了。茱萸只是感慨**身世凄苦,倒是没具体腹诽出来,慕易也就听了个大概。
对于重白家中什么报酬、什么欠款之类的事情,他有些不解。这群人一直以李家主马首之瞻,但是对于钱财却不是,公私格外分明,这家主倒是做得憋屈,不能痛快使银子不说,还要被手下的人怼。
他这种吊儿郎当的人,却被不苟言笑地人卡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安排这个宣和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倒是挺有远见。
重百送宣和出去,看到师兄弟们都在山洞外被人用枪指着,百无聊赖中注意力便在赵总管身上,瞧他进去没一会儿便押着许多衣衫褴褛且都满目愁容的百姓出山洞,他们不解,这群百姓有何念念不舍?就是因为要找他们这群人,自己才会被枪指着。
师兄们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看到重百站在洞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不能打骂,但幽怨地眼神,那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重百有些窘态,立马伸出手一副得心应手又很棘手的架势,然后头也不回的逃到山洞。
主要是她突然想起来没给他们留记号,还忘了没破除结界。看他们脚下狼狈不堪的样子,生气正常。她一点也不知道团结是什么东西,害其他人跟着她一起吃苦。
一回来重百就见到慕易低头抿嘴笑,她和他相处时间也算是不长,一个这辈子本不该接触到的人,竟然不打不相识,一起蹲过监狱,还一起抓妖。本挤满了人的山洞,也变得宽敞起来。
剩下重百、慕易、茱萸三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尴尬。
慕易率先开了口,“李家主待事情尘埃落定便知是谁输谁赢了。”
“等慕大人审查。”
茱萸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重百面前,“家主,求你救救他们。我真的很想教会他们谋生技术,好多女子孤苦无依,没有一技之长的女子只会饿死。”
她这一跪倒是把重百和慕易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这是好心,但是这事情不归她管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那些男子可以去做长工,下苦力,但是那些女子被排挤欺辱……”茱萸那娇滴滴的眼泪真是。
重百无语,这茱萸是一根筋吗?难道没打听她在家中的地位?我就是挂名家主。
刚刚难道没看明白?还是说只看到了我吩咐宣和?**我是收了人家一根金簪,给人一份工作,大哥应该不会说吧,毕竟拿人手软都哇。
而且你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未别人求情?慕易肯定会抓你去监狱待着的,你还不去跟慕大人求情?
重百对她使着眼色,开始不是跟她说了,少说话多做事。这还没过一天时间,就开始学会跟我使绊子了?
如此倒是被茱萸认为是在抽筋……
我真是……
你被你兄长保护得太好了吧。
重百被气到两眼昏昏,直接推她出去,“去找宣和师兄。”
至于慕易他从头到尾都在看戏,看重百的戏,别人的戏他看着挺没意思,这算是第一次接触到他这样的人,“至于这……是人还是妖的茱萸?李家主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重百迎来送往,感觉自己跟个店小二无异,本就穷困的她如今多了一只茱萸,对她来说加深了财政赤字,在贫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正在懊恼没提前跟茱萸将清楚,要她自食其力,却转身便听到慕易问她茱萸是人,还是妖。就一刹那,她的心脏好似被人揪住无法跳动般难受。
今天也是奋笔疾书的一日,敲键盘啊,就是使劲的敲敲,敲到你们喜欢为止啊。
太阳太好了,晒太阳的时候改一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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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缺钱被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