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八年(634年),老七李恽出任洺州刺史。在这一年,魏征也留下了足印,不过是以配角的形式出现的。
那年正月,太宗想要分派大臣为诸道“黜陟大使”,但没有得到合适人选,李靖推荐魏徵。太宗说:“魏徵针砭规劝朕的过失,一天也不能离开身边。”于是命令李靖与太常寺卿萧等共十三人分别巡行全国各地,“考察地方官吏贤能与否,询问民间疾苦,礼遇高寿的老人,赈济穷困百姓,起用埋没已久的人才,做到使者所到之处,如同朕亲自前往一般。”
这个魏征失之交臂的“黜陟大使”是个什么官呢?“黜陟大使”是唐初特有的官职,后来改称为“黜陟使”——后来我常派小老弟狄仁杰出任这一职务。黜是降级、陟是升官的意思,因此“黜陟大使”的职责是考察官吏,进行奖惩,可以不上报直接处置一些违法犯忌的官员,可以罢官、可以入狱甚至可以直接处决,是权力很大的钦差。
魏征在贞观七年时已经成为宰相团成员,职务、品行、资历、威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魏征都符合这个要求,但太宗却拒绝了,当然,理由非常给面子,也可能是我多心了,毕竟黜陟使只有监察权利,没有军权,不能调动军队,而且为了避免尾大不掉,初期所有的“黜陟大使”都是临时从中央派遣,这官职有效期很短,回京立刻失效。太宗就算对魏征不放心,也没必要找这么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理由拒绝,可能魏征在陛下心里真的是那么重要到了“一天不见,就起相思”的境界!但是,退一步想,如果陛下真的不放心,那不放心的原因是什么呢?魏征就一谋臣,无兵无将,有什么可担心的?——实在想不出来,所以,魏征在陛下心里,就是这么的重要!
那年十二月,太宗亲聘隋朝通事舍人郑仁基的女儿为后宫的充华(九嫔之一)。魏征听说郑氏已经许嫁士人陆爽,立即上表劝谏太宗,此事遂寝。特别需要说明的是,魏征劝谏的时候真的是非常危急:“诏令已发出,册封的使者将要出发”之时。
九嫔这位份可不低,因此这册封之事可不是陛下自己溜达到书房大笔一挥,然后盖个章就可以的,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尤其是女方家世,要专门进行核查——那时是身份社会,什么叫身份?就是你的地位由你祖宗决定,所以任何跟社会地位相关的大事一定要查家世,祖上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凭什么位居我家女儿(姐姐、妹妹……)之上,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家,看不起我家先祖……这事没完。那个老三和老六之母杨妃,陛下亲口说她是隋帝女,但她的册封据说就是被卡在这个环节上,足以说明这事很难糊弄过去。
除了家世,还有其他方面也需要一一查核,这有无婚配自然包含在其中,出了这样的疏漏,核查的官员都有失职之罪。于是一干大臣跟着跳脚,房玄龄等人直接上奏:“说她许嫁过陆氏,没有明证,册封的大礼已经施行,不应当中途而废。”看老房这气的,说话都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没有证据就不认”——我们那个时候定亲,确实也是个烦琐事,但两家父母说定了,只差个形式,民间一般都是认可的。老房如此生气,足以说明魏征打到他的痛处了。
魏征这简直就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险被拆散的小俩口对他应是感激涕零吧?然而,并没有!男主人公陆爽上奏说他与郑氏女并无婚约——男猪脚没有要生要死,还赶紧撇清关系,不就等于“棒打鸳鸯”的戏码里面没有“鸳鸯”吗?当时吃瓜群众都已经挽起袖子,打算大骂那郑氏女之爹郑仁基“悔婚弃约、言而无信”,这下可怎么开喷呐!
太宗也心存疑问,他问魏徵:“众臣也许是迎合朕意,陆爽本人也表白,这是何故?”魏徵回答:“他认为陛下表面虽表示舍弃,暗地里或许要责怪,所以不得不如此。”
太宗笑着说:“朕说的话这样不能使人相信吗?”于是下诏书停止聘郑女为充华,让郑女嫁给陆爽,但是陆爽却再次上书表示他跟郑女并没有订婚,后来,陆爽自是没有迎娶郑女,而郑女之归宿,也无人提及,据说,出家了——她这出家,应该不是有心向佛吧?
这事怎么看都与前太子被废一事无关,于是我与李治都叹了一口气,不作评论——也确实是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觉得心里不好受。我们继续聊老七。贞观十年(636年),他改封蒋王,出任安州都督,实封八百户。
贞观十年(636年),对我们讨论的事件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长孙皇后就是在这一年过世的,对前太子不利的传言,也是自这一年冒出的,所以那年发生的事,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是解开问题重要的线索。但偌大的国家,每年发生的事都不少,而且那一年发生的事情较往年都多,史书记载到了这一年,篇幅也变得比往年要长,全部拿来讨论既没效率也容易被枝节误导,于是决定只把与皇子们有关的事细细分析。
老七改封蒋王一事发生在那年正月二十二日,不是只有他被改封了,当时几乎所有的宗室都在同一天变动了封号:赵王李元景改封为荆王,鲁王李元昌为汉王,郑王李元礼为徐王,徐王李元嘉为韩王,荆王李元则为彭王,滕王李元懿为郑王,吴王李元轨为霍王,豳王李元凤为虢王,陈王李元庆为道王,魏王李灵夔为燕王,蜀王李恪为吴王,越王李泰为魏王,燕王李为齐王,梁王李为蜀王,郯王李恽为蒋王,汉王李贞为越王,申王李慎为纪王。
老七被任命为安州都督发生在那年二月初四,也不是单独任命的,宗室有很多人都在同一天接到了新的任命:任命李元景为荆州都督,李元昌为梁州都督,李元礼为徐州都督,李元嘉为潞州都督,李元则为遂州都督,李灵夔为幽州都督,李恪为潭州都督,李泰为相州都督,李为齐州都督,李为益州都督,李恽为安州都督,李贞为扬州都督。
其中,老四李泰不到官上任,任命金紫光禄大夫张亮兼行都督事。也是在那年,太宗以李泰喜好文学,礼待士大夫,特命他在魏王府另外设置文学馆,听任他召集学士——当时,朝野都想起了太宗在做秦王时曾建“文学馆”,收聘“十八学士”,以及“玄武门之变”……我和李治都觉得,老四“文学馆”一事,可能是整个事件的诱因。
那年魏征的职位有所变动,那时,时任门下侍中(三省之一的主官)的魏征屡次以眼病请求改任散官,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太宗终于同意了,于六月十四日改任他为特进,但仍让他知门下事,举凡朝廷奏章国家典仪,均参与议论得失,流放、徒刑以上的罪刑,均由他审察上报;俸禄、吏卒等优待与职事官相同。也是在那一天,太常寺卿杨师道被任命为门下侍中——他跟前太子一事无关,之所以提一下,是因为这个杨师道是隋朝观德王杨雄幼子,是我后宫大靠山杨婕妤姐姐的亲叔叔,当然,也是我亲戚,就是血缘关系隔了一层,没有杨姐姐这么牢靠——我们老杨家在那时,混得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