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芬在警察局里看到王兰时,就观察出对方身上的命光已无黑色念力存在。
而这时的王兰正在和表姐张雅丽对话,对方在手机里嘱咐道:“你今天就不用回店里上班了,回家好好休息压压惊。这几天你和小芬简直是霉运当头,你们干脆到庙里烧香求个平安符吧。”
王兰有气无力地轻声回应着表姐的电话。
在警察局里完成报案手续之后,王兰和周小芬是直接一起回出租屋的。
而在回出租屋的整个过程中,王兰很反常的一声不吭异常沉默。直到回到出租屋关上大门,和周小芬站在客厅里时,王兰终于开口说话:“你的纹身救了我的命。”
“嗯嗯。”周小芬不想多说话。
王兰脸上的表情是迟疑和慌乱的,一向活泼轻脆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用眉粉做纹身染料已经是很神奇的事了,但更神奇的却在于你的纹身还有特殊的效果。小芬,你是从哪里学的这门纹身技术?”
周小芬静静地看着王兰,不知道如何回答。
王兰看着咫尺距离的周小芬,在对方的沉默中眼眶慢慢红起来,想要强颜欢笑,但扬起的嘴角很快就耷拉下去,笑容转眼变成哭貌。
下一秒,王兰像是下了某个决定,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我和小芬从小一起长大,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会什么,不会什么,我一清二楚。我希望我猜想是假的……”
王兰挺直的背慢慢驼起,像是很累般坐到沙发上,看着从进门就不曾说话的周小芬,音调颤抖地问道:“你不是小芬,我说得对吗?”
周小芬没有马上回应,空间在这一刻像是凝固一般。
而王兰看着周小芬的反应,猛地用手捂住嘴,红眼中已有泪花涌动,平常大咧咧的她,虽前两天就发现好友反常的变化,而她为这种变化找到的理由是好友因经历生死大劫而造成的短时异常。但今天这件事情的发生,她却已找不到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所以,她想到一个可怕的脑洞,现在向对方求证。
王兰克制住哭泣的冲动,道:“我不想自欺欺人,就算真相匪夷所思……其实,你都不用回答,你的反应已回答我的问题了。”
周小芬见王兰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终于张开欲说话,但这时王兰情绪变得激动,吼道:“你不要想骗到我。小芬不可能会神奇的纹身,小芬也不会在当我问她真假时,她会沉默,小芬……”
王兰死盯着客厅里这位熟悉却陌生的人,质问道:“你不是小芬?至少灵魂不是她的。”
周小芬轻轻地点头。
虽然,王兰已有心理准备,但当眼前的人点头承认之时,她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之后心理瞬间崩溃,身体蜷缩在沙发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呜呜……呜呜,你不是小芬,那小芬去哪里了?”
“过敏休克那天,她就死了。”周小芬冷静地回答道。
王兰哭得情绪失控,眼泪鼻涕一起流出:“哇哇,还我的小芬……还我那个面对陌生人说不出话,但是就喜欢跟我抢答多话的小芬,还我那个胆小爱哭鼻子的小芬,还我一起追星的小芬…….”
周小芬干巴巴地回应:“抱歉,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
“呜呜……”王兰哭问:“那你是谁?”
周小芬平静地回答:“我不知道我是谁?当我从这具身体里醒来时就在医院的床上,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很陌生。”
“……你是借舍还魂之人。”王兰抽起茶几上的纸巾胡乱擦拭眼泪和鼻涕,情绪晦暗又低落,喃喃道:“呜呜…那不应该怪你…应该怪我,我不应该同意小芬纹身的,都怪我……要是当初我能发现小芬的过敏症,一切都不会发生。”
周小芬坐到王兰旁边,笨拙地劝说:“责任不完全在你。谁也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呜呜…我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王兰抽泣着,用力吸气又吐气,让情绪稍有缓和,有些语无论次地说道:“我真的感谢你,但看见你,我想到小芬……她就这么没了,我太难受…纠结……想到小芬的死与我有关,我难受得就想死。”
周小芬静静听着王兰自怨自话。
“我该怎么跟周叔叔和唐阿姨说,她们真正的女儿已不在了,哦。”王兰用纸巾抹着眼泪看向周小芬,嘴里念道:“不会有人信我的话……我不能说…我说了没用。”
周小芬正色道:“我借用周小芬的身体,那她的义务责任,我也一并接受了。”
王兰看着周小芬追问道;“你这一生都会代替小芬孝顺她的父母吗?”
周小芬认真点头。
王兰抽泣着,发抖的手打开手机,翻出两人快乐的照片,看着照片上好友灿烂的微笑,大滴泪水流下。
......
周小芬地从沙发上起身,站在旁边。
于是,整个下午,王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而担心她出事的周小芬就安静地待在旁边。
这一天两人都没有吃晚饭,直到晚上九点过,王兰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哽咽又沙哑地说道:“我……我一时半会无法面对你,我想明天暂时搬出去,也许等我的情绪平伏,接受现实之后,我会将你看成新的朋友。只是…现在,我不敢相信小芬已离开我……我甚至无法祭拜她,呜呜……都怪我,都怪我。”
对于第一次遭遇关系亲密的朋友突然死亡这种悲剧的王兰而言,此刻除了悲伤痛苦,还有就是自责。
周小芬自知无法安慰此时伤心的王兰,又听到对方说到无法面对自己,于是回到卧室,将空间留给失去朋友的王兰。
夜里十一点钟,卧室里的周小芬听见旁边卧室王兰上床睡觉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小芬躺在床上,耳朵除了听见电风扇的声音外,就是楼上邻居走动的细微声响。
就在她迷迷糊糊睡着之时,突然听见旁边一幢的楼房上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啪哒一声,然后就是猫虚弱的嗯哼声。
周小芬彻底被惊醒,她睁开眼,摸了摸耳朵,显然之前的怀疑已肯定,耳朵发热的确是旋龟刺青回归,而刺青的回归提升她了她的听力。
落地之声再加上猫声音,让周小芬想到了那只三花猫,她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摸到门钥匙,套着拖鞋就出了门。
老旧小区的深夜非常安静,而小区道路两边的路灯十有五六都已损坏无法照明,周小芬只能借着余下昏暗不清的路灯,顺着时有时无的猫哼唧声音走去。
周小芬很快找到声音的来源,在小区道路旁边被汽车所占领的绿地后方,一只瘦弱的三花猫无助地侧躺在一个混凝土材质的阴井盖上,黑暗中它身体微抽搐着,偶尔发出微弱痛苦的叫声。
周小芬认出它就是那只阳台猫。显然,喜欢在阳台上飞奔的它在今天晚上不幸从楼上摔到地上,正在走近死亡的怀抱。
周小芬闭上左眼,她看见猫身上的黑色念力快将命光全部吞噬了。
而当命光完全被吞噬之时,就是小猫死亡之时。
周小芬睁开左眼,看着地上濒临死亡的小猫,脑海中却瞬闪出一个场景。
一位站着的人和躺在地上的男孩。
这个场景很快从她的脑海中消失,再去回想那个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细节,只有非常模糊的画面。
周小芬蹲下身体,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三花猫的身体,将左手食指放在猫的嘴边,小声道:“小猫,我现在无法救你的生命,但你愿意全身心把你奉献给我的话,当你死亡那一刻,你将属于我。”
这是一只还没到两岁的小母猫,作为曾经家养的它,也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一切在某一天小主人抓痛它,而它本能反咬小主人的手一口后被改变,它被打了一顿,然后成为了流浪猫。
弱小的它打不过那些强大的流浪猫,所以只能远离地面,逃到流浪猫不会上来,而家猫不会出来的防盗栏里生活。
它渴望被人照顾,但它同样害怕人类。
而今天它知道自己要死了,它听不懂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它只是静静看着这位曾经给它喂食的人类,然后轻轻地舔了一下对方放在它嘴边的手指,闭上了猫眼,停止了呼吸。
在周小芬左眼中,就在黑色念力要将小猫的命光全部吞噬完毕之时,一个米粒大小的光点惊险地从黑色念力包围里逃脱,然后闪电般粘到周小芬的左手食指上,在那根手指上有小猫临死前的气息。
与此同时,黑色念力在吞噬完命光之后,大部分便已消失不见,但还有小部分贪婪的黑色念力不放过任何脱生者,就直奔那个米粒的光点而来,然而意外之事发生了,在这些嚣张猖狂的黑色念力就要触碰到光点的瞬间就被周小芬手掌内的黑色铜钱给吸入手心,并溶为铜钱的一部分。
周小芬甚至感觉自己听见黑色铜钱吱溜吸食黑色念力的拟人声音。
下一秒,逃出生天的光点和小猫气息融合,然后开始膨胀变形。
眨眼的时间,在周小芬的手掌上出现了一只两个巴掌大小,全身带着淡淡白光、毛绒绒有点消瘦的三花猫。
“喵。”三花猫灵体所形成的灵猫,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毛爪爪,然后斜着脑袋看着周小芬。
“你好。”周小芬打招呼。
“喵喵。”小奶猫娇滴滴地叫着,爪子在周小芬手掌心里踩着奶。
“你想把自己埋到哪里?”周小芬移动手掌,让手掌上站着的三花猫直面地上它的尸体。
“喵!”三花猫被地上的尸体吓得全身猫毛直立起来。
周小芬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你想把自己埋到哪里?”
“喵。”三花猫看了看周小芬又看了一下地上的自己,猫脸开始露出严肃的小表情,三秒钟后,小毛爪指着旁边的防盗栏。
周小芬想了两秒钟,表示:“……放在那里不太合适吧。”
三花猫猫爪示意二楼防盗栏。
“那也不行。我还是不采纳你的意见,根据这个世界的常识,尸体要入土为安。”周小芬将小猫放到自己的肩上,然后回家找来鞋盒,小心将猫的尸体装入鞋盒。
“明天,找个地给你埋了。”周小芬对着肩上的小猫说道。
“喵。”小猫表示无所谓啦,它现在是无皮囊,一身轻呀。
“给你取个名字吧。”
“喵喵。”小猫温顺地叫声。
“皮蛋瘦肉。”
“喵!”小猫拒绝地叫声。
“我喜欢皮蛋瘦肉粥,而你的三色花看起来跟皮蛋差不多,你又这么瘦,这名字太符合你的外貌了。”并不懂猫叫的周小芬温柔地表示:一切听她的。
“喵喵喵。”胡说,明明我的毛这么圆润。
周小芬和皮蛋瘦肉鸡(人)同鸭(猫)讲交流几分钟时间后,周小芬回到出租屋,她打开屋门,放轻脚步走进门。
这时王兰的卧室门突然被推开,客厅的灯也被打开了。
双手紧握菜刀、一脸杀气的王兰站在她的卧室门前。
周小芬:......干啥?
王兰:┗|`O′|┛嗷~~,(⊙o⊙)哦。
当王兰发现进屋的人是周小芬之后,松了一口气,手上的菜刀也被顺手放到茶几上。
其实,今天晚上王兰从上床那刻起就一直辗转反侧。
想着太多的事情的她因为无法入睡,最后只能打开手机音乐听起佛经,因为戴着耳机她自然没有听见周小芬最开始离开屋开关门的声音,以及回屋找鞋盒的开门关门声音。
直到周小芬在屋里寻找鞋盒发出声音有点大,又正遇到耳机里佛经念完,王兰这才听见客厅里有异常的动静。
当时,王兰被吓得以为是小偷进屋偷东西,憋住呼吸,偷偷给旁边卧室的周小芬发了一个提醒短信。她不敢打电话,就怕惊动小偷,让对方狗急跳墙,偷钱不成就杀人。
几分钟后,大门打开又关上,再加上脚步声渐远去,王兰这才敢把一直憋着的气狠狠地吐了出去,她猜想小偷进屋后发现没东西可偷,所以这么快离开了。
虽小偷已走,但王兰想到家里进陌生人就心有余悸,快跑出卧室去敲周小芬的卧室,却没有反应,想来对方已睡着叫不醒,就从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作为防身武器。
谁想王兰才拿着菜刀回卧室,就又听见开门的声音。
那时,王兰是怒从心起,恶从胆心。
妈蛋,我们是这么好欺负的嘛,家里穷得都借花呗了,你们这些小偷还搞车轮战。
结果,就和开门而入的周小芬面面相觑。
“你半夜抱着鞋盒干什么?”今天情绪波动过大的王兰声音有些嘶哑。
周小芬道:“那只三花猫摔死了,我用纸箱装它的尸体,明天找一个地方埋了。”
“啊,它死了,太可怜了。”又听见死亡的消息,让王兰情绪更加郁闷了,最后还是强打起精神告诉周小芬,“东区有一个XX宠物医院,他们有经营猫墓地的业务。”
“嗯嗯。”周小芬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那我去睡了。”王兰关门前看了一眼站在客厅灯下的周小芬,此刻的周小芬穿着小碎花棉制吊带短睡裙,美丽的容貌,如玉的肌肤,乌墨的发丝,纤细的四肢,黑暗中的她有种诡秘锐利的美感,跟白天那种脆弱疏离感完全不一样。
至于,周小芬肩上的三花猫,王兰是看不见的。
王兰习惯性地想要提醒周小芬外出穿暴露的睡衣不太合适,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又被咽回去了,她想起眼前的她不是自己的好友,而是有神奇能力的陌生人。
王兰卧室的门关上,三秒钟后门又开了,王兰的声音从室内传出来:“夜里出去小心安全,睡衣还是在家里穿好些。”
“嗯,嗯,好。”周小芬接受王兰的提醒。